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父女談心

帝天耀雖說是嚴厲懲罰了帝凰羽,但心裏的滋味只有他自己明白。進了府門,他并未回到自己的院子,而是偷偷走到了宗祠外,翻上牆,瞧瞧望着宗祠前那抹瘦小的身影。

見帝凰羽到宗祠來,守祠的嬷嬷頓時詫異了起來。平時除了王妃會來這裏燒香拜佛,祈求王爺和太女平安外,大多時間都是見不到王爺和太女的身影。而此時深更半夜的,太女殿下不好好休息,來這裏做什麽?

“嬷嬷,把門打開吧。”帝凰羽淡淡地交代一聲,似乎還有些神游天外。鳳驚瀾哪點不好,父王為何不讓她交往?不是說,多一個朋友比多一個敵人要好麽?父王到底在擔心什麽?唇邊溢出一抹輕嘆,帝凰羽擡腳走上臺階,邁步走進祠堂。

“太女殿下,這夜已深,您到這裏作甚?”嬷嬷緊随着帝凰羽進了宗祠,“您看這地兒黑燈瞎火的,您還是早些回去歇着好了。”

“父王罰本宮在這裏跪半個時辰,嬷嬷若是有其他事,先去忙即可。”帝凰羽神色不變,抖起衣袍,雙膝一彎,跪倒在地上的軟墊上。

帝凰羽的身子雖說是不弱,但這些年實在沒有吃過什麽苦。在嬷嬷看來,這刑罰當真是中了。她急得在原地轉圈,“哎呦,我的小祖宗啊,王爺怎麽能這麽罰您呢?”要是真跪上半個時辰,那雙膝豈不是要傷了?

“嬷嬷先忙吧。”帝凰羽不為所動,甚至從一開始就沒有向帝天耀求情的打算。因為她很清楚,在氣頭上的帝天耀不是那麽好收回成命的,而且帝天耀也不是那麽容易收回成命的人。

“這……”嬷嬷還在猶豫,她向外望了望,說,“要不老奴去王妃那裏說說,讓王妃勸勸王爺?”嬷嬷實在心疼帝凰羽,不忍看她跪這麽久。

這回不止帝凰羽眉心一跳,就連偷窺的帝天耀眉心也是一跳。若是讓伊兒知道他體罰她的寶貝,那豈不是要和他拼命?他想念伊兒的柔軟,可不想分房去睡那麽冷冰冰的床褥。

“不必了,這個時辰,母妃應當是歇下了,不用去驚擾她。”帝凰羽淡淡搖頭,見嬷嬷仍然猶豫,她微微扯起唇角,露出了一個笑來,“嬷嬷先忙吧,出去的時候,把門關上就好。時辰若是到了,你來告知我一聲,我這就回去休息。”雖說是休息,但帝凰羽是知道今晚沒得睡了。十遍的《禮教》,她怕是明日晌午都難抄完。

見到帝凰羽如此堅決的态度,嬷嬷只得搖了搖頭,不再勸些什麽,只是問,“太女可用過晚膳?”

帝凰羽搖了搖頭。

“那老奴去廚房那邊取些糕點來給殿下墊墊肚子,免得跪到半中央暈了去。”嬷嬷微微屈膝行禮,轉身替帝凰羽關上了宗祠的門。出了門,嬷嬷便離開了院子,朝那廂廚房的方向去了。

見人已經離開,帝天耀直接從牆頭躍下。景天也随着他進到了院子中,望着嬷嬷離開的方向,一陣咂舌,“王爺,您看看,人家下人都對小太女溫柔體貼,您這做父親的,差距怎麽就那麽大的呢?”

“哼!”帝天耀冷哼一聲,心中雖然也很不是滋味,但被自己屬下這麽說,面子上總是有些燥熱,“你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

景天聳了聳肩,“王爺說什麽便是什麽吧。”然而話鋒一轉,他問,“不過王爺這麽晚了不回院子,來這裏做甚?莫不是放不下小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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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天耀的視線因為景天的話,不由自主地朝祠堂看去。那孩子從來沒有受過如此刑罰,不知受不受得住。心中想着,他已經邁步朝宗祠去了。不費吹灰之力,他輕輕一推,就推開了宗祠的木門。宗祠大廳內,即便是嬷嬷走了,帝凰羽也依舊直着上身,默默跪在地上。

聽見身後的動靜,帝凰羽微皺起眉。這個腳步聲怎麽聽都不像是那個嬷嬷的。她不經意地回頭一望,頓時一愣,“父王?景叔叔?”

景天對她微微一笑,還悄悄給她擠眼睛,讓她注意帝天耀,“小太女。”

帝天耀瞧了景天一眼,又将視線轉到帝凰羽身上,他掩唇輕咳一聲,“你可有知錯?”他這樣子明顯就是想給帝凰羽一個臺階下,如果帝凰羽認了錯,那這刑罰自然可免。

帝凰羽微微皺起眉,“羽兒不知何錯之有。”她當然不知,鳳驚瀾是好人,她不會看錯人。

“你……”帝天耀頓時無語凝噎,宛若一根刺卡在喉嚨。他瞪着一臉我沒錯的帝凰羽,頭一回氣得無話可說。

景天見這對父女大眼瞪小眼的樣子就知道壞事,扶着額嘆了口氣,他連忙打圓場,“王爺,你好歹聽太女解釋一下她的想法啊。”這麽一竿子打死所有人,您大爺不在乎可以,可小太女不能不在乎啊。

“……說。”似乎覺得景天這句話有理,帝天耀眉梢微微抖動了一下,便緩了面色,準備給帝凰羽一次機會解釋。

“鳳驚瀾雖是敵國之人,但的确是真誠相待。”帝凰羽緩緩開口,“每次我有麻煩都是他出頭,我賽場失事也是他馬不停蹄地來救我。而今日,我們出城郊游遇到了一批刺客,如果他真的有其他心思,那他便不必救我,直接借故害死我就足夠了。”

聽到帝凰羽的話,前半段帝天耀還能淡定,畢竟鳳驚瀾的心思他看得門清,要是連這點都做不到,他絕對立馬讓這小子滾蛋了。但在聽到後面的時候,他沉穩的面色不再有,反而多了一絲慌張,“遇到刺客了?你可有受傷?”

帝凰羽輕輕搖頭,“羽兒并未受傷,是鳳驚瀾讓暗衛護住了羽兒。”頓了頓,她還是說道,“那刺客,依羽兒看,倒有些像廣平王府的死士。”

“嗯?”注意力被轉移,帝天耀旋即皺起了眉,“這不可能,廣平王府怎麽可能會有死士?”就連景天也是一臉凝重。

“為何廣平王府不能有死士?”帝凰羽有些疑惑,雖說她是帝尊太女,但并不是所有事情都知道的。那些事情,她仍在學習中,有部分空白很正常。

“你祖爺爺曾下過谕旨,廣平王府決不許培養死士,一經發現,全族上下滿門抄斬。”帝天耀似乎有些頭疼,伸手揉了揉眉心,“廣平王府本就掌控這三分之一的兵權,若是再有死士從旁輔助,大部分的事都不會再在皇室的掌控之中。”

此事事關重大,帝天耀也沒有心思耽擱了,敲了眼帝凰羽,道,“你起來回房吧,書不用抄了,早些休息,別忘了身上還有傷。”說着,他轉身準備離開。

步子剛踏出些許,他又轉過了身,神色不明地看着正要起身的帝凰羽,“那個,羽兒……”

“嗯?”帝凰羽擡頭朝他看去。

“你覺得父王平日是不是……是不是太苛刻了?你會恨我麽?”不知道為什麽,帝天耀竟覺得有些難為情。

帝凰羽愣了一下,旋即笑開了來,那笑是從未有過的燦爛,“不會,父王是羽兒的父王啊。”所以,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去恨他。

似乎從來想過帝凰羽的答案如此簡單,他愣了一下,旋即也笑開了。伸手揉了揉帝凰羽的發頂,這才朝景天看去,“你去備車,咱們進宮。”說到正經事,帝天耀整個人的氣息更加銳利了起來。

廣平王,本王倒想看看你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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