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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放為默認鹿行吟這段時間都去他家住了, 他主動幫鹿行吟背着書包, 走出科技樓時,看鹿行吟像是要往宿舍走的樣子, 伸手扣住他的手:“不回宿舍了吧, 這提高班下課晚,稍微遲一點你就要被關在外邊, 先跟我回去。”

鹿行吟看了一眼時間, 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于是小聲說:“那我們走小賣部那邊翻出去吧,”

顧放為自己有走讀證, 犯不着走這條路,不過他隐約聽說過小賣部後邊未開發山體下的圍牆, 是一條逃課的捷徑,那牆還不算矮。

他懷疑地看着鹿行吟:“你每次都是從那邊過來的?那牆那麽高, 不至于吧?”

鹿行吟瞅他:“可是沒有別的路。”

“你不是挺會裝乖的嘛。”顧放為壞笑, “還以為你刷臉進出,原來這麽乖還是要翻牆。”

鹿行吟又瞅瞅他。

“好了好了, 咱們走正門。”顧放為扣着他的手, 習慣性地一起塞進自己兜裏, 漫不經心地說, “這時候謝老師應該還在辦公室,找她簽字給你開個走讀證吧。”

鹿行吟怔了怔, 說:“可是家裏讓我住讀。”

“他們讓你住讀, 我讓你走讀, 你聽他們的還是聽哥哥的?”顧放為又笑,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似的,伸手揉揉他的頭,“不擔心啊,你們家那裏我去幫你說一聲就好了。”

他敏銳,自然也能看出鹿行吟心思敏感,能準确知道他在擔心什麽事。他不嘲笑這些細膩周轉的小心思,只是輕飄飄的随口一句話,就能讓他遇到的問題迎刃而解,能讓他完全放心。

“嗯。”鹿行吟乖乖地點頭,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可是行李還在寝室,有時候也要在寝室修東西。”

“那就走讀證不着急,直接找謝老師讓她給你多開幾張假條呢?”顧放為琢磨了一下,“晚上去我那住方便,中午午休還是宿舍離教室近,你要是有什麽事,回去休息也方便。”

鹿行吟說:“好。”

今天是返校日,學生們都穿着自己的衣服,他乖乖由顧放為牽着手,将右手塞在他溫暖的大衣外套衣兜裏,往教學樓走去。

學生都走得幹幹淨淨,二樓以上的教室都黑燈瞎火,訓導組拎着手電巡邏查看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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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學樓只剩下第一層辦公室裏燈火通明。

謝甜的生物組在靠裏的地方,鹿行吟和顧放為走進去,一路要經過數學組和化學組。和今天下午空蕩蕩的樣子不同,很多個老師都聚集在這裏,似乎在激烈讨論着什麽事。

生物組倒是很冷清,偌大的辦公室只剩下謝甜和另外一個老師,謝甜自己也在整理文件,準備下班。

見他們過來了,謝甜問道:“怎麽了?這麽晚過來。”

又看了看顧放為,笑眯眯地說:“稀客呀,大少爺。”

顧放為咳嗽一聲:“謝老師,我們剛剛從提高班下課回來,我想找您給鹿行吟開個長期假條。您知道他前段時間身體不舒服,身體本來也差,我是他哥,覺得還是接他回去跟我一起住比較好。”

“那不怎麽直接開個走讀證?是這樣嗎,鹿行吟?”謝甜問道,她往後靠在椅背上,拉開抽屜翻出請假本,動作又停了一下,“說老實話。鹿行吟,你來說。”

鹿行吟乖乖說:“不是身體不好,是想中午就近在學校午休,晚上去顧放為那裏睡覺,這樣也方便一點。”

顧放為:“?”

謝甜一笑:“你們還挺會想。”

她也知道鹿行吟進校是個關系戶,與顧放為的家庭關系似乎也不錯。她又翻了翻:“這樣,我這裏剛好有個空的走讀證你帶走吧,卡面上的名字你重打一下,再換一張你自己的照片,我另外給你開個證明,你一起夾在裏邊。辦走讀證的話還要去生活處注銷住宿籍,你直接用這個吧。”

鹿行吟接過這張走讀證一看,上面是沈怒的名字,愣了愣。

他知道沈怒家裏也挺有錢,住不慣宿舍,沈家是直接財大氣粗在教師樓區買了一套房,安排了人過來陪讀。

“他轉學了,你剛好用這個。”謝甜站起身來,又囑咐說,“這個不合規,你們要給我保證,這個走讀證只用作這一個用途,不要把老師坑了,知道嗎?”

鹿行吟連連點頭,又說:“謝謝老師。”乖的不行。

他們走出辦公室。

鹿行吟垂眼注視走讀證上的名字——是用油漆筆寫在塑料面上的,很容易就能擦掉。顧放為拉住他,順手在一個空辦公桌上抽了支紅色油漆筆,幫他寫上名字和班級。又把沈怒的照片撕下來丢進了垃圾桶裏。

鹿行吟看着他寫,輕輕說:“沈怒今天沒來點名,原來是轉學了。”

鹿行吟手上還沒有照片,顧放為順手在貼照片的地方畫了個漫畫大頭小人,頭頂畫了兩根鹿角,再放下筆随口說:“青墨要改制,他們家有錢,估計嗅到動向提前走了。”

“他家有錢,還來青墨念書嗎?”鹿行吟問道。

他不是不知道如今青墨的地位,但凡S市有錢有勢的人家,都不會把孩子往這邊送。普通高中裏,青墨已經是本地的最次一等了,再往下只有職校。

“沈怒不好辦,他初中時犯事記過不少次,還有幾次被開除的紀錄,鷹才和其他中學塞錢也不要,如果不轉出S省的話,可選範圍內他只能來青墨。”顧放為說。

生物組辦公室出來,化學組和數學組依然在熱熱鬧鬧。

鹿行吟剛走出幾步,就聽見裏邊陳沖的聲音冒了出來:“這個大家也別急別吵,一下子走了那麽多人,我們就多分擔一點嘛。讓教務處重新排一下課表,我這邊可以多上幾節課,但是提高班不能不辦,我們總還是得對孩子們負責。”

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能聽出聲音裏的疲憊。

“陳老師,你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啊!” 不知道是哪個老師的聲音,“你自己就帶三個班,還有提高班,你還能帶四個班不成?”

陳沖的聲音樂呵呵的:“那三個陽光班的高中進度都差不多了,實際上我只剩下提高班要帶嘛,我還能帶四個普通版,各位老師你們的壓力也小點嘛。”

又聽見有人說:“有幾位老師我也不是想說什麽,27班之前的孫老師也是,這次廖老師幾位也是,但這實在是不厚道,交接期沒過,寧願交違約金也要強行走,開學這麽久了,學校又要等多久才能招到新老師?又要改制了,到現在究竟是教育局簽約調撥還是社會招聘也沒分清楚,誰敢來啊,全年級那麽多個班級,老師一下走了一半,剩下的學生怎麽辦?”

鹿行吟頓住腳步,認真聽着。

顧放為又伸手過來,牽住他的手:“走吧,很晚了,你回去是不是還要寫點作業呢?”

鹿行吟回頭看了看,跟着他走了。

“早跟你說過的。”走到校門外,顧放為看他不說話,輕輕說,“這種情況是遲早的,以後只會更差,不會更好。”

“我知道。”鹿行吟說。

他回去後洗漱,寫了一會兒題目,又按照顧放為幫他找的資料,先粗略看了一下S市往年第二次質量檢測試卷類型。

卧室裏暖氣壞了,他和顧放為擠在他那個巨型貓窩裏,兩個人都洗澡換上了睡衣,頭碰頭地裹一條毛絨毯子,肩膀挨着肩膀,膝蓋碰着膝蓋,沐浴露香氣暖烘烘地籠罩了兩人,是最讓人舒适的環境,也是最好安眠的環境。

顧放為低頭快速敲着英文郵件,鹿行吟就在這裏一頁一頁地翻過去,挑自己學過的做一做。隔着好一會兒翻一次,嘩啦的聲音拉扯着,和柔軟的紙張一起輕輕擦過人的臉頰。

鹿行吟身上軟乎的不行,比什麽抱枕的觸感都更加奇妙,帶着溫暖清苦的藥香,再添什麽氣味都多餘。

“弟弟,我有一個想法。”顧放為輕輕哄,“哥哥晚上就抱着你在這睡好不好。”

鹿行吟擡眼瞥了瞥他:“很擠的。”

“不擠不擠,你睡裏邊,我睡外邊,你覺得不寬敞,盡管把我往外面踢就行。”顧放為先斬後奏,伸手把他撈起來往裏塞,自己再舒舒服服地靠去鹿行吟的身上,順手又給他指點:“這題選A。哥哥有個看一眼就能讓你知道答案的辦法,你想不想知道?”

“三長一短選最短嗎?”鹿行吟接着寫,“這個題易清揚教過我,我先算。”

“你這個辦法多麻煩?那姓易的小子方法能有我的快?”顧放為說,“聽我的聽我的。”

他又知道了。顧放為這人偶爾會有點賣弄自己的意思,尤其是在鹿行吟這個不怎麽乖也不怎麽崇拜他的弟弟面前。

鹿行吟還在看題,偏偏不理他,他拿着鉛筆慢條斯理地算了算,按易清揚的辦法算完後才往上寫答案,确實是A。

他接着做題。

顧放為又覺得不太得勁,有些哀怨地看着他:“看吧。不聽哥哥言,吃虧在眼前,你剛算這個題,少說浪費五分鐘。”

鹿行吟安安靜靜在那兒做題,過了會兒,噎了他一句:“你又不考試,你最高只有650分。”

顧放為:“?”

鹿行吟慢條斯理,繼續補刀:“你也不是年級第一名。”

“脾氣也沒有易清揚好。易清揚主動教我做題的。”

顧放為:“???”

他丢了手機,即可翻了個身,把鹿行吟壓在身下,牢牢地摁住他不讓動,低頭問:“弟弟啊,你再說一遍?”

他俯身看過來,整個人把他罩在身下,玫瑰和桦樹的香氣一下子變得富有侵略性起來。鹿行吟仰臉看他,也不動,不說話,只是往後縮,一雙烏黑的眼睛裏倒影着他的影子。

表面波瀾不驚,只有他自己能聽見沉沉悶着跳動的心跳聲。和隔着薄薄的睡衣透過來的體溫、觸感一樣,真實而富有壓迫性,讓人有些微微的暈眩。

“這可是你說的。下次哥哥給你考個七百分。”顧放為低聲說,“小沒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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