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林溪心裏格外不是滋味,那麽漂亮的首飾,竟然不是她的,便問道秦茹,“你姐姐跟成國公世子到底是怎麽回事?他怎麽舍得花這麽多銀子給你姐姐買千嬌百媚?”

“誰知道呢?他們是表兄妹你又不是不知道。”

“又不是親兄妹,天底下表兄妹做夫妻的多了去了。搞不好……哼!”

搞不好就會搞在一起的秦蓁跟着韓景言去了德春摟,頂樓的雅間裏,太子祁穆庭已經到了,點好了菜正等着,聽到外頭樓道裏響起了動靜,眼睛已是盯着了門口。

他身邊伺候的小太監樁子忙拉開了門,笑着對站在門口明豔照人的女孩道,“蓁姑娘來了,快請進,殿下都等着急了!”

秦蓁擡眼朝祁穆庭看了一眼,打趣樁子道,“哪有你這麽說話的,難怪太子哥哥總是嫌棄你,應該說,姑娘快請進,殿下等着呢,什麽叫等着急了,分明是太子哥哥來得早了!”

祁穆庭聽了,已是笑着連連搖頭,拿她沒有辦法,擡手敲了敲自己身邊的位置,“快過來坐吧,喝什麽茶?普洱還是烏龍?”

“都可以!”

樁子還在說今後要好好跟蓁姑娘學,秦蓁已是過來,坐在了太子身邊,問道,“等很久了嗎?”

“也沒!”祁穆庭只覺得靠着她那一邊的臉有些熱,問道,“才聽說,咱們小公爺又做了一次壯舉?是真的嗎?”

小公爺的下人守在門外,沒讓進來,他解下身上的披風遞給了海榴,拉開凳子,敞開兩條腿坐下,接過太子親自倒的茶,“自己家開的銀樓,演個戲罷了,吊一吊那群又蠢又窮的傻女人的胃口。主要今天,在那銀樓裏看到了兩個極其厭惡的女人。”

祁穆庭朝秦蓁看去,眼裏已是很明顯,在問她,是誰今日不長眼又來欺負她了?

秦蓁低着頭喝茶,長長的如翎羽般的睫毛垂落下來,貼在瑩白的肌膚上,沒有說話。祁穆庭只覺得嗓子裏有些幹,他收回了目光,扭頭問韓景言,“發生什麽事了?”

韓景言小心翼翼地看了秦蓁一眼,冷笑道,“你說可不可笑?廣恩伯世子林深那蠢貨!”

這是個小人物,雖說是勳貴之子,可尋常也到不了祁穆庭的跟前來,但他卻記得這人,打小兒就跟秦蓁有婚約,點頭“嗯”了一聲。

“居然跟秦茹搞到一塊兒去了,如今叫嚷嚷着要和妹妹退婚,真他媽地日了狗了,就是退婚也輪得到他提出來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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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一聲,祁穆庭手裏捏着的一只建窯兔毫束口盞應聲而碎,盞口的碎片劃破了他的拇指,血也跟着滲出來。秦蓁眼疾手快,趕緊用手裏捏着的帕子按住了他手上的傷口,挑眉道,“你幹什麽?犯得着和自己的手過不去嗎?”

祁穆庭朝她擺擺手,讓她松開,自己隔着帕子捏住了傷口,“多大點傷,沒啥事。昨天發生的事吧?夜裏有沒有偷偷躲在被窩裏哭。”

難怪昨天叫人找韓景言,又是給韓景言送短笛,原來為的是這事兒。祁穆庭心裏有團火在燒,恨不得現在就出去一刀砍死林深那蠢貨,居然如此羞辱秦蓁。他看秦蓁的目光越發溫柔,“沒多大事,太子哥哥幫你報這仇!”

“你拉倒吧!”秦蓁白了他一眼,“回頭皇後娘娘又要說我了,成日裏拉着你不務正業。對了,你今天不好好兒在東宮看奏折,你跑出來吃什麽飯啊?”

太子扶了扶額頭,無奈地對秦蓁道,“阿蓁,坐牢也還有放風的時候啊,我就不能趁着吃飯時間出來晃晃?一整天坐着批閱奏章,和那些大臣們說話,我不累嗎?我?”

太子控訴過之後,就問韓景言,“這件事,你準備怎麽處理的?要不,還是我來吧!”

“你來什麽來?去去去,什麽事兒都有理,看我的!”韓景言朝外面喊了一聲,榮貴連忙弓着腰進來,韓景言便吩咐道,“你去找一下國舅爺,跟國舅爺說,今日個無論如何要把林世子約到醉仙樓去,另外,傳我的話,叫醉花仙姑娘出面陪一陪林世子,叫他嘗嘗什麽叫頭牌?頭牌是什麽滋味兒,就憑他,還标榜見識過幾個頭牌!”

榮貴走了,祁穆庭用筷子戳着盤子裏的一條江鲢,才運過來的,活着下的鍋,他将裏頭的魚刺一根一根挑了,将魚塊挑到秦蓁的碗裏,秦蓁不滿地擡頭看他,他揚了揚筷子,“沒用過的!”

“哼!”秦蓁輕哼了一聲,克制住了将魚塊甩到他碗裏的沖動。

祁穆庭見她碗裏的菜夠多了,便放下了筷子問韓景言,“頭牌又是什麽典故?”

韓景言才喝了一口酒,嗆了,邊用帕子捏鼻子,邊眼角餘光朝秦蓁瞟,邊打着手勢,叫祁穆庭別問,祁穆庭何等聰明,連忙閉了嘴,只是有些晚了。秦蓁一筷子拍在了桌面上,沖韓景言道,“要說就說,使什麽眼色?”

韓景言哪裏敢說啊,祁穆庭恨不得把嘴封起來,還是海榴乖巧,笑道,“太子爺,這不怪咱們姑娘,林世子說了,娶咱們家姑娘,還不如從那勾欄院裏擡個頭牌回來呢,指不定啊,比咱們姑娘還好看!”

“人家說了,娶妻娶賢呢,咱們姑娘又不賢惠,娶回去做什麽?還是咱們府上二姑娘賢惠,林世子如今求着二姑娘要娶呢!”

“他瞎了眼了嗎?”祁穆庭氣笑了,又拿了一雙筷子,塞進秦蓁的手裏,哄着,“乖,太子哥哥幫你讨回公道!”

韓景言也勸着,“且讓他先得意一會兒,明日一大早的,哥哥就幫你把那頭牌擡到廣恩伯府去。”

秦蓁便道,“老廣恩伯也是一代名将,怎地養出來這些不肖後世子孫呢?也不知道,老廣恩伯會不會氣得想從棺材裏頭爬出來。”她又搖搖頭,“真不知我娘當年是怎麽地就跟廣恩伯府結了這門親事,真是把我惡心壞了!”

她原想着,嫁人嘛,嫁給誰不是嫁?當初那件事發生之後,她那名聲也沒好到哪裏去,原也想着,将來嫁過去後,她是無心服侍夫君什麽的,買幾個漂亮的女孩子給林深,彼此相安無事地過日子,誰曾想,連這點念頭于她來說,都是奢望。

當朝國舅爺就是祁穆庭的小舅舅,他外祖母四十歲上生下的一個老兒子,若說這京城裏頭,韓景言是纨绔第一的話,那麽國舅爺便肯定是排名第二的。相傳,韓景言與國舅爺水火不容,誰能想到,兩人竟還能在一張桌上吃飯呢?

所以說,有些傳言不可信,甚至是專門傳出來誤導世人,迷惑人的□□。

這國舅爺又是當今皇上和皇後格外寵愛的,京城之中貴族子弟誰都想與國舅爺套個近乎。

誰讓當今的太子太高冷呢?韓景言又是個眼高過頂的,只有國舅爺還親民一點,若能與國舅爺攀上關系,在朝中謀個好職位好差事,簡直是祖墳冒青煙的事。

是以,韓景言才說讓國舅爺出面,國舅爺下帖子,林深是不可能拒絕得了的,哪怕明知是個坑,他也會想跳一跳。

榮貴很快就來了,一塊兒來的還有國舅爺宋清染。一來,看到坐在祁穆庭身邊的秦蓁,便直接問道,“阿蓁,怎麽回事?景言要我邀請林深那厮去醉仙樓去,話說,你不是和林深有婚約的嗎?怎麽?是想試驗他一把?我跟你說,這天底下的男子,是沒有一個能做到坐懷不亂的。”

秦蓁眼眸中有光芒跳躍了一下,她抿了抿唇,淡淡地說了一句,“是嗎?若偏有人呢?你是不是要輸給我一萬兩白銀?”

屋子裏一片寂靜了,祁穆庭和韓景言均是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她,都知道她說的是誰?

秦蓁明顯是在賭氣,宋清染見她這模樣也知道她必定是心情不好了,又看到祁穆庭和韓景言拿殺人般的眼神看着他,如果眼神也能殺人的話,他這會兒已經成了一個篩子了,他撓了撓頭,“好,我怕你了,我不也是好心嗎?又沒有那個意思,行,今日就是哥我得罪你了!”

秦蓁低頭數着米粒吃飯,不說話。

這世上有一個人是能做到坐懷不亂的,她其實也并沒有賭氣的意思,她只是實話實說。一時間,想起那個人,秦蓁鼻頭一酸,眼淚差點就要掉出來了。

少年一頭鴉翅般烏黑的頭發,肩背尚嫌稚嫩,背上背着一個小姑娘,跋涉在泥濘中。

她打小兒就生得胖,少年雖比她大了三歲,但那會兒他其實并沒有發育起來,生得還有些瘦小。她的臉枕在他的肩上,呼吸間的熱氣全部都噴在了他的耳後脖頸上,不一會兒,他那一片肌膚就紅了。

偏她還不怕死地伸出舌頭,朝那一塊兒舔了一下,她感覺到少年身子一僵,連聲音都沙啞了,“卿卿,別鬧!”

範翼遙的俊挺,他的容貌,他的氣度,是無法用語言描述的,他站在風雨中的時候,是一副飄零的水墨山水,他站在茂林花叢中時,是一副豔麗到極致的粉彩,他一颦一笑,動人心魄,舉手投足,能攝人心魂。

天地間,也唯有一個範翼遙而已!

那天,他那麽痛苦,全身都在冒冷汗,身子不停地顫抖,臉色緋紅,她都那麽求他了,可他閉上眼睛死都不肯看她,嘴裏跟念經一樣,“卿卿,快走,卿卿,快走!不要叫他們看見!”

他分明知道,從此以後,他們再也不會見面了!

秦蓁死死地将眼淚逼回去,舀起碗裏的熱湯喝了一口,擡起頭來時,眼圈兒是紅的,興許是熱氣給熏得紅了,見三人都瞧着自己,她笑了一下,“都看我幹什麽?這湯好燙啊!”

祁穆庭擡手朝那湯碗外頭探了一下手指,分明已經放涼了,他捏了捏手指頭,“是很燙,叫人換一份來!”

“換什麽?都吃完了!”秦蓁拒絕了。

用過飯後,秦蓁催着太子趕緊進宮,她随韓景言去侯府,路上,韓景言看她明顯興致不高,問道,“還在想他嗎?忘了當年,受了多大的委屈?”

“我願意,怎麽着?”秦蓁一開口,眼圈兒都紅了,別過臉去,不肯理他!

韓景言嘆了口氣,伸手摟過秦蓁的肩,将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肩上,“別難過,他應該還活着,将來總有見得到的一天。”

若有他在,她怎麽會受今天這樣的氣呢?僅僅這一個念頭,秦蓁眼裏的淚水便止不住地滑落。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以這種方式出現,真的是很抱歉啊!這章有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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