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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海的葬禮接近傍晚時才結束，唐青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坐在車內雙目微閉，想要好好閉目養神一會兒。

“唐總。”沈文軒的聲音又不是時機地響了起來。

唐青有些不滿，俊眉微蹙，“急事？”

“醫院那邊說，夫人醒了。”沈文軒抿了抿嘴，有些猶豫，“醫生說，如果想拿掉孩子，現在是最佳時機，以免拖得越久，反而傷了母體。”

聽到沈文軒的話，唐青睜開酸脹的雙眼，眼白內還泛着淡淡的血絲，“那就今天動手吧，現在開車去醫院。”

“好。”沈文軒對着一旁的司機道，“出發去醫院。”

坐在出租車內幾乎等了一天的秦越見唐青終于有了動作，推了推前面幾乎要睡着的司機，“跟上前面那輛黑色轎車。”

“好嘞！”總算有事做了的司機也頓時來了精神。

秦越一路尾随唐青來到醫院，只見沈文軒和唐青雙雙走入急診室，兩人面孔均是神色凝重。

“先生，還需要在這裏等嗎？”

“不用，我在這裏下就可以，今天辛苦你了。”

秦越不知道唐青這個時候來醫院做什麽，他小心翼翼地跟在兩人身後，一直走到婦産科的手術室門口，唐青和沈文軒才停了下來。

陳萱被兩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從病房裏拖拉出來，披頭散發的模樣毫無平日裏大家閨秀的風範，看到唐青的那一刻，她聲嘶力竭的尖叫像是能穿透整個樓層，“唐青！你不能那麽對我！你不能拿掉這個孩子！他是你的孩子！他是你的！”

即便秦越站得很遠，也能清楚地聽到陳萱絕望的嘶吼，他悄悄從牆後探出半個腦袋，想要看清陳萱的模樣，黑色的長發遮擋了陳萱辦張容顏，很難讓人辨認。

“陳萱，我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不動手，那只有我替你動手了。”

唐青的聲音是秦越從未聽過的冰冷，寒得戳人心肺，這跟他認識的唐青根本不是同一人。緊接着，秦越看到陳萱像瘋了一般甩開兩個男人的桎梏，雙手抓着唐青的一只腳，不顧形象地苦苦哀求，“唐青……求求你……那是我們的孩子！你不能那麽做！你會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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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唐青緩緩蹲下身，薄唇湊近陳萱的耳畔，用只有她能聽到的聲音問道，“秦越給我下藥那晚，我和你到底有沒有發生關系？”

陳萱先是微微一怔，随後将掉落在額前淩亂的發絲撩到耳後，雙眼飄忽不定，“你在說什麽，當然有……你不是都看到了嗎？床單上還有血……我肚子裏的孩子生下來，你不就知道了……肯定是你的孩子！”

“是麽？”唐青雙眸暗了暗，猛地起身，對站在陳萱身後的兩個男人道，“把她給我弄進去，讓醫生盡快手術。”

“唐青！唐青！你不可以！不可以！”

躲在牆後的秦越終于忍不住站了出來，“住手！”

唐青和沈文軒同時回頭，沈文軒滿臉震驚，而唐青的臉上除了震驚還有慌張。

“你在幹什麽？”秦越先前站在牆後偷聽了不少信息，大約也明白了現在事情的局勢，唐青竟然要打掉陳萱肚子裏的孩子！

陳萱一見是秦越，越發激動地尖叫，“秦越！都是你！你這個不要臉的賤人！不是你，唐青也不會那麽對我！都是你的錯！你該死！”

“還不快把她送進去？！”唐青害怕陳萱再多嘴，刺激了秦越。

秦越想要走近，卻被唐青擋住了去路，“別過去。”

“讓開。”秦越蒼白的薄唇動了動。

“秦越……”

“我說，讓開。”

溫潤的眸子仿佛結了一層薄薄的冰，看得唐青手腳發涼，一時間竟然不敢再去阻擋前行的秦越。

秦越走到陳萱面前，“你認識我？”

“秦越，你是在跟我裝傻嗎？”陳萱喘着粗重的呼吸，狠狠剜了一眼秦越，“你化成灰我都認識！”

記憶深處某根神經被輕輕撥動，秦越咬牙忍着疼痛，“你跟唐青是什麽關系？”

“秦越，你覺得這樣很好玩嗎？！你是不是覺得你贏了？你覺得你可以霸占唐青了？他為了你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你肯定開心瘋了吧！”

似曾相識的場面在腦海裏模糊地閃現，大腦皮層傳來的劇烈疼痛令秦越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好在身後的唐青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接住。

“文軒，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處理。”

秦越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這個夢太真有種令人身臨其境的感覺。在夢裏，他與唐青不再是争鋒相對，那張冷漠的面孔下藏着少有的柔情，如墨似的雙眼泛着熠熠生輝的眸光，這跟他認識的唐青不像是同一人。

這樣溫情脈脈的畫面持續了沒多久，唐青柔情似水的面容陡然變得陰鸷駭人，冰凍的目光仿佛一把鋒利的寒刀能夠将人傷得體無完膚。秦越頓覺四肢百骸都是錐心刺骨的疼，他拼命告訴自己，這是夢，這不是真的，灼熱的液體從眼眶裏肆無忌憚地滑落。

緊接着秦越看到唐青站在一片血泊之中，胸口還插着一把尖刀，慘白的面孔令人感覺不到一絲活人的氣息，他驚恐地向後踉跄了幾步，微微垂眸，發現雙手盡是斑駁的血跡，再猛地擡頭，高大的身軀已經直直地倒下，目光似是埋怨，似是深情，看得人冰涼徹骨。

幾個不同的聲音重疊交織在耳畔不停回蕩，像是生生要将他從夢境裏喚醒。

“秦越，你哭什麽……？”

“我沒哭，我沒哭……我沒有！你該死！唐青，你該死！”

“死了……唐青……死了……”

“你希望他死嗎……”

“他死了……我就不會痛苦了。”

心髒的位置難受得像是炸開了一般，體內的血液奔騰湧動，眼前盡是一片觸目驚心的緋紅，撕裂的痛楚混亂了鼻息。

秦越掙紮着從夢中醒來，汗水浸濕了潔白的枕頭，他努力睜大眼睛，漆黑的瞳孔因酸澀而泛起一層薄薄的水霧。缺失的記憶如同潮水般向秦越撲面而來，所有的幸福時光在剎那間都變成了穿腸毒藥，他剛想擡起手，唐青比他快一步走到跟前，俊美的面容上有着難以掩飾的慌亂。

“秦越，你醒了，我叫醫生過來。”

“不用。”

秦越一掌拍開唐青伸過來的手，目光寒涼，看得唐青一顆炙熱的心仿佛瞬間沉入了寒池之中，他艱難地動了動唇，仿佛用盡渾身的力氣才問出一句，“你……想起來了？”

幾乎用不着秦越的答案，唐青能斷定秦越那部分他處心積慮想要抹去的記憶已經回來了，因為秦越已經很久不曾用那樣恨之入骨的眼神看着他了。

“沒錯，我都想起來了，沒有如你所願徹底失憶，很失望吧？”秦越冷若冰霜的面孔讓人感受不到半分先前的柔順。

面對秦越的冷聲質問，唐青竟然半響說不出話來。

“不知道怎麽跟我解釋你處心積慮編織的謊言？”找回過去記憶的秦越并沒有忘記這段時間與唐青朝夕相處的日子，若不是因為這次機緣巧合知道了陳萱父親死亡，恐怕他這一輩子都會在唐青為他編織的美夢裏沉溺下去。

唇齒間泛着莫名的苦澀，直到今天，唐青才算明白什麽叫做百口莫辯，饒是他從前牙尖嘴利，如今在秦越面前，竟都是不堪一擊。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啦，開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