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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單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但這一套動作下來實打實地帥,簡直稱得上身懷絕技,他好像猜到這人是怎麽砸在車頂上的了。
但仍舊擔憂,問道:“小朋友,家長沒告訴你不要從高處往下跳嗎?”
時遠對于這個稱呼和這樣的責備都非常的陌生,不由詫異,仿佛上一次被人帶着善意的警告還是上輩子的事。
他滿不在乎地朝後比劃了下,道:“這也就兩米,我二十米都跳過。”
想了想,又謹慎地補充道:“不過是有落腳點的,垂直無障礙的話我不行,畢竟不是蜘蛛俠。”
“你是特技演員?”
“哈哈不是啊,我老本行……free running知道麽?跑酷的加強版,我們俱樂部的孔隊親自教的我。”
這個身份是出乎江單意料的,他對跑酷的印象,還停留在零幾年那部名叫《暴力街區》的電影。
時遠又說道:“一個人逛游樂場多沒意思,要不要我陪你?”
江單回神,道:“你在這兒做什麽?”
“我?我聽說……有家好玩的游樂場今天開業,所以來玩啊。”
時遠說的極其自然坦蕩,但他老成的目光還是令江單覺得這人沒說實話。于是江單冷淡地說道:“我還有工作,那你玩,我走了。”
“哎哎!別急着走啊!”
江單走了兩步聽見嘩啦嘩啦的聲響,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卻發現時遠正翻過那片到人胸口的圍欄,他頓時覺得,對這男孩來說,世界上是不是萬物皆可翻?
轉瞬間男孩就跟上來,又說:“江老師這麽白,平時肯定不常曬太陽吧?別一會兒走着走着中暑了,多危險,我還是跟着點吧。”
兩人并肩而行,手臂對比十分鮮明,江單的皮膚是那種瓷白色,一曬就微微發紅,卻不易黑,而時遠因為跑酷練習和商業活動都是在室外,常年風吹日曬,手臂呈現健康的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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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單想起江卓天說時遠初中時候格外高冷,但如今看來,若江卓天沒誇張,那就是時遠長大後性情大變,反正他是看不出一點高冷的影子。江單看看時間,距離拍攝開始還有兩個小時,他打算稍微再轉轉,差不多了便回工作棚等着。
“江老師上次玩過山車是什麽時候?”
走到雲霄飛車下面時,時遠問道。
江單道:“小時候。差不多就跟你這麽大吧。”
“噗,”時遠并未介意,又道:“也沒多小啊。我也是小時候玩過了,不過更小些,不到十歲吧,保姆帶我來的,就那一次,後來就再也沒玩過了。”
“保姆?”江單微微詫異。
“我家人都不屑來這種地方,當然,他們也沒時間。”
江單看了時遠一眼,時遠神色如常,看不出絲毫惋惜或委屈。
時遠忽然又道:“江老師想不想現在玩一次?”
江單沒多大興致,但看着時遠閃閃發亮的眼睛,又不忍心拒絕,鬼使神差地就被他拉上了雲霄飛車。
等到被固定在座位上時,已經沒有機會反悔了。時遠坐在他旁邊,躍躍欲試地說:“害怕一定要喊出來。”
可真的起飛了,卻是時遠喊得最歡,聲音裏快樂多于恐懼。
雲霄飛車是以刺激著稱的樂園裏的王牌,賣點中的賣點,江單饒是不恐高,兩分鐘後重新踏上地面還是雙腿發軟。
他坐在長椅上緩神,覺得自己真是神經了,幹嘛跟一個并不熟的十九歲的小崽子坐過山車。
片刻後,時遠不知從哪拿了兩個甜筒回來。
江單婉拒道:“多謝,但我不吃冰淇淋很多年了。”
“你還不玩過山車很多年了呢,今天還不是上了?給,吃幾口也行,不然化了。”
江單只好接過,轉頭又瞧見時遠身上背着他的單反,猶豫了一下,又多說了句“謝謝”。
“跟小朋友客氣什麽。”時遠笑着說道。
萬事操心的康凡信一會兒瞧不見江單便着急,已經沉不住氣發信息來催了。江單看了幾眼,對時遠道:“我得走了。”
“走吧!”時遠率先站起來,觀察了一下方向,道:“走這邊,回門口的工作棚會近些。明星已經來了?”
“你怎麽知道?”江單想了下,又道:“你也是主辦方請來的?”
時遠卻神秘地笑着搖頭,道:“我是來玩的。”
走到門口處,人潮明顯擁擠了,樂園工作人員正在疏散人流,商議着實在不行只能先清場再拍攝。康凡信迎面走過來,對時遠點了點頭,露出疑惑的目光,又拉走江單小聲道:“老大你不是一個人走的嗎?從哪拐了個小帥哥回來?而且,我怎麽看他有點眼熟啊。”
康凡信只見過時遠的照片,于是江單含糊地說道:“一個認識的人,說了會兒話。”
“噢。認識的人……”
但在随後的拍攝裏,這位“認識的人”絲毫沒有離開的打算,他一直跟在江單身邊,給他擋光遞水,時而跟他一起看照片再開幾句玩笑。
康凡信樂得清閑,對時遠說:“怎麽感覺你才像江老師的助理。”
時遠則趁機說道:“真的?那我能去給江老師打白工了麽?”
康凡信:嗯?他沒聽錯吧?有人要打白工?
還沒等他高興完,江單就一盆冷水澆下來:“你要是敢錄用他,我就只能把你辭了。”
康凡信:……
很快,華燈初上,樂園裏的燈光打起來,仿佛換了另一座天地,城堡和摩天輪熠熠生輝,浪漫氣息撲面而來。
江單結束了最後一組夜景,明星們趕行程,已經撤走。
忽然正門處一陣吵嚷,幾人看過去,見一輛車直接開進了園內,随後車裏下來一個身穿西裝的高大男人。
康凡信認出那人,解釋道:“是星創的接班人……之一,創始人的長子。”
江單問:“之一?”
康凡信道:“據說星創現在主營業務有兩大塊,一個是樂園,給了老大經營,另一個是特色小鎮,給了二兒子。”
江單失笑道:“還能這樣分?他把公司當成蛋糕麽。”
康凡信道:“暫時這樣,據說有考驗的意思,看誰更有能力吧。哎,等等,他好像是沖着咱們來的。”
西裝男人很快确認了目标,他朝着江單走來,其他人給讓出了一條路。
“江老師,拍攝辛苦了。”
江單微微傾身同他握手,道:“是我分內的事,您親自來了倒讓我們挺意外的。”
西裝男人繼續說道:“不介意的話,想邀請您和您的朋友一同吃個飯。”
“這怎麽好意思,您太客氣了……”
西裝男人禮貌地一笑,忽然對江單身後大聲喊道:“時遠!跑什麽!我看見你了!下來一起吃飯去!”
江單和康凡信齊齊一愣,江單轉身,跟了一路的時遠果然不在身邊了,再一尋覓,赫然發現他此時正坐在身後城堡的牆頭上,一臉被抓包的不悅,好像是剛爬上去就被人給叫住了。
西裝男人見江單神情錯愕,忙解釋道:“我弟弟性子跳脫,讓你們見笑了。”
“他是你弟弟?”康凡信脫口而出。
“是啊,江老師還是時遠介紹給我的,我看了您以前的作品,特別優秀,我弟弟出了趟國,回來後眼光倒是極好。”
時遠不情不願地溜達過來,皺着眉頭說:“時志你跟他說什麽呢。”
“當然是誇你。不過你也是,回來了也不跟家人說一聲,要不是這次拍攝你想……”
時遠忽然擡眼狠狠地盯了他一下,時志一頓,轉而對江單說道:“先上車吧,我訂了餐廳,我們可以慢慢聊。”
後來吃飯時,時遠興致不高,倒是真有幾分高冷的意味了。江單客套了幾句便把場子交給了擅長社交的康凡信,最後只剩康凡信和時志相談甚歡。
中途江單去洗手間,沒過多久時遠也跟來,看着江單洗手,問道:“你好像有點不高興?”
江單臉上依舊挂着溫和的神情,說道:“沒有。托你的福,我們才有了這一單,我怎麽會不高興呢。”
“我是因為之前攪黃了你的單子,所以想還你一個罷了。”
“嗯,多謝你。”江單誠懇地說道,擦幹手走了。
“喂!”時遠追了兩步,自言自語道:“莫名其妙。明明就是不高興,還偏要笑着說話。”
幾次相處下來,時遠發現這位攝影師素來擅長帶着副溫柔可親的假面,喜怒不形于色,不管什麽場合都大方得體。
然而越是這樣,時遠心裏就越癢癢,越想把他面具弄下來,瞧瞧這個人最真實的模樣。
江單以為時遠不會跟上來了,他驟然得知時遠的身份,不明不白地承了情,還被螨在鼓裏,被一個小孩糊弄了一下午,越活越回去了。
倒也不至于不高興,只是有些垂頭喪氣罷了。
誰知沒走幾步,忽然發尾被人拽了一把,江單一愣,回頭見時遠的手還舉在半空,手裏拿着他的發繩。
“早就想試試手感了。”時遠頗有些輕浮地說道。
江單目光頓時犀利起來。
他素來讨厭和別人接觸,尤其被人調戲似的拽了發尾,面子上的溫柔再也挂不住了。
時遠卻滿意道:“哎,這就對了,生氣就表現出來,憋着多難受。你讓別人知道你在生氣,別人才有機會道歉嘛對不對?”
江單豐富的人生裏,就從沒見過這麽巴望別人生氣的。
他咬牙切齒地說道:“……用不着。還我。”
時遠裝作沒聽見。江單本來頭發也并不很長,此時散下來也不過是到脖頸處,并不影響形象。他不想跟這個幼稚的小鬼多做糾纏,幹脆不要了,轉身便走。
然而時遠還屁颠颠地跟着,不嫌事大地說:“哎呀我這手吧,有時候就是格外欠,看見好看的東西就忍不住想抓一把。”
眼看着快回到包間了,時遠忽然橫在江單面前,又道:“江老師!吶,還你。消消氣,我不進去了。”
江單沒說話,擡眼略冷淡地看着他。
時遠道:“對,我要趁機溜了。江老師,我是真心賣身還債的,你再考慮考慮?”
江單道:“現在已經兩清了。”
時遠心裏覺得他說的沒錯,但不知為何想去江單工作室的念頭像是長在心裏的一顆草,搖搖晃晃沒完沒了。
“沒清,”時遠說道:“我說沒清就沒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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