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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行吟出發前, 和霍思烈一起收到了從A國寄回來的禮物,是葉宴給他們挑的,說是今年新年不一起過, 但禮物還是得有。
或許也因為顧放為特意為他飛了一趟回來。
鹿行吟想起來,上一次這對爸爸媽媽對他示好,也是因為顧青峰去青墨七中看了一次顧放為。
鹿行吟本以為這次的衣服也會和季冰峰送來的一樣, 标準高定款式一樣來一套,但這一次送來的衣服,顯然都是精心挑選過的,尺碼和他很合。給他的衣服風格幹淨、簡潔,版型精致, 給霍思烈的則稍微花哨外放一些。
“媽她挑衣服眼光很好的,雖然她平時忙,但是過年的衣服都是她親自給我們挑。”霍思烈跟他關系融洽不少, 在客廳和卧室之間來回跑着試衣服。
鹿行吟正在打包行李,就聽見霍思烈問:“你不試試嗎?衣服,新的。”
“我明天要去培訓了。”
霍思烈因為在他桌上看到不少超出他理解範疇的工具書,對他心生敬畏, 建議道:“衣服呢?也不帶幾套嗎?”
“裝不下,我想多帶點書,行李箱就少放點其他東西。”鹿行吟彎起眼睛,“你幫忙跟媽媽說謝謝吧。”
夜晚, 鹿行吟早早地關燈睡覺, 跟顧放為說了晚安。
霍思烈在天臺跟葉宴打視頻電話:“媽!你們什麽時候回來,還有思篤去哪了她這幾天也不接我電話。”
“思篤也在培訓呢, 她的天文比賽請了專人指導培訓, 新衣服合适嗎?你們兩個孩子過年怎麽過的?”
視頻通話另一邊, 葉宴看着霍思烈這邊的畫面:空蕩蕩的別墅客廳裏,堆着霍思烈的電腦和游戲機,體訓服,幾乎看不到鹿行吟的生活痕跡。
她輕聲問:“思風呢?”
“霍思風他明天要出去學競賽啊,就先睡了。”霍思烈說。
葉宴皺了皺眉。
鹿行吟在學競賽?
三個孩子的學習報表,總是先送到她這裏,随後再拿給霍江看一遍。基本上都由季冰峰那邊整理歸檔,詳細到每個孩子的生活動态。
然而最近的報表中,根本沒有提鹿行吟還要學競賽的事。
“是嗎?”她笑了笑,“你跟他相處不錯?”
“他人還不錯……”霍思烈有點難以啓齒,“學習也好,就是很安靜,每天都在房間裏看書。就是上次放為哥回來陪他玩,都沒帶我。”
“那給他買的衣服,他穿了嗎?”葉宴問道。
“他還沒試呢,就收起來了,讓我幫忙跟您說謝謝。”霍思烈嗫嚅了一會兒,“你給他選的衣服都挺好看的。”
“你們各是各的風格,身材也不一樣。”葉宴聽到鹿行吟沒穿她挑了送過來的衣服,心底也有一些微微的失落,“那……先這樣吧。對了,你弟弟搞學習,學競賽的這些事……”
鹿行吟回來時間越長,她心底的動搖就越多一分。
她是女人,與霍江只在意家産,純粹的利益至上不同,也和最基礎的養育感情不同,鹿行吟是真正經她十月懷胎産下的孩子,帶着她的骨血和期盼。
浮華冷漠的豪門中,這個孩子,其實才是她在人生中唯一、最親密的鏈接。
“怎麽了?”霍思烈問道。
葉宴斟酌着語氣,告訴他:“如果你爸和你爸那邊的人問起來,不要說。你想想,如果你爸聽見思風都在學習,那會怎麽要求你和思篤?媽媽對你們是一視同仁的,但是你爸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他……很在意成績。”
霍思烈看上去也有點低落:“好,我知道了。”
Z大是鼎鼎有名的一所超重點大學,雖然是Z省的門面大學,不過所在位置比較偏,不在省會城市。
鹿行吟、易清揚、黃飛鍵、沈珂四人在陳沖帶領下,坐了十二小時的火車卧鋪到,随後再轉乘。
深夜火車晚點,要等到淩晨五點。
轉乘火車站裏人員稀少,三三兩兩的旅客坐在冰涼的座椅上,凍得手腳都縮了起來。
沈珂困得盤腿坐在地上,靠着行李箱睡了,黃飛鍵大大咧咧占了三個人的位置橫躺着睡下。
鹿行吟跟陳沖說:“老師,我去商店買個水,您要不要喝點什麽?”
“我不用。不過你過去的時候可以注意一下那群孩子。”陳沖對他揚了揚下巴,示意他看,小商店門外附近的座位上,聚集了七八個學生樣的少年少女,旁邊有兩個挂着身份牌的成人。
和他們一模一樣的配置。
鹿行吟問道:“也是……去競賽培訓的嗎?”
“對,你看這個站轉小縣城的只有兩趟車,都晚點到現在了。”陳沖喝了一口礦泉水,“不過沒穿校服,還不知道他們是哪個學校的。明天開課才知道。”
鹿行吟走進小商店,買了一些零食,老板娘的機器有些壞了,于是讓他先等等。
旁邊的學生們壓低的說話聲傳來,有幾個學生蹲在地上,手裏拿着試卷在看、在修改。
“你改完了嗎?我改完了。”
“登記一下分數,有申訴的嗎?”
“我申訴。”一個皮膚偏黑,但眼神眉睫極其沉靜鋒利的男生舉了舉手,“最後一題的有機體系中,有關1,4二氫砒啶的芳香性讨論答案都不一致,這個有标答嗎?”
“沒标準答案,化學島ICHO金牌大佬出的題,這個有什麽問題嗎?”一個男生翻過試卷看了看,“共轭體系沒有閉環,看一眼就是沒有芳香性的啊。”
“等一下。”另一個女生意識到問題所在,她說:“吡啶三五號的碳沒有直接連在一起,但是接近同一個平面,加起來一共有2乘2加4,6個π電子,這是符合HUCKEL規則的,應該是有芳香性的。”
兩邊一時僵住了。
鹿行吟看過去,發現這些學生都在思考,而旁邊的老師沒有要指導的意思,只是含笑抱臂,聽他們讨論。
“那麽這個題先跳過,明天去了Z大之後算一下,或者等化學島版主醒了聯系一下出題人。其他問題還有要申訴的嗎?”
“我真煩計算……不管是有機還是無機,唉!”
“沒有了!除了這個題都沒有要申訴的,我們自己湊出來的應該就是标準答案。”
……
老板娘終于掃上了鹿行吟拿的商品,鹿行吟剛付完錢,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噗——辣椒味泡泡糖,還有這種口味?”
老板娘也笑:“去年進的貨了,也難為這個小朋友能翻出來。”
鹿行吟回頭看,一個皮膚較黑、精神氣十足的少年站在他身後,笑着地打量着他手裏的東西,正是剛剛讨論的學生之一。
他胸口一個類似校牌的東西,上面寫着兩個字:程恪。看不清是哪個學校,但校徽是非常少見的咖啡金色,整體沉穩大氣。
程恪問他道:“你在哪兒拿的貨?我也想買一個。”
鹿行吟說:“好像是最後一個。”
“哦,那沒事,也謝謝你。”程恪看到他的書包,回頭看了看聚在另一邊的青墨學生,頓了頓:“你們也是去聽培訓的?”
“嗯。”鹿行吟點點頭,他還想着剛剛這群少年們讨論的問題,想着回去後問一下陳沖。
“那有緣啊,明天咱們還能見到。”程恪拿了一瓶飲料,對他笑了笑。“我們是高三化競黨,你們呢?”
鹿行吟想起前幾天化學島【慎獨】給他的科普,這次回答上了:“我們也是高三。”
另一邊還在熱火朝天的讨論,鹿行吟努力地想要跟上,但是發現都如同聽天書。
程恪注意到他的視線,解釋道:“這是我們隊裏的研究方式,做完題之後互相批卷,加上申訴和登分模式,比較方便查漏補缺。”
鹿行吟又看了看,和程恪互相颔首致意後,回到了青墨的位置上。
陳沖看他過來,回頭問了問:“怎麽樣?”
鹿行吟搖搖頭,只是笑。“他們在讨論,1,4二氫砒啶的芳香性。”
陳沖笑了笑:“要我給你說答案嗎?”
鹿行吟想了想:“我想先自己查一查。”
他打開手機。
這一趟過去所聽見的,讓他注意的不僅僅是他們遠在他們現在訓練知識體系之上的事實,還有那種熱火朝天、一致努力的氛圍,這種氛圍自帶結界,哪怕是遠遠的一瞥,都足以讓人感到鮮活銳利的光芒,無比耀眼。
顧放為給他打來電話,鹿行吟挂了,給他在社交賬號上回複:“在車站,旁邊有人。”
【15th】:“跟哥哥講電話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嘛!”
顧放為也沒太計較,他習慣了鹿行吟這種狀态,又給他發消息:【在幹什麽呢?】
鹿行吟認真打字:【1,4二氫砒啶的芳香性是怎樣的?】
【這個體系是反芳香性的,前段時間我剛好刷到這方面的文獻。】顧放為奇道,【你們不是還在看無機嗎?】
鹿行吟打字:【我也想看看有機。哥哥,我想問這個如果在題目中出現,要怎麽去判斷它?】
【優化構型,這個幾何構型會更像氨氣而不是吡咯。】顧放為打字,【還有就是計算了,AICD和ICSS分析都是可以做芳香性分析的,這個題很反直覺,就比較考聯想能力和腦洞了。】
【等一下,我們非得在聊這些玩意嗎?】顧放為反應過來之後,給他發了一大串問號,【不親親哥哥,也不說想哥哥,有你這樣談戀愛的嗎小計算器?】
鹿行吟打字:【好啦,我這邊很晚了,哥哥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顧放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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