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每周三下午被天縱大學設為活動時間,基本都被各種講座、電影巡演、文藝彙報等活動占據。

因為是新學年,一年一度的社團招新又開始了。

陳熠安也是第一次讀大學,覺得社團這樣的活動十分新鮮,草草地吃過午飯,就和彭于超、何之觀來到逸夫樓。

此時樓前擺滿了一個個的簡易攤位,老遠就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頭,還有各種社團負責人拿着喇叭的吆喝聲,五顏六色創意非凡的橫幅,有些嘈雜但給沉悶的讀書空間增添了青春熱鬧的氣氛。

陳熠安到樓角的販賣機買了杯速溶咖啡,喝了一口,甜得直皺眉。

彭于超伸長了脖子,語氣裏帶着迫不及待,“你們有沒有什麽心儀的社團啊?”

“我找個好混學分的就行。”何之觀是個性格有些慢熱,又不太愛折騰的人,如果不是因為大學四年必須修社團學分,他可能都不會來。

陳熠安來也是圖個新鮮,要真說他有什麽興趣愛好,也就畫畫算得上優異,但也把它當做學習專業了,課外并不想再碰它。

他想了想,“梁懷在什麽社團我就去哪個社團吧。”

陳熠安始終牢記制造見面機會的重任。

彭于超恨鐵不成鋼地看着兩人,啧啧搖頭,“瞧瞧你們一個個的出息,我要去動漫社,裏面玩cospy的小女生多。”

何之觀陳熠安默契地同時給了他一個白眼,也不理他,一齊朝招新攤位走去。彭于超忙追了過去,“等等我,等等我啊。”

就在這時,陳熠安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響了,他拿出來看了眼,頭皮瞬間有些發麻,陳宗元,他的大魔王親哥。

他忙擺擺手讓彭何二人先去逛逛,自己則穿過逸夫樓,找了個沒什麽人的角落坐下,摁下接通鍵,語氣懶洋洋的:“喂。”

“沒什麽事,就是打電話看你有沒有餓死。”陳宗元的聲音聽不出什麽感情,冷冰冰地砸過來。

陳熠安咧嘴笑了笑,看來這次偷偷高考填志願着實把親哥氣得不輕,現在還沒消氣。

“還好,就是有點想念家裏的米其林廚師了,你把我的小金庫都沒收了,我在學校只能拿免費的湯免費的米飯泡一泡,好慘啊我昨天中午以為是紫菜蛋花湯,結果是碗榨菜兌涮鍋水,碗裏還有沒洗幹淨的黑色鍋嵌。”

當然這話是他誇張了的,他哥給自己的是1500,又不是150,雖然他花錢大手大腳了點,但食堂飯便宜,不至于淪落至此,就是想和哥哥撒撒嬌。

“哥,想吃你下的面條,就雞蛋攪勻,在水裏呲一下煎成蛋花的那種。”

“行啊,下個月就給我去英國讀書,我搬過去,天天給你下面條。”

陳熠安撇撇嘴,“算了,您日理萬機,家裏那麽大的公司要管,我就不牢您費心了,忽然覺得榨菜湯也挺香的。”

陳宗元有一會兒沒說話,估計是氣的,但又拿弟弟沒有辦法。他忽地冒出句:“有什麽不如意可以和哥說。”

陳熠安覺得稀奇,“怎麽?你會開導我麽。”

”沒有,就是說出來給我樂樂。“

陳熠安:“……我很好,謝謝。”

“那你為什麽換純白頭像。”

陳熠安想到上午在洗手臺那兒,微信拍一拍把梁懷逗得那樣,情不自禁語氣上揚,“就想換了呗,怎麽了,不能用麽。”

陳宗元:“當代年輕人心情不好的幾大症狀:發過的朋友圈忽然鎖起來、微博删幹淨、微信換純黑或純白頭像。”

陳熠安偷着樂,明明就是關心他嘛,還嘴硬。

這時候就應該趁機宰他哥一筆,故作愁容,“哎,還不是因為沒錢,窮得人家五心煩躁的,如果您能大發慈悲給我打個十萬塊,我的症狀可能會緩解一些……”

話還沒有說話,電話裏就傳來“嘟、嘟、嘟、嘟……”的盲音,電話那頭挂斷了。

陳熠安:……靠,無情。

他嘴裏小聲嘀咕了幾句,站起身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沒注意身後正有人下樓,一下子撞到了對方的手臂,他忙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沒關系。”這人朝陳熠安笑笑,戴着一個黑框眼鏡,感覺睡眠應該不是很好,黑眼圈有點重,但也顯得眼部輪廓很是深邃,面部五官和善,給人一種親近感,但給陳熠安印象最深刻的還是他嘴角上方,有一顆痣。

他指了指地面,“瓷磚地,容易打滑,下樓小心。”說完也不多逗留,緩緩離開了。

陳熠安朝他背影說了聲謝謝,然後快步走向招新攤位,踮着腳尖尋找彭何二人的身影,可是人實在是太多了,室友沒找着,但他卻有意外收獲。

一眼就瞅見人群中心的梁懷了,他正靠在一個折疊桌前,胸前挂着工作人員的牌子,旁邊也有幾個學姐學長挂着工牌,應該是和他一起的,身邊圍了不少人在和他叽叽喳喳說着什麽,陳熠安靠了過去,聽到:

“梁部長,我們非正常人類自我研究社為什麽不讓開了?你和我說說……”

“我想辦個喪屍社可以嗎?梁部長你幫幫忙。”

“我們麻瓜社去年一個人都沒收到,今年估計也不景氣,我想注銷了,怎麽個流程啊?”

……

梁懷要被他們吵懵了,神色有些木讷。

加上梁懷所在的咨詢點就在音樂社旁邊,音樂社各種樂器大拿都有,彈貝斯的,打架子鼓的,彈電子琴的,各種花樣和聲音,鬧得梁懷腦仁都是疼得。

不過其中有道吉他彈唱聲特別吸引人,面前圍的女孩子也最多,聲音清透帶着少年音,唱着周董的《愛的飛行日記》。

陳熠安駐足聽了一會兒,他對這聲音有印象,前陣子去訓練室排練迎新晚會節目的時候,就遇到過這位喜歡周傑倫的同學。

真好聽。

不過他對音樂就是個半吊子,沉迷不了,很快注意力又回到梁懷身上。

陳熠安撥開人群擠了過去。衆人看到他來,皆是一愣,最近他和梁懷的事在學校穿得沸沸揚揚的,認識梁懷的,就沒有不認識陳熠安的。

大家以為他們小情侶要親熱親熱,有眼力勁地都散開了點,找旁邊的學姐學長咨詢。

梁懷看到陳熠安沖自己盈盈地笑,忽覺頭大,一個陳熠安可比幾十個同學還要難纏。

陳熠安拿手肘撞了撞他的手肘,“靜靜學長,你參加什麽社團了啊。和我說說呗。”

梁懷莫名其妙,看了眼身邊,沒有別人,确定他在和自己說話:“靜靜?”

陳熠安自己的心口,“給你起的愛稱,我是安安。”

又戳了戳他的鎖骨,“你是靜靜,我們安安靜靜,天造地設的一對。”

梁懷:……

“說嘛,我沒參加過社團,找你取取經。”

“很多。”

“嗯?”陳熠安沒聽明白。

梁懷遞給了他一張紙,“你先把報名表的信息填一下,然後等會找個你喜歡的社團,交過去就好。”

陳熠安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到他的椅子上,挨着他開始填填填。

今天起了點風,攤位又在空曠地方,不停地有風吹過來,他的報名表一直被掀起,陳熠安扯過梁懷的手,把它擱在紙上,摁住紙的上半部分。

梁懷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你真該慶幸你沒有生在泰國。”

陳熠安歪歪扭扭地寫着信息,擡頭:“為什麽?”

“它們的文化很尊重學長前輩的,你這樣的,放學是會被堵的。”

陳熠安坐着沒個正形,聞言把腦袋怼到他的腹部,耍着無賴,“堵我吧,學長,我想你天天在我放學的時候堵我。”

陳熠安頭皮的溫度,隔着T恤傳到梁懷的腹部,有點癢,梁懷退後了一步,“每天胡鬧。”

但手還是幫他摁着紙。

就在這時,一道驚喜的聲音忽然闖進二人之間——

“我總算找到你了!”

陳熠安覺察到對方好像是在和自己說話,停下手中的筆,回頭看着來人,好像是剛才在唱周董情歌的男同學,有點眼熟。

“你忘了我嗎?我,開水瓶。”許東星晃了晃自己的左手,上次被燙到已經好了大半,還有點紅色的印在上面。

“啊,是你啊。”陳熠安想起來了。

許東星盯着陳熠安看,“我後來經常去那個廁所,都沒看到你。”

陳熠安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他為了追梁懷每天都到四樓去上廁所的,這才沒遇見吧。

許東星發現身旁有一個目光一直看着自己,他側頭,忙打了聲招呼,“梁學長好。”他是知道梁懷的,“我是大一音樂系的許東星。”

梁懷點了點頭,沒有多言,他們在迎新晚會彩排的時候有過照面。

許東星掏出手機,對陳熠安笑得眼睛都彎了,“我們加個微信吧,交個朋友。”

陳熠安沒什麽意見,拿出微信二維碼給他掃。

梁懷摁着陳熠安報名表的手松開了。

許東星在音樂社賣力地唱了好幾個小時了,他擦了擦額頭的汗,“好餓啊,都沒來得及吃飯。”

陳熠安好心建議:“我們食堂的麻辣燙賊好吃,你等會結束了可以去嘗嘗。”

許東星剛張嘴想回什麽,就有兩個女生圍到他身邊,“許同學,許同學,我們想去音樂社,但不知道選什麽樂器好,你可以和我們推薦一下嗎?”

他看了陳熠安兩眼,耐着心思和女生們科普樂器的種類。

陳熠安又拿起筆,去捉梁懷的手,“怎麽收回去啦。”

梁懷卻把手背到身後,和身旁紀檢部的同學細細交談,沒讓他碰着。

那頭許東星終于送走兩女生,又來和陳熠安說話,“我真的好餓啊。”他嘆了口氣。

梁懷看了他一眼。

陳熠安摸摸自己的肚子,“我中午吃得還挺飽的。”

許東星怔了下,他的臉蛋有點紅,“可我餓得不行了,你一會兒可以去音樂社玩一下,等你也餓了,我們一起去吃飯……”

“許!東!星!”音樂社社長拿着話筒大聲喊着,“你快點過來!過來撐場子,你該不會想跳槽到紀檢部吧?!”

許東星幽怨地回了句:“知道了。”

還想對陳熠安說什麽,陳熠安卻擺擺手,“你趕緊去忙吧,招新要緊。”

許東星只得不情不願地走了。

陳熠安轉着手中的筆,轉着轉着笑了起來。

梁懷問:“你笑什麽。”

陳熠安小聲道:“你說許東星為什麽老重複餓了,又不去吃,是不是吃不起飯。我最近也好窮的,我同情他。”

梁懷:……

他默默地又把手摁回陳熠安的報名表。

陳熠安心滿意足地給報名表的信息收尾。

頭頂忽然冒出了一句:“傻子。”

他抗議地拿筆戳了戳梁懷,“你是不是在罵我。”

梁懷搖頭笑了笑,然後朝他伸出手,“給我。”

陳熠安懵懵懂懂地把自己的手伸過去,握住。

梁懷愣了下, “我說把報名表給我。”

陳熠安“哦”了一聲,另一只手把報名表給他,牽着的這只手就是不放開,甚至還握得更緊了。

梁懷看着交疊的兩只手,“我看你是故意的。”

陳熠安朝他做了個鬼臉,“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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