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梁懷直起身體,就這樣沒穿上衣,朝他走去。

陳熠安吓得手機差點沒拿穩,他匆忙摁開手機手電筒,照到床下,“咦,我的耳塞怎麽不見了,我睡覺沒有它是睡不着的,我的耳塞呢,耳塞你在哪裏……”

梁懷無聲地看着他。

陳熠安知道自己的這個理由很扯,他眼神止不住地往梁懷的鎖骨上瞟,接着又強迫自己把目光移開。

然後打着哈哈,對着空氣拍嘴巴:“啊喔喔——算了,找不到就算了,我又困了。”

他平躺着,拉起被子蓋住自己的,閉眼睡得一臉安詳,就仿佛壓根沒注意到梁懷似的。

梁懷在他身邊站了一會兒,從唇邊溢出一聲輕笑,後走回了自己的桌子。

陳熠安挑挑眉,笑什麽?是在笑他剛才拍照嗎?

靠,熬了一天不和梁懷說話來着。

他覺得自己今天表現非常可以,結果就在剛才拍照那裏破功了,破手機爛手機,面子都被手機丢光了!

陳熠安閉上眼的時候,腦子裏都是梁懷剛才換衣服時候的樣子,他的呼吸變得有些沉重,這才搬來第一天,他已經感到有些折磨。

陳熠安心想,為什麽只有他一個人受折磨。

他手放到自己的衣邊,作勢要掀,要不脫光來個裸睡,今夜誰也別想好過。

算了,寝室還有侯果在,不方便,而且他還沒裸睡的習慣,恐怕脫光了還睡不着。

而侯果,全程睡得連身都不翻一下,完全沒被他們影響。

也不知道是夢到了什麽,感覺是場美夢,還緊緊地抱着被子唇角一直揚着沒下來。

過了十分鐘,他悄悄地睜開右邊眼睛,偷偷看梁懷在幹什麽。

此時梁懷已經換好了一件條紋的t恤,依舊是伏案工作的樣子。

想想心中有些不平,陳熠安掏出手機,徹底調到靜音,然後打開和黑色頭像的對話框。

梁懷把他删了,但他一直沒有删梁懷,一方面是舍不得,另外一方面是他找到了一個新的發洩方式。

方式就是給它發消息。

反正梁懷也收不到。

發送:“侯師哥好礙事啊,想拿個蛇皮袋子把他裝起來,打包送到601,放到原本我睡的那床上,感覺他肯定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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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送:“為什麽我這個難過得吃不下飯的人,一點也沒瘦,你倒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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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送:“驗驗驗你個頭,如果現在我和你的電腦掉到水裏,你救誰。”

系統提醒:【“l”開啓了……

發送:“不許看電腦了,滾來看我!”

系統提醒:【“l”開啓了……

……

發洩了一通。

陳熠安微微調整姿勢,把頭轉到能看到他的方向,漫無目的地欣賞着臺燈下的人。

久久,他的眼睛眨了眨,舒服地閉上。

次日。

陳熠安走在校園的林蔭道上,估算着時間是差不多了。

果然,等了半分鐘不到,他微信就彈出了個視頻請求。

是陳宗元發來的。

他摁下綠色接聽鍵,還沒說話,就聽到陳宗元崩潰的聲音:

“陳!熠!安!你怎麽回事?你不是說你今天要回來,讓我在家裏等你,結果你送了個什麽回來?!”

陳熠安語氣笑嘻嘻,“我昨天說漏了幾個字,應該是我的孫女要回來,見到了我的球球寶貝嗎?”

“球、球?!”陳宗元把攝像頭換到外攝,對準正在陳宗元房間沙發上打滾的毛茸茸。

陳熠安喊了它一聲。

小家夥聽到了,揚着腦袋到處找陳熠安的身影,最後目光鎖定了陳宗元的方向,踩着小貓步趕來。

陳宗元的音量加大,“你要幹嘛、喂,你別過來,別!!再過來一步就把你扔出去了啊!!”

球球聽不懂,靠在陳宗元的拖鞋邊蹭了蹭,爪子還扒着陳宗元的褲子,往上爬。

陳宗元抓住它的後脖頸,又放回毛毯上。

“陳熠安,我限你兩小時想盡辦法把它帶走,我不養,打死都不養。”陳宗元指着陳熠安,下了命令。

陳熠安:“沒讓你養啊,是我要養,但我要上學,你暫時幫我看管一下。”

他想過了,球球身體雖然康複了,但留下了後遺症,身體比較脆弱,要好好照顧,留在陳家比較合适。

陳宗元是嫌麻煩的人,可他認定了要做什麽事,一定會做好。

把球球交給他,陳熠安很放心。

“不——”陳宗元驚呼一聲,因為他看到球球在他最心愛的從北歐預定的沙發上尿了個小地圖,等他趕過去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陳宗元的臉都綠了,陳熠安恍若未聞,走到蛋黃窩邊,敲敲它窩的頂:

“快出來看看你的女兒,特別調皮,又在做壞事。”

趁蛋黃盯着手機屏幕的時候,陳熠安照常檢查它的身體,腿也好了,沒有出現任何新傷。

千叮咛萬囑咐陳宗元給他把球球當女皇一樣供起來,他挂了電話。

右手順着蛋黃的毛,左手給它倒吃的,嘴裏絮絮叨叨着每天的生活,他遵醫囑每天來陪陪蛋黃,希望它能心情舒暢一點。

其實又何嘗不是蛋黃在陪伴陳熠安。

待陳熠安再回宿舍的時候,梁懷跟侯果早就上課去了。

但他意外發現宿舍多了一個沒見過的男生。

對方正在自己的桌子鼓搗手機支架,聽到門響,立刻回頭,看到陳熠安先是眼底閃過一絲迷惑,随即想什麽,笑着朝陳熠安打了聲招呼:

“你就是剛搬來的大一那位美術系的學弟是吧?你好啊,我叫張仕林。”

陳熠安也笑着回應,“你回來了啊。”

其實剛才他有猜到對方的身份。

彭于超閑着沒事就提前打聽過了,張仕林,大二男模班的班草,從初中的時候就開始接各種模特的活兒了,算是學校比較出名的小網紅,微博粉絲有五十萬左右。

因為時常要直播帶貨,還得經常出差,張仕林在大一下班學期的時候就偷偷搬出去住了,現在不知道為什麽又突然回來了。

陳熠安目測了一下他的身高,感覺快到190了,外貌也不是英俊類型,是比較高級的國字臉,衣品還行。

因為陳熠安學習的是服裝設計專業,長期要和模特打交道,所以多看了張仕林兩眼。

或許也是處于同樣的原因,張仕林對陳熠安也比較熱情,從包裏拿出了一個未拆封的化妝品,“這是品牌爸爸送我的,送你好了。”

陳熠安生來皮膚就很好,平時不塗這些。

但張仕林的盛情難卻,只好接過來,發現是一個面霜,他見自己媽媽用過這個同款當身體乳,叫什麽臘梅。

“謝謝你啊。”

張仕林笑笑,把手機架到支架上,還豎起了幾個美顏燈,收音話筒別在領口。想到了什麽,對陳熠安道:

“我要直播,你不介意吧?我盡量小點聲,如果吵到你了和我說一聲。”

陳熠安其實本來是準備畫畫的,但他可以晚上帶到網咖畫。

這個室友挺和善的,而直播都是為了生計,他也不好說什麽,搖搖頭表示不介意。

陳熠安本來準備做自己的事來着,并不想關注他,不過張仕林邊直播還邊放歌,注意力很難不被引過去。

他以為張仕林的直播是像那種電視購物一樣,說什麽“只要998”之類的,結果沒想到張仕林竟然是直播化妝?

這些化妝品的受衆大部分都是女孩子吧,會有女孩子看男孩子化妝嗎?

他看着張仕林拆開一全套化妝品,然後将它們統統倒了一半。陳熠安疑惑,這是幹什麽,這麽浪費?

張仕林打開直播間,首先是親切地和粉絲問候,說:“我最近又用了一套平價好用的産品,特意用過一段時間是真的好用才來給你們推薦的,你們看瓶子用量,就知道我最近用得有多勤,真的性價比非常高。”

陳熠安:……

然後他親眼看着張仕林把化妝水拍到臉上,塗了一大堆東西,還用粉底液把自己臉上的雀斑瑕疵都遮得一幹二淨,臉一瞬間白了好幾個度,精致地畫起眉毛,最後還塗了個潤色的唇膏口紅。

确實看起來比剛才素顏的時候要帥,但陳熠安總覺得這樣的帥不是很自然,如果是走t臺的時候完全ok,如果是日常出門的話,男生這樣還是刻意了點。

不過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審美,他也不在意。

張仕林賣力地介紹,“這口紅唯一的問題就是沾杯,我一向很實在的,産品有什麽問題都直接和大家說,不忍心你們上當,不過啊,耐不住它顏色好看,沾杯我還能忍,所以我估計還會再入幾個其它的色號,到時候給你們出測評啊。”

他直播不僅僅是化妝,還會和粉絲聊上一段時間,唱唱歌之類的,“哈哈哈哈,這位寶寶說我後面有個帥哥,想看看臉?”

突然被提到的陳熠安身體一怔。

張仕林回頭看了看陳熠安,對鏡頭道:“不可以哦,我搬回學校寝室了,那是我室友,不能打擾到他,不過真的很帥啊,我剛才看到他的時候也驚豔了一下。”

被他這樣說,陳熠安還怪不好意思的。

他站起身假裝去打水,離開了攝像頭的範圍。

陳熠安感覺,張仕林應該是彎的,從說話還有看自己的眼神上,有很明顯的感覺,總是話裏有話還帶着點勾人的味道。

陳熠安以前是感覺不出來的,最近開竅了點。

接近兩個小時,張仕林終于直播結束。

剛關完直播,陳熠安走回自己的座位,發現張仕林揮手把剛拆開并在直播中推薦的護膚品全部扔到垃圾桶裏了,他詫異道:

“都不要了嗎?”

張仕林“嗯”了一聲,“今天帶的都是些雜牌國産,擦腳都嫌棄,留着還占位置。”

陳熠安蹙眉,可你剛才還和你的粉絲說好用。

張仕林看見他的表情,“你看網上那些明星代言一些不知名的牌子,不會以為他們真用這個吧?”

陳熠安沒有說話。

張仕林笑了笑,然後立馬開始卸妝,“有些牌子出不了名是必然的,你看我這才上妝沒多久,就開始浮粉了,幸好美顏燈一照,鏡頭裏看不出來,不然還真賣不出去。你放心好了,這些牌子雖然雜,粉絲用了也不會過敏什麽的,大不了就是沒有作用,不好用而已,如果遇到有意見的粉絲,到時候都推給膚質,說每個人膚質不一樣就行了。是她們自己要買的,又不是我逼她們買的,我只是推薦。”

“不過啊,我剛才送你的東西是真的大牌,你可以好好用,我這人有原則不帶假貨。”

陳熠安內心決定,以後買東西不再看任何人的推薦,自己用着感受好壞才是真。

他把剛才那個面霜還給了張仕林,“真的謝謝你的好意,但我這個人很懶,擦這些東西太麻煩了。”

張仕林看了他一眼,也不強求,拿了回來。

陳熠安收拾收拾,帶上畫板去網咖上夜班。

今天老板和朋友有聚餐,晚點才來,他為了不走夜路決定早點去店裏。

在宿舍樓梯那碰到回來的侯果。

“還沒吃飯吧?拿個蘋果走。”侯果買了一大袋,遞給陳熠安。

陳熠安拿了一個,“對了,侯師哥,張仕林師哥回來了。”

侯果點頭,“他是說這幾天就徹底回來住。行了,你去上班吧。”他走了兩步又定住,忙問:

“他沒欺負你吧?”

陳熠安聽得雲裏霧裏,“啊?對我挺客氣的啊。”雖然初次接觸覺得張仕林這個人行事有些過于重商業,不是陳熠安樂于結交的類型,但整體來說還過得去。

“怎麽了?”陳熠安疑惑。

侯果擺擺手說沒事,然後就走了。

梁懷晚上同樣是沒有課的,但沒有和侯果一起回來,應該是去忙工作了。

陳熠安深吸一口氣,他也要元氣滿滿地開始工作啊。

到了網咖做好本職工作後,他端坐到前臺,開始畫設計的實物稿,就是把漫畫版的設計擴展到人體比例,他送過梁懷白t,所以知道梁懷的身材,

非常簡單,他邊工作邊畫,當晚就設計好了,找時間再到學校借用一下場地親手做出來就行。

他點開設計大賽官網,看了看前三的票數,覺得自己第一這位置應該是坐穩了。就是評論裏蓋了高樓催他速速出真人圖,呼聲實在太高太高。

現在陳熠安極度無語自己當初為什麽要在競選感言裏提那點子,現在萬事都好說,關鍵是模特那關……

他不情願地掏出手機,磨磨蹭蹭地給梁懷發了條短信:

“學長,救命啊啊啊,江湖救急。”

剛準備編輯下一條,結果肩膀突然被人一拍,陳熠安猛地擡頭,發現站在面前的竟然是許東星。

許東星笑着露出一口白牙,“特意來你這上網,感動不。”

陳熠安忙給他開臺電腦,“一會送你一杯我的特調咖啡,感動不。”

二人閑話了一會兒,許東星就進去上網了。

陳熠安拿着咖啡杯,随意瞥了眼手機,愣了下,顯示五條未讀短信,八個未接電話。

他趕緊拿起來看了眼,都是梁懷發起的。

短信內容:

“怎麽了。”

“說話。”

“接電話。”

“為什麽不接電話?”

“陳熠安?”

陳熠安連忙給他回了電話,對方很快就接通了。

“喂……”陳熠安剛張嘴,就被梁懷打斷:

“你電話留着是當擺設的嗎?打你電話為什麽不接?”

陳熠安撓了撓腦袋,“我半夜靜音了,忘記關了。”

聽聲音梁懷似乎在外面跑,有些微微喘氣,但現在停了下來。

“剛才那短信什麽意思?”梁懷語氣稍微緩和了些。

陳熠安這才反映過來,是剛才那短信讓梁懷誤會了,以為他又出了什麽事。

他忙解釋:“抱歉啊,我剛才是為那個設計大賽當模特的事找你,我很好,現在在網吧,一切正常。”

梁懷回想了一下陳熠安剛才的短信,語氣确實挺放松還說什麽“江湖救急”,是他自己一時太緊張了。

“沒事就行。”他說。

陳熠安小聲嘟囔着,“可我打你電話,你也不接啊,還兇我,我都沒有兇你诶。”

“對不起。”梁懷輕聲說。

陳熠安頓了頓,“你說什麽?”

梁懷:“我以後會接你的電話。”

陳熠安“哦”了一聲,唇角微彎,“我剛才說的模特那事,你還做嗎?你之前答應了我要當模特的。”

“我還以為你以後都不打算和我說話了。”梁懷這樣說。

陳熠安對着空氣撇嘴,“還能怎麽辦,挂科就挂科呗……”

“什麽?”梁懷沒聽懂。

“到底要不要做啊!”陳熠安催促道。

梁懷沉吟片刻,“你最近表現不太好,我考慮一下。”

陳熠安以為他還在為剛才沒接電話生氣,“我現在真的挺安全的,小醜狗就在我腳邊,再過些時它就是大醜狗了,可以保護我了。你不是還給安了個一鍵報警嘛,放一萬個心吧。”

“對了。”他補充道:“剛才星哥,就大一音樂系那個許東星,來上網了,有什麽事我就找他,不會打擾你工作。瞧瞧我表現得多麽懂事,你就來當我的模……”

“嘟嘟嘟……”電話那頭突然被挂斷。

陳熠安:?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啊!

這人真是。

求着你當模特就拽上天了是吧。

他氣得把設計稿的男人腦袋給擦了,畫了個豬頭上去,拍下來發給微信裏的那個黑色頭像,并激情打字:

“梁懷你個大傻逼!!大豬頭!!”

系統提醒:【“l”開啓了朋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朋友。請先發送朋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通過後,才能聊天。】

“祝你拆快遞劃破商品。”

系統提醒:【“l”開啓了……

“祝你演講忘帶ppt。”

“祝你吃麥辣雞翅全是雞翅根。”

“祝你借的共享充電寶是沒電的。”

“祝有一天小黃車公司垮了,也沒排到你退押金!”

“啊啊啊啊啊!!你給老子等着,總有一天幹翻你,弄得你三天三夜下不來床,哭着喊老子爸爸!!”

陳熠安怒發送了一通消息,扔開手機,給許東星去泡了杯咖啡,用送餐小機器人送去。

耽誤了差不多五分鐘,再回來拿起手機,發現微信有一條未讀消息。

他滑開屏幕,渾身一震,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把手機貼近眼睛,看了又看,是黑色頭像給他發來的消息。

不是……不是把他删了嗎?

他點開一看——

“?”

就一個問號。

确确實實是梁懷發來的。

陳熠安也回了“?”

竟然沒有出現系統提醒驗證好友。

靠!

所以當你沒有删除對方好友的時候,對方加你,微信不提醒的麽?

垃圾微信啊啊啊啊啊啊!

陳熠安:“???????”

“你把我加回來了???”

“什麽時候的事???”

“……我前面發的,你……沒有看到吧?”

梁懷回複:“你發的什麽?”

陳熠安松了口氣,看來是剛加,應該沒看到。

“沒什麽,學長您忙您的。”

梁懷繼續發來消息:

“[定位]等你。”

陳熠安看着這個定位,顯示在市區內的一處室內攝影棚。

陳熠安莫名其妙,“等我什麽?”

那頭回複:“等你幹翻我。”

陳熠安:“……”

“等爸爸來弄哭我。”

陳熠安:“……住嘴。”

“等一個三天三夜。”

陳熠安:“…………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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