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在吳迪将要鼓起勇氣敲門的時候, 那扇挂着“總裁室”的門竟然在裏面打開了。

吳迪猝不及防, 傻呵呵地擡手, 招了招：“嗨！早上好！”

顏然在門裏面抱臂看着她, 冷飕飕地丢出一句：“不早了。”

吳迪想想也是，現在都九點多了, 确實不早了。

可是她到底是因為誰這時候才到公司的？

要不是昨天晚上顏然非要喝酒, 何至于此？

好吧,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自己, 無視了顏然的示愛。

吳迪摸摸鼻子, 自認理虧。

“顏總, 我能進去嗎？”她小小聲地指了指顏然身後的辦公室。

“不能。”顏然面無表情, 抱臂的動作沒有改變分毫。

吳迪：“……”

顏總你記仇了是不是？

記仇的表現都這麽傲嬌的嗎？

吳迪跟個M似的, 竟然覺得此時的顏然, 有點兒……可愛。

顏然擡起一根手指, 朝下點了點吳迪的腳下, 手指朝外撥了撥。

吳迪開始沒明白什麽意思, 低頭看了看鞋尖兒, 明白了：這是讓她離門遠一點兒的意思。

好吧，您是老板, 您說什麽就是什麽。

吳迪聽話地往後退了半步。

然後她就看到那扇門呼的朝她面門拍了過來。

吳迪：“顏——”

這是要拍花她的臉出氣的意思嗎？

吳迪下意識地閉眼，心想着拍就拍吧, 您顏大小姐解氣就行。

想象中的滿臉花沒發生，那扇門在被關了一半的路上戛然停住。

随着門板迎面而來的風也停住了。

吳迪睜開眼睛，看到顏然正盯着她。

“去人事部。”顏然說。

“啊？啊！”吳迪馬上明白了, 這是讓她先去人事部門報到，畢竟新員工嘛，該有的手續還是要履行的。

所以從人事部回來之後，就能進門了嗎？

吳迪眼含期待。

顏然沒有回應她的期待。

顏然似乎還在生氣。

“顏總您留步。”吳迪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

“我不是送你。”顏然沒給她留面子，直接一腳踹開了臺階。

吳迪嘴角抽了抽。

行吧。她心說。

先去人事部，辦完入職手續再說。

作為一個剛剛入職的好助理，吳迪決定還是馬上閃人，省得讓自己的老板心煩為好。

剛轉身走了兩步，聽到身後顏然喊她的名字。

吳迪趕緊立正轉身，原地待命。

顏然徑直朝她走了過來，一步，兩步……近在眼前。

她要幹什麽？

吳迪屏住了呼吸。

顏然停在距離吳迪不足半米的地方，只要吳迪手臂一伸，就能把她擁入懷中。

吳迪因為這個幻想而指尖兒發癢……

顏然卻在這時擡起了她的指尖兒，湊向了吳迪的臉。

吳迪緊張得全身繃緊：她難道是要先撫上我的嘴唇，然後……

顏然确實差一點兒，只差一點兒就觸到了吳迪的唇。

但是那裏顯然不是她的目的地。

她的目的地，是更靠上的地方——

一根溫潤的手指，點上了吳迪的眼角。

吳迪本能地閉眼，嘴唇抿了抿，疑似等着接.吻的表情。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那根手指離開了吳迪的眼角。

足足有五秒鐘吧？或者時間更久？

反正沒人說話，只能聽到顏然平緩的呼吸聲。

吳迪憋氣憋紅了臉，呼的吐出一口氣，同時睜開了雙眼。

她看到了什麽？

就在她的眼前，一根纖細蔥白的手指舉着。

吳迪凝神定睛，在那根手指的指尖處，看到了……一顆眼屎？

吳迪：“……”

“吳小姐，你代表的是顏氏的形象。所以，請注意你的形象。”顏然說着，食指和拇指一彈，把那顆眼屎彈開。

臉上的表情，還很嫌棄的樣子。

吳迪額角上一滴冷汗滑落。

這不是她的風格，絕不是她的風格！

她真的只是出門太急了，臉都沒來得及洗。

平時，她真的洗臉的！

“顏總說的是，我會注意形象的，不給眼屎……啊不，不給顏氏丢臉。”吳迪抹掉額角的又一滴冷汗。

顏然盯着她看，像是在看她另一只眼睛上，是不是還有什麽奇怪的東西。

吳迪趕緊用力搓了兩把臉：“真的沒有了，顏總。”

只顧着搓臉的當兒，吳迪沒察覺到顏然想要努力忍笑的表情。

“是眼屎沒有了，顏總還在。”顏然沒忘了糾正吳迪的錯誤。

“是是！”吳迪點頭。

天地良心，她真沒有咒顏然的意思。

“顏總，沒事的話，我去人事部了啊？”吳迪指指身後。

她當然不知道人事部在哪兒啊！

長嘴問呗！

反正吳迪現在是不敢觸顏然的黴頭了。

“嗯。”顏然微不可見地點點頭。

吳迪哈了哈腰，轉身想走。

沒想到顏總那個“嗯”拉長了音兒，尾音是“等等，還有件事”。

吳迪趕緊擰回身，洗耳恭聽。

“不是什麽大事。”顏然說。

不是大事就好。

吳迪剛松了一口氣，就聽顏然說：“按照顏氏的考核标準，你今天遲到了，扣五十。”

扣……五十！

吳迪瞪圓了眼睛：這、這還不算大事！顏總您知不知道人間疾苦啊！

吳迪從人事部回來的時候，抱了一個文件袋。

裏面裝着胸卡、銘牌、員工手冊雜七雜八的東西，反正就是任何一個顏氏新員工都會得到的東西。

這一路上，她都在心疼那五十塊錢。

可倒好！

上班頭一天，一分錢沒掙呢，前前後後搭進去一百了。

上午正是顏氏的員工最忙碌的時候，她這麽招搖過市，多得是人打量她。

甚至還有人自以為別人看不出來地對她指指點點、嘀嘀咕咕。

吳迪早有心理準備。

看吧看吧，她做顏然的助理，就是被圍觀的。

吳迪都能想象得到，現在整個顏氏，得有多少人知道她是“總裁的新寵”了。

咦？有新寵，不就應該有舊寵嗎？

所以，那個舊寵，是那個不知道名姓的在法國種葡萄的姑娘嗎？

至于“在法國有葡萄酒莊園”這種資本家身份，和“在法國種葡萄”這種被剝削工人的身份，是不是能劃等號，吳迪根本沒走心。

快到總裁室的時候，吳迪耳尖地聽到了疑似争吵的聲音。

那聲音就是從總裁室的方向傳來了。

吳迪加緊腳步，小跑了起來。

離得近了，聲音也大了起來——

總裁室的門敞開着，裏面一個男人的聲音，出言不遜：“顏總的意思是，我的工作不合格嗎？”

這不是那個白胖子的聲音嗎？

吳迪沖進總裁室，順手關上了門。

畢竟，公司的高層争執起來，不是什麽值得宣揚的事。

吳迪懂。

她把手裏的文件袋撇在桌子上，三步并作兩步沖進裏間顏然的辦公室。

顏然坐在班臺後面，好整以暇地看着瘋狗一般朝她吼叫的白胖子。

白胖子原本打算激怒她，然後趁勢抓她的把柄，不料顏然已經看穿了他的伎倆。

“白總監覺得，你的工作合格嗎？”顏然似笑非笑地雙手交叉，撐在下颌上。

映入吳迪眼中的第一幅畫面，就是顏然這個迷人的表情。

可惜，白胖子一點兒都不覺得顏然迷人。

他的情商本來就不高，脾氣也爆，此前屢次試圖激怒顏然無果，反倒把自己氣得青筋直爆，原來的伎倆都被丢在了腦後。

他現在只想對顏然狂發火氣，後果什麽的，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

“老子替你們顏家賣命，到頭來還是個不合格！”白胖子腦子一熱，蒲扇大的胖手就朝顏然招呼了過去。

其實，他并不敢真的打顏然，就是借機發洩。

那只手真招呼過去，大概率是扇翻顏然面前的顯示器，至多拍到顏然的手上，不至于造成什麽嚴重的後果。

可作為旁觀者的吳迪，是個關心則亂的。

她第一眼看到白胖子向顏然出言不遜的時候，就因為太過關心顏然的安危，而把結果想到了最壞。

等到白胖子的巴掌拍過去的時候，其實前後才不過經歷了十秒鐘。這十秒鐘就足夠吳迪鉚足了力氣阻止他的。

結果就是，白胖子一巴掌拍了個空，什麽都沒打着。

他自己還被及時趕上來的吳迪一腳踹翻了。

這還不夠，吳迪先踹翻他，然後膝蓋頂住了他的後背，雙手把他的手臂扣到背後。

白胖子身材滾圓得像個球，人到中年更疏于鍛煉，哪怕是像吳迪這種算不上強壯的年輕姑娘，也能輕易制伏她。

白胖子像個翻不了身的大王.八一樣，胳膊被吳迪擰得嗷嗷叫，還漲紅了臉嘴裏面罵罵咧咧的不服軟。

吳迪死命按着他，生怕他傷了顏然，心說這都啥玩意啊，還高管呢，就敢這麽對總裁發難，素質呢？智商呢？

顏然在白胖子巴掌揮過來的時候，就撥通了保安部的電話。

吳迪脫力之前，李瀚海親自帶着幾名保安沖進了總裁室。

“顏總！您——”看到顏然安然無恙地坐在那裏，李瀚海才松了一口氣。

他指揮幾名保安制住白胖子。

于是也就看到了由于用力過猛，而臉上汗津津的吳迪。

“你是……”李瀚海突然噤聲，不可思議地擰頭看顏然。

他最終還是把肚子裏的話咽了回去。

白胖子這會兒算是清醒過來了。

意識到自己剛剛幹了什麽，他忘了胳膊上的疼，臉都吓白了。

“白總監，需要我報警嗎？”顏然仍是那副雙手交叉的姿勢。

只是不再撐着下颌，而是搭在了班臺桌面上，昭示着塵埃落定。

而他“白總監”的命運，也塵埃落定了。

報警的話，顏然一定會讓這件事成為刑事案件，那麽他的後半生也就毀了。

可如果……的話，至少、至少他還有翻身的機會。

白胖子很會審時度勢，圓胖的腦袋垂了下去：“不用……對不起，顏總！”

顏然唇角微勾，挂着一抹諷刺：“我接受白總監的道歉……以後還是改稱白先生吧！”

白胖子臉上全無血色。

“白先生是公司的老人了，我不難為你……你主動遞辭呈吧，我馬上批準。”顏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