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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玉紗和闵恩衍各懷心思,一起到了承平伯主院安順堂去。
安順堂在闵家最中心的位置,周圍四通八達,各個院子趕過去都方便。
現在天兒還沒亮,兩人到了安順堂門口,外面還掌着燈,地上的青磚照得如同映雪。
闵恩衍站在門口叮囑簡玉紗:“我大嫂最是個精明人,你可別叫她瞧出端倪。”
他聽着自己清爽不膩的女人嗓音,頗有些不适應。
簡玉紗睨闵恩衍一眼,說:“難怪你經常抱怨營衛裏考核難,原來是腦子給豬吃了,屁都記不住。”
闵恩衍火了,高聲道:“我好心提心你,你怎麽——”
簡玉紗大步往院子裏去,根本不搭理闵恩衍。
闵恩衍小跑着跟上。
堂內明間,也點着兩盞燈,紅燈籠罩着燭火,屋子裏暗幽幽的。
闵恩衍跨進去一瞧,除了一個伺候的丫鬟,裏邊兒空蕩蕩的。
還大嫂呢……
毛都沒有一根。
闵恩衍摸了摸鼻子,小聲嘟哝:“嗐,都三年過去了,誰還記得今天?”
簡玉紗刺他一句:“你也就記得哪家酒肆的酒香,誰手裏的蛐蛐叫得響亮。廢物。”
闵恩衍:“……”
兩人坐在靠椅上,靜靜地等。
簡玉紗早知道是個什麽情況,不緊不慢的,倒是闵恩衍最先忍不住了,一大早什麽都沒吃就趕來了,他肚子咕嚕嚕叫了兩聲,蹙眉問伺候的丫鬟:“老夫人呢?怎麽還沒來?”
柳氏還在梳妝打扮。
丫鬟卻不告訴闵恩衍,而是饒有深意地瞅他一眼,似乎在說“你一個做媳婦兒的,有什麽資格打聽婆婆的事兒”。
闵恩衍還不覺得用着簡玉紗的身子有什麽不同,直接瞪了回去,斥道:“我問你話呢,啞巴了?”
丫鬟冷眼瞧他,直接怼了回去:“老夫人還在屋裏,夫人要是着急,自己個去催催。”
說罷,直接轉身出門去了。
闵恩衍睜圓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柳氏丫鬟。
他從前來順安堂,哪個丫鬟敢這樣甩臉色給他看啊?
闵恩衍又不能真去催促柳氏,便偃旗息鼓,老老實實坐在椅子上,皺着眉頭道:“她這麽一個小丫鬟,怎麽敢……”
是啊,怎麽敢?
闵恩衍自己就領悟透了,丫鬟的命都拿捏在主子手上,除了主子吩咐,她怎麽敢恣意行事?
闵恩衍抿緊了嘴角,再說就要打臉了。
簡玉紗優哉游哉地喝着茶。
等待的時間,比闵恩衍想象中的還要長,今兒起得比雞還早,困倦得不行,肚子還餓着,太難受了。
簡玉紗也餓了,她招來剛才的丫鬟,問道:“老夫人還沒好嗎?”
丫鬟臉上堆着笑,不說谄媚,卻也比對“闵恩衍”剛才好多了,她道:“伯爺,奴婢替您問問。”
眼看着丫鬟和顏悅色走掉的闵恩衍:“……”
闵恩衍氣得不行,罵道:“勢利眼的狗東西。”
簡玉紗在旁邊淡定地提醒他:“你從前不是說過,你娘的丫鬟最忠誠本分嗎?”
闵恩衍:“……?”
他說過嗎?
不一會兒,剛才的丫鬟過來笑着同簡玉紗道:“伯爺,老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簡玉紗從容起身,闵恩衍也站起來跟上,丫鬟卻攔下他,道:“夫人,老夫人沒叫你去。”
闵恩衍:“……?”
簡玉紗沖闵恩衍譏笑一下,就往柳氏住的梢間去了。
闵恩衍愣愣地站在原地,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今天可真是奇幻。
這還是他的家嗎?
簡玉紗進了屋裏,柳氏已經上好妝,卻沒穿好衣服,只着單衣,裏邊紅色裏衣的印花都看得見。
她簡直作嘔。
兒大避母,柳氏口口聲聲給她樹不少規矩,自己卻這般無恥。
柳氏穿一邊穿衣裳,一邊指着羅漢床上,擺着的四方小幾道:“恩衍啊,清早起來,還沒吃過東西吧?快吃一些墊肚子,你大哥大嫂起得晚,還得等好好長時間呢。”
小幾上擺了四個小菜,兩碗佐皮蛋的肉粥,香味四溢。
簡玉紗不禁問道:“今日認親,大哥大嫂何故晚來?”
柳氏倒不瞞着自己的兒子,她笑道:“簡氏雖然家道中落,可她祖父從前将她當做掌上明珠,極盡寵愛,也不知道在家裏被嬌慣成什麽樣了,反正她祖父現在也沒了,新婚頭一天,自然要立一立規矩,不然以後怎麽好拿捏?”
簡玉紗心中冷笑,好一個立規矩,只怕闵家娶她,就是因為一個孤女好拿捏罷了!
她鎮定坐下,吃粥咽菜。
期間,随口問:“玉紗還在外面餓着。”
柳氏輕飄飄道:“那就餓着吧……”
簡玉紗嘴角勾着笑。
那就讓闵恩衍在外面餓着吧。
反正是他親娘的主意。
簡玉紗胃口相當不錯,一刻鐘出頭便用完餐。
柳氏比她吃得慢得多,像是在故意拖延時間。
簡玉紗用罷了飯,漱口,擦嘴,擦手,才起身道:“兒子吃飽,先出去了。”
柳氏看着外面微露魚肚白的天色,不慌不忙道:“你去吧,我一會子就出來。”
簡玉紗果腹後,離開梢間,闵恩衍餓得頭暈,已經在廳內沒精打采地撐着腮。
闵恩衍見了簡玉紗,登時來了精神,問道:“我娘是不是要出來了?”
簡玉紗點點頭,走過去坐下。
闵恩衍餓呀,頓時聞到了肉香味兒,他皺着眉問:“你背着我吃東西了?”
簡玉紗大大方方告訴他:“嗯,吃的肉粥,還有筍脯、素火腿、醬黃瓜、涼鹵鴨。”
全他娘的是他平日裏愛吃的菜!
闵恩衍的肚子更餓了。
咕嚕咕嚕咕嚕。
闵恩衍肚子叫得很合時宜。
簡玉紗眉毛一挑,問道:“怎麽,你不知道我有吃的,而你沒吃的?”
闵恩衍臉頰燙紅,他自然想起來了……認親那日,柳氏是叫他去房裏先吃了東西墊肚子。
天色漸亮,柳氏姍姍來遲,她打扮得體面周全,肚子吃得飽飽的,精神抖擻進入明間。
闵恩衍眼含幽怨,敢怒不敢言。
柳氏坐在主位上,笑瞧闵恩衍:“玉紗,我早起頭疼犯了,叫你久等了。”
闵恩衍語塞……柳氏是他的娘,他娘的頭疾什麽時候犯,他還能不清楚?
他強扯一個笑容出來,道:“我等您是應該的。”
簡玉紗嗤笑。
但願他今天不會把這句話咽下去。
等完柳氏,還要等大房的人。
簡玉紗吃飽了,無所謂多坐少坐。
闵恩衍可不同,他餓得不行,喝茶水墊肚子,越餓越厲害,難受得緊。
天徹底亮堂了,大房的人才匆匆趕來,一家四口拌着嘴過來的,大嫂罵大哥,大哥罵大嫂,倆人相互氣不過,又一起罵孩子。
闵恩衍現在沒工夫嫌他們聒噪,他就想趕緊回院子去填飽肚子。
大房夫妻兩個,卻很抱歉地拉着“闵恩衍”的手,道:“玉紗啊,你兩個不成器的侄兒一大早就氣得我心口疼……”
闵恩衍幹笑着推開大嫂的手,道:“嫂子,無妨,我是新婦,等你們是應該的。”
大嫂似有若無地看了一眼“闵恩衍”手上的動作,咬了咬牙。
就這麽嫌棄她麽,不過摸一摸手,就這般急着推開。
闵恩衍渾然不覺。
大房人都來了,也就只剩下一個小姑子闵宜婷。
柳氏高坐主位,開始同“闵恩衍”講話:“玉紗,闵家人口簡單,家裏人你應該都認得了。”
闵恩衍不見闵宜婷,問了一句:“婷姐兒怎麽沒來?”
柳氏面色不虞,沉着嘴角道:“她病了,難道還要她拖着病體來嗎?”
闵恩衍:“……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大嫂連忙打圓場:“玉紗啊,以後多的是見面機會。”
闵恩衍正端着茶往嘴裏送,點着頭說“是”,大嫂又補了一句:“正好你還能省一個紅包!”
闵恩衍險些嗆到:“大嫂!我更不是這個意思!”他眼瞅着柳氏的眼刀子要過來,忙不疊解釋道:“婷姐兒的紅包自然少不了的。”
柳氏臉上微有淡笑,她給丫鬟使了個眼色。
丫鬟立刻在她腳邊放兩個軟墊,另有丫鬟奉兩杯茶上來。
闵恩衍和簡玉紗齊齊起身,給柳氏敬改口茶。
簡玉紗端着茶,微微屈膝,然後道:“嘶……昨日迎親傷了腿,跪不下去了。”
柳氏着急上火地問:“哎呀,傷了哪裏?昨兒夜裏怎麽不叫大夫看看?”
簡玉紗道:“無礙,只是跪不下去。”
柳氏沒所謂地道:“那便不跪了。”
簡玉紗面上浮笑。
闵恩衍端着茶杯眼含希冀地看着柳氏。
他也不想跪。
回應闵恩衍的,卻是一屋子人深深的注視。
闵恩衍暗咬牙槽,屈膝重重跪下。
膝蓋挨到軟墊的那一刻,他差點哭了。
軟墊裏面,為什麽會有小碎石啊!
闵恩衍眼圈泛紅,抖着手奉茶:“母親,請用茶……”
柳氏并不接茶,直接開始訓話。
一說便是一刻鐘。
闵恩衍端着茶,跪都跪不住了,柳氏才不緊不慢地接茶,呷一口說:“……可都明白了?”
簡玉紗漫不經心地說:“兒子明白。”
闵恩衍餓得頭暈,有氣無力道:“媳婦明白。”
柳氏放下茶,分別給兩人一個紅包。
闵恩衍捏到紅包的時候,皺了眉頭。
太薄了。
随後又改口叫了庶出的大房夫妻兩個,也領了兩個紅包。
還是太薄了。
裏面莫不是沒裝東西?
但闵恩衍眼下只顧想着吃東西,沒再細想,他迅速地給侄兒發完紅包,恨不得立刻離開安順堂,回去餓狼撲食。
認完親,簡玉紗起身道:“我回去習武看書了。”
柳氏高高興興地揮手說:“快去吧,便是成親,這些也萬萬不可耽擱的。”
闵恩衍松一大口氣,抿着笑起身,想回去吃東西,卻聽柳氏淡淡道:“玉紗啊,你陪我給菩薩上柱香吧。”
闵恩衍:“……”
簡玉紗沖他笑一下,便只留下個潇灑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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