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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言勳開着車窗, 夜晚無休止的寒風把手裏的煙頭吹得忽明忽滅，煙霧倒灌進喉嚨裏, 嗆得他一陣猛咳。

手機屏幕上，是幾條新發來的消息，每一個字都帶着冰冷決絕，讓他的心徹底沉入萬丈深淵。

【以後不要再聯系了。】

【微信我删掉了，以後好好照顧自己。】

【抱歉。】

他沒有勇氣再發出去一條消息，害怕收到那一條無情的系統回複。

貝曦推遲了一個通告，感覺自己今天沒有狀态幹活, 歪在家裏的沙發上冥想。

吳彤給她送新劇本來, 順便帶了點車厘子。

“姐，你幹嘛呢？”吳彤洗好車厘子放在茶幾上，“別這樣躺着看手機, 當心把眼睛看壞了。”

貝曦有氣無力地唔了一聲, 還是繼續看。

吳彤湊過去，“你在看什麽？”

“……”

吳彤：“你要賣房子？”

“不知道，我也很猶豫。”貝曦努了努嘴, “林姐說得沒錯，這房子怎麽賣都是虧。”

“是啊，放着呗，你要實在不想住，讓林姐在工作室附近給你租一套，反正現在咱們有錢了, 其他藝人也都有宿舍。”

“嗯，你跟林姐說吧。”她還是覺得住在這裏不太舒服，尤其是昨晚沈言勳鬧那出之後，她決定和他徹底斷了, 包括這套房，“順便讓林姐幫我找個靠譜的中介，我怕被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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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賣啊？”吳彤皺了皺眉。

貝曦緩緩地點了一下頭：“嗯吶。”

“那好吧。”吳彤滿腔惋惜，“以後沒有大house了。”

“讓林姐租一套大house。”

“這你就想多了，咱們成本沒這麽寬裕，B市這房價能給你組個緊湊兩房不錯了。”吳彤道，“不過還有個辦法，讓你的土豪爹給你買大house。”

“別了，他現在忙着談戀愛呢。”

“我看林姐天天忙着工作，他忙什麽戀愛？”

“忙倒貼啊。”貝曦笑了笑，“我跟你說，你以後找男人就得找這樣的，才不會吃虧。”

“學到了。”

“她要賣房子？”沈言勳皺眉望向王特助。

王特助點點頭：“應該是的。我今天去金鼎找徐總，不小心聽到他老婆給他打電話，說是江山風華那套湖景大平層終于要賣了，想讓徐總買下來。”

“徐總答應了嗎？”

王特助小心翼翼瞅了自家老板一眼，“聽說……已經交了定金，而且賣得挺便宜的，本來叫兩億，後來協商的一億八千萬。”

沈言勳聽完，猛地将手裏的打印紙攥成一團，咬牙道：“這個傻瓜。”

王特助嘆了一聲，勸道：“老板，房子是您送給她的，她要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好了，其實您不必這麽——”

“你去給徐總打電話。”沈言勳揉着太陽穴，氣息急促，“就按他之前的提議，降低兩個百分點。”頓了頓，他嗓音發顫：“房子給我。”

“好的，我這就去。”王特助神情無奈地走出辦公室。

沈言勳慌忙拿出手機，摁亮屏幕，看着鎖屏界面女孩溫柔可愛的臉，腦袋裏山崩地裂般的嗡嗡作響總算逐漸停息下來。

随即他打開微博，搜索與她相關的最新消息。

沒有新添什麽代言，他知道林娜在廣告方面把控一直很嚴格，不會随便給她接廣告。倒是有好幾部電視劇選角裏都出現了她的名字，他把微博裏出現的她的照片全都保存了下來。

沈言勳一條一條地往下滑，直到看見一條12月25號的視頻，不知道是誰拍的，轉發量已經過萬。

他點開，視頻光線雖然不太好，但他能認出她的側臉，和她的聲音。

“我還是喜歡普通人。”

“男人太有錢，就很難有真心了。”

“貝小姐，那位買主突然說不要了，定金也不要我們退。”中介打電話過來，“然後現在有一位王先生表示有興趣，說兩億可以成交，如果您沒改變主意的話，今天就可以辦手續。”

“行，那就今天吧。”貝曦走到門口換鞋，“跟他約幾點？”

“十點，先去我們公司，然後再去産權登記中心。”

“好的，我馬上過來。”

為了祝賀貝曦成功從坐擁兩億豪宅的女人變成坐擁兩億存款的女人，吳彤建議晚上出去搓一頓好的。

“有什麽好慶祝的？”林娜扯唇，一如既往的毒舌，“離婚都沒要他的錢，就這一套房還瞎折騰。兩億豪宅變成兩億存款是好事嗎？銀行那點兒利息比得上房價上漲？叫你別賣，偏不聽我的。”

“好啦，賣都賣了。”貝曦笑嘻嘻抱住她脖子晃了晃，撒嬌道，“我給你加投資，要不要？”

林娜努力憋着上揚的唇角，“誰稀罕你投資。”

“我稀罕啊。”貝曦舉起一只手，信誓旦旦道，“我想當你的股東，以後等工作室變成像繁星娛樂那樣的大公司，我就是跟我爸一樣的大老板了。”

林娜忍不住輕嗤一聲，用力揉了揉她的腦袋，“不聽話，想得美。”

“送錢你都不要啊？”

“我考慮考慮。”

“那你快點考慮嗷！”

“知道了。”

“我會每天問你的別想敷衍我。”

“……”

作為新加入的合夥人，貝曦如願讓林娜公費給她租了一套一百平的三房，她睡一間，留一間客卧偶爾給吳彤過夜，還有一間房東空着沒買床，正好可以用來跳舞健身練瑜伽。

一百平物盡其用，既不擁擠，也不會像之前的大平層那麽空曠。

貝曦辦了個小小的喬遷宴，請了吳彤林娜，還有工作室的另外幾個藝人。

“恭喜我們小貝總！”

“恭喜恭喜，以後和林姐帶我們飛啊~”

“別別，什麽小貝總。”貝曦作為藝人裏面年齡最小的，聽着實在太膈應，“還是跟以前一樣好了，大家一起進步，紅遍整個娛樂圈，讓林姐的工作室成為業界第一！”

“業界第一！”

“幹杯幹杯！”

一群人嗨到半夜還興致勃勃，唱歌唱累了，開着手機玩劇本殺。

大家都是專業演員，念臺詞都自帶特效的，一時間客廳裏充滿了懸疑緊張的氣氛。

突然，貝曦聽見對面的吳彤猛抽了一口涼氣。

旁邊的女孩連忙問：“怎麽了？”說着去看她手機。

吳彤火速把屏幕藏起來，讪笑道：“沒事沒事。”

然而過了一會，貝曦發現林娜的表情也有點古怪，還跟吳彤對了對眼色，沖她搖頭。

“你倆怎麽回事啊？對什麽暗號呢？”貝曦笑道，“犯規罰酒。”

吳彤抿了抿唇，“沒有，你看錯了。”

“沒事。”林娜笑了笑，“一個小新聞。”

立刻有人被挑起了興趣：“什麽小新聞啊？”

“沒，沒什麽意思的小新聞。”吳彤似乎很希望結束這個話題，“我們繼續玩游戲吧。”

大家半信半疑，可又問不出什麽，只好作罷。

剛重新開了一局沒多久，突然有人驚叫了一聲：“我的天。”

衆人都看過去：“怎麽了？”

“沈氏……沈氏集團出事了。”

貝曦心底“咯噔”猛跳起來，捏緊手機。

“不是，不是沈氏集團出事了，是他們家總裁出事了。”

貝曦只覺得腦子暈眩了一下，嗓音微微發抖：“出什麽事了？”

吳彤看了看手機，緩緩念出剛才的新聞标題：“……正牌太子爺學成歸國，代政數年，含淚讓位。”

聽完，貝曦暗自松了口氣，默默地松開手指。

“我還以為是車禍空難綁架撕票什麽的呢，說話別大喘氣行麽？”有人拍了拍胸脯緩緩神。

“還好還好，別是一個絕世大帥哥殁了。”

“不過話說回來，他本來就只是沈家的養子，他當這個總裁，估計沈家那些少爺們都眼紅着呢。”

“豪門秘辛，不可說呀。”

“就是，不可說，說就是現代版甄嬛傳。”

事不關己的都當笑話講，貝曦卻忍不住心事重重。

玩到後半夜，大家都在客廳和客房裏随便躺躺睡了，貝曦一個人進卧室上了床，輾轉難眠。

到最後終于眼睛熬不住，迷迷糊糊地陷入沉睡。

夢裏，她回到和那個人初見的那天。

彼時她還是個懵懂的高中生，第一次走進那棟高檔寫字樓，在前臺說找自己爸爸，結果被小姐姐問有沒有預約。

她沒有，就進不去。

爸爸不久前剛換了號碼，她還沒記住，就連這個地址都是磕磕碰碰問來的。正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沈言勳出現了。

那天他穿着簡單的白衣黑褲，沒有打領帶，身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連他最常戴的那塊手表都沒有。

年輕人的寸頭，幹幹淨淨，給人一種少年陽剛的感覺。

她聽見前臺小姐姐叫了句沈總，那人卻看都沒看，只是淡淡的一個點頭，便往門禁閘機走過去。

貝曦頭腦一熱，拎着書包袋子跟上去，拽住他的襯衫袖子，怯生生地問：“你認識貝思明嗎？”

那人沒有回答，而是低頭看了眼被她攥住的衣袖，目光是她從未見過的冰冷。

貝曦吓得渾身一抖，手指顫巍巍地松開。

正打算道歉的時候，她聽見男人低沉淡漠的嗓音：“跟我來。”

然而走進電梯的那一刻，畫面就變了。

二十五歲的沈言勳變成了二十九歲的沈言勳。

他沒有穿襯衫西服，也沒有打領帶，手腕上依舊空蕩蕩，面容憔悴，看上去狼狽又可憐。

貝曦從沒見過他這副樣子，就像是一個噩夢。

她從夢裏驚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