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梁懷的心跳仿佛漏掉了一拍, 望向坐在對上那青年的面龐,約莫二十八九歲,樣貌英俊, 眼睛鼻子和陳熠安頗有相似之處, 不過看上去要更加成熟穩重一些。

陳宗元半邊臉已經開始發紅, 正揉着手腕,目光不善地盯着梁懷。

梁懷連忙一個箭步上前, 伸手要去扶陳家哥哥。

此時, 陳熠安總算從驚吓中反應過來, 慌亂地高呼一聲:“哥哥!!”也要過來扶他。

遠處的司機和助理打個岔的功夫,轉頭自家老板就在地上了, 皆是白着一張臉, 飛奔過來。

陳宗元擋住梁懷的手, 轉而在陳熠安的手臂上借力,從地上利落起身。

陳熠安忙着給他拍西服上的灰層。

梁懷這才發現陳宗元的身高身材和自己相當, 西服下的肌肉線條輪廓流暢, 剛才定是毫無防備才會被他放倒。

他內心懊惱,果真關心則亂,剛才陳宗元走到身後的時候, 他要是別那麽急,回頭看一眼,說不定又是另一種結局。

可事已至此,梁懷只好微垂着頭, 低聲道:

“陳先生,對不起, 我剛才不是故意的,以為是有壞人要對陳熠安圖謀不軌, 一時情急就傷害了您。”

陳宗元被揍得現在額角上的青筋還未消,眼神毒辣地盯着他,似要把他盯出個窟窿,這道歉一點作用都沒起着。

陳熠安也有些尴尬,一邊是自己的哥哥,一邊是為自己好的學長。

“血……哥,嘴角流血了!”陳熠安指着陳宗元的嘴角,應該是因為梁懷剛才那一拳揍得太用力了,以至于陳宗元的牙磕到了嘴唇,給磕破了。

陳宗元用手背帶了一下,暗紅的血跡映入眼簾,他怔了下,然後又怒瞪梁懷一眼。

梁懷的頭低得更低了,從褲子口袋裏掏出紙巾,雙手遞了過去。

陳宗元仿佛沒看到,而是接過助理遞來的手帕,随意擦拭了下嘴角。

“我剛和朋友結束飯局,在餐館大廳看到安安了,就想着跟過來看看,誰想到獲得你這麽一份大禮。”陳宗元打量着梁懷,然後冷哼一聲。

陳熠安的牙齒打顫,什麽?跟過來看看……那他剛才要親梁懷,豈不是都被他看見了……

梁懷聽出陳家哥哥的氣還未消,他內心嘆了口氣,“陳先生,要不您打回來吧。”陳宗元肯定不會稀罕賠償,如果打回來能解氣,他願意被陳宗元多揍幾下。

陳宗元愣了愣,然後被他這句話給逗樂了,他再怎麽生氣,也不可能和一個小輩計較,而且對方還是自己弟弟要好的同學。

陳熠安生怕陳宗元真的一拳頭還回來,他連忙過去幫忙按摩陳宗元的手腕:“別別別啊!哥,你看你這手腕不适合再劇烈運動了,要不就算了吧。”

陳宗元內心感動不已,弟弟的手按摩得舒舒服服的,他的氣也稍許平息了點,心想,不愧是我的好弟弟,關鍵時刻還是胳膊肘往我這邊拐的。

結果聽到陳熠安在那小聲嘟哝,“不要打學長,學長手上的傷還沒好啊,傷口要是裂開了就難辦了……”

陳宗元:?

敢情是擔心你的學長?

就來讀個書,怎麽還變成小白眼狼了?

陳宗元看着梁懷的眼神更加尖銳了。

陳熠安跨了一步,站到他們二人之間,“哥哥,你聽我說。這事不能怪學長,就前陣子,一個變态跟着我想做壞事,被學長捉住了,但我還是受了點傷,學長手上的傷也是那時候留下的,他剛才就是太緊張了,誤會一場,你不要往心裏過,好嗎?”

聽到陳熠安受傷,陳宗元眼神立馬就變了,“哪裏受傷了?快讓哥哥看看!”

陳熠安癟了下嘴,指了下後腦勺,“已經好了。”雖然已經不痛了,但一見到哥哥,心裏就忍不住委屈。

陳宗元仔細把他身體檢查了個遍,好在胳膊腿子都在身上,這才松了口氣。

既然是這樣,那弟弟的這個學長也不算魯莽,換做是他,可能也會這樣做。但這到底是第一次見面,就被一個晚輩揍到了地上,他顏面上不太過得去,所以和梁懷道了聲謝後,表情也沒有多和善,然後就把陳熠安拉到了一邊。

和梁懷隔着有五米遠吧。

“安安,遇到那樣的事,為什麽不和哥哥說?”陳宗元蹙着眉頭,雙手搭在陳熠安的肩膀上。

陳熠安一開始主要是覺得丢人,是自己吵着說可以照顧好自己,結果不盡人意,就沒好意思和哥哥說,但更重要的……他吞吞吐吐地小聲回答:“怕哥哥擔心。”

他最近學會的一個道理,出門在外,對家人要報喜不報憂。

陳宗元沒想到陳熠安會這樣說,有些意外地摸了摸他的肩膀,“我們安安長大了。”

如果是以前,遇到這種事情,他一定是第一時間找哥哥告狀,又是撒嬌又是鬧地要哥哥幫自己出氣,再從哥哥這撈點好處。

可陳宗元心裏也開始不是滋味,“以後再發生這樣的事,一定要告訴哥哥,知道嗎?”他欣慰安安的成長,又有些難過,在他眼裏,陳熠安永遠是那個需要人疼的弟弟。

陳熠安乖乖地點頭。

他覺得自己真的很矛盾了,把陳熠安放在學校這段時間很少過問,就是為了鍛煉他,畢竟成年了,是該有些改變了。

可當陳熠安真的改變了,他竟然還不習慣了。

是什麽促成了陳熠安的這些改變,陳宗元瞥了眼不遠處的梁懷,八成和這個學長有不少的關系。

“還有,你能不能矜持一點。”陳宗元屈指敲了陳熠安一腦袋。

果然,剛才都被哥哥看見了。

陳熠安只能勉強用笑容來掩飾尴尬。

“哪有你這樣上趕着把嘴往人家跟前送的。”陳宗元白了他一眼。

雖然只和梁懷待了還沒一刻鐘的時間,但陳宗元還是挺欣賞這個人的,道歉的時候不卑不亢,長相上勉強配得上他家安安,最重要的是遇到危險,第一時間護着他弟弟。

可他剛才跟了一路,弟弟對這學長真是夠用心的,可都這樣了學長還推拒?

這學長年紀輕輕,樣樣都還行,就是眼光不太行。

陳熠安咂咂嘴,心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追求他人的方法。

就是被哥哥看到好羞愧啊,但他不改。

“哥哥……”陳熠安欲言又止,“你不怪我和男生……”他最擔心的還是這個。

雖然如今年輕人對這同性戀情接受程度高,但陳家還是比較老派的世家,家裏也沒出現過同性和同性結合的先例,關鍵是社會上同性婚姻還不合法。

“只要你喜歡,不結婚都可以。”陳宗元朝他笑笑,“只要有我在一天,誰都不能怪你。”這是在變相告訴他,家裏的障礙,哥哥會為他擺平。

陳宗元在國外留過學,所以并不覺得同性戀是什麽異類,加之是他最寵愛的弟弟,只要是不違背最基本的倫理道德,就什麽都能依着陳熠安。

陳熠安玩着手指頭,“哥哥……”

哥哥真好。

陳宗元覺得自己真的是沒救了,白天在家裏還氣陳熠安不聽話,不走自己給他鋪好的路,這一見着弟弟,什麽氣都消了。

罷了,不去就不去吧,在一個城市也好,但凡有什麽事,也更好照應。

“算了,你還是回家,讓營養師給你調理幾天,學校這邊幫你請假。”陳宗元就總覺得差不多一個月沒見,弟弟好像瘦了。

見哥哥作勢要帶着他去車上,陳熠安連忙大聲道:

“哥哥,我不回家!!啊!我都好了,一點問題都沒有!”哥哥雖好,但家裏哪有學校自在啊,營養師做的飯菜好看又營養,就是不好吃,還沒有學校食堂的蓋澆飯香。

梁懷聞言立馬跑過來,緊緊抓着陳熠安的另一只手。

陳熠安可憐兮兮地看着梁懷,“學長!我不想走啊!學長!”

梁懷執拗地望向陳宗元,“陳先生。”

陳宗元:……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在演什麽羅密歐和朱麗葉,他不就是想讓陳熠安回家住幾天嗎?怎麽還成棒打鴛鴦了?

陳宗元僵持了一會兒,無奈松手,“行吧,那我派人把營養餐送到學校。”

陳熠安連忙高呼:“不可以!”飯都給哥哥包了,還找什麽理由要梁懷請吃飯呢!

“學校是學習聖地,不能搞特殊,大家都吃食堂,幹淨又衛生。”陳熠安胡掰瞎扯,終于把陳宗元糊弄暈了,勉強應付過去。

陳宗元直到看着他們兩個走近學校,這才上了旁邊一直跟随着的邁巴赫。

助理已經準備好了冰塊,用毛巾裹好遞了過來。

陳宗元敷到腫了的那邊臉,“那小子,手真重。”

助理恭敬地詢問,“請問是否需要派人照看小少爺這邊。”

“嗯。”陳宗元說:“安全方面彙報,其他的事免了。”陳熠安現在也成年了,是該适當放手讓他學着獨擋一面了。

“但那小子得好好查一下。”陳宗元補充道。

他剛才在餐館大廳的時候,問過前臺,包廂原本是許家少爺定的,最後結賬的卻是那個叫梁懷的學長。

許家是本市娛樂經紀公司的龍頭,陳宗元是知道的,但梁懷用的特殊客人的VIP金卡,這就耐人尋味了。

因為他從來沒聽說過哪家的後輩有梁懷這號人物,難道是哪個世家的旁系子弟?

助理點頭,表示知道了。

校園內。

陳熠安捶了梁懷一下, “學長,有人跟着我們,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剛才差點沒被你和哥哥給吓死。”

“我也不确定,就是怕吓到你。”梁懷難得說話有點頹。

他還沒從得罪了陳熠安哥哥這件事上緩過來,還把人家揍出血了,這以後該怎麽相處,哎。

“梁部長?陳熠安?”迎面有兩個人看上去是要出學校,和他們撞見。

光線有些暗,陳熠安仔細看了一會兒,才認出是桌游社的社長,連忙打招呼。

“陳熠安,阿懷。”桌游社社長旁邊的人也笑着說。

是學生會的李會長,永遠一副這樣與人親近的笑相,“這麽晚才回來啊。”

“在外面吃了飯。”梁懷回道。

桌游社社長說:“我們正要出去通宵上網,要不要一起。”

陳熠安搖搖頭,謝謝師哥們的好意,他有點累了不是也很想去。

他不去梁懷也不會去,和他們寒暄了兩句。

忽地,發現遠處傳來貓叫。

陳熠安趕緊伸長腦袋一看,一個白橘相間的身影在不遠處的樹下打轉,一聲聲“喵喵喵”地叫着,看着梁懷和陳熠安。

“是蛋黃!”

桌游社社長和李會長都轉頭看了眼貓咪。

陳梁二人欲和他們道別,桌游社社長攔了下陳熠安,“學弟你報了社團後,怎麽兩次活動都不來參加,三次不來就要被退社了啊。”

遠處蛋黃還在叫。

陳熠安看了它一眼,随即對桌游社社長撓了撓腦袋,“不好意思啊,師兄,我前兩周都有事,耽誤了,這周一定來。”

他因為要去網吧打工耽誤了一次,又因為腦袋疼又耽誤了一次,兩次都是彭彭自己去的,這次無論如何都要去了。

見他應下,桌游社社長這才放心,“那我們走了。”臨走時還道了聲:“梁部長有機會也來社團玩啊。”

陳熠安和梁懷這才得空往蛋黃那走去,蛋黃原地等了他們一會兒,迫不及待地走過來,蹭蹭梁懷的腳,又去蹭陳熠安的腳,嘴裏一直“喵喵”地叫。

陳熠安看向它的肚子,還是鼓着的。

蛋黃很少來校門口這邊晃悠,一般都在藝術部的窩附近,而且也很少這樣頻繁地叫,更像是到處找不到他們的人,找到了校門口似的。

“該不會是要生了吧?孩子他爺爺,怎麽辦怎麽辦?”陳熠安搓着手,開始緊張起來,拼命晃梁懷的肩膀。

梁懷見蛋黃往藝術部的方向走,走兩步還回頭看他們,“孩子他小爺爺,我們先跟着它看看吧。”

兩個初為人爺的男同學,焦急地跟着蛋黃,來到了貓窩。

蛋黃坐在貓窩門口,朝裏看了看,又朝他們看了看。

陳熠安蹲下來,打開手機的手電筒,“怎麽了?”往裏一探,眼睛陡然瞪大,“我靠!!孩子他爺爺,你快看!!蛋黃已經生了!!”

梁懷連忙拿過他的手機,靠近發現窩裏真的出現了三只小可愛,褥子上有點血跡還有點濕,但小貓咪身上都舔幹淨了,窩在一起睡覺,眼睛還沒張開。

他摸了摸蛋黃的腦袋,“辛苦了。”

今晚他們不在學校,蛋黃自己就生了,這是來帶他們看寶寶了。

肚子還鼓着可能是因為子宮還沒有收縮。

梁懷的手試探地往裏伸了伸,然後問蛋黃,“我可以摸摸嗎?”

蛋黃嗲嗲地“喵”了一聲,然後靠着他的腳躺下,很疲憊的樣子。

保險起見,陳熠安沒有碰小貓咪,怕蛋黃防備。

梁懷把三只小可愛都拿了出來,陳熠安抱着雙腿,眼睛看得一眨不眨,“孩子好像有點醜……皺巴巴的。”

“剛生出來都這樣。”梁懷捧着軟乎乎的肉團子,唇角帶着笑意。

兩只小可愛是三花色,白、黑、橘,還有一只只有尾巴上有淺淺的一點黑色。

陳熠安推理道:“看來我們的女婿是只黑貓。”學校只有蛋黃這一只貓,估摸是校外的貓半夜來學校,和他們的閨女嗯嗯啊啊,渣貓。

梁懷說:“這個紋理逆時針的,叫乒乒,這個紋路順時針的叫乓乓,剩下這個褪色了的,叫球球,怎麽樣?”

聽上去和它媽媽蛋黃名字一樣圓鼓鼓的,陳熠安覺得挺好玩的,用力點點頭。

陳熠安實在太喜歡這幾個小家夥了,看得腿都麻了,也不願意走,直到距離宿舍關門還剩十分鐘,他才攙着梁懷站了起來,“嗷嗷”捶着腿,打顫地往宿舍走。

走到宿舍四樓的時候,陳熠安剛準備和梁懷說拜拜,手機就震動了一下,他順手掏出一看,來了條微信,陳熠安看了眼,滿臉無語地站在原地。

是陳宗元發來的:

【睡了嗎?哥問你個問題。如果我和你那個學長同時掉到了水裏,你會去救誰?】

梁懷發現他神色怪異,湊過腦袋往他手機上一看,先是一愣,随後勾了下唇,看着陳熠安:“你救誰?”

陳熠安:……兩個幼稚鬼嗎?

還不待他回答,陳宗元又發來兩條消息:

【[銀行卡圖片] 這個卡可以還給你】

【想好了再回答】

陳熠安捂額,怎麽還威逼利誘起來了。

梁懷雙手環胸,“你哥給你多少錢,我給你雙倍。想好了再回答。”

陳熠安:…………

一、一夜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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