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相見不識

段九江帶着鳳帝去了帝凰羽的寝殿,然而卻沒有人在。疑惑地往外走時,卻是遇見了在端着湯走來的葉绫,這才知道帝凰羽在葉绫的屋子裏睡着了。

段九江一陣哭笑不得,但也不由得心疼。這些日子她該是累壞了……如此想着,段九江甚至不想帶鳳帝去打擾帝凰羽的睡眠。好在鳳帝也是知道進退的人,沒等段九江提出來就提議明日再來。

鳳帝如此體諒,段九江自然也高興。将鳳帝帶到璇玑子命人備下的殿院裏,詢問了是否還需要他物後,段九江便離開了。他沒有回去找璇玑子複命,而是先去看了帝凰羽。見到帝凰羽睡得很沉,他也不忍心打擾了。讓葉绫把熱湯放在爐子上随時熱着,這才回去。

到了晚上,帝凰羽才悠悠轉醒。先是覺得身上沉重,伸手摸了摸,是厚實的棉被。坐起身,打量了一下環境,這才知道自己睡着了。一覺睡起來,她覺得身體很是暖和,手也不僵硬了。

“果然還是不能那麽拼命啊……”帝凰羽這回也算是體驗了一回不要命修煉的下場,吸取教訓,往後的确不那麽瘋狂了。掀開被子下床,她穿上鞋子,發現桌上的茶盞下面壓着一張紙條。

移開茶盞,拿起紙條一看,旋即将視線落在了爐子上熱着的一盅熱湯上。邁步走了過去,帝凰羽帶上一旁的手套,将熱湯從爐上端到桌上。摘掉手套在桌邊坐下,掀開蓋子,頓時一股清香味傳來。

這是一道藥膳,既可驅散寒氣,也可填飽肚子,正好适合帝凰羽睡起來吃。心中一暖,帝凰羽唇角勾起一抹淺薄的弧度。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吃了起來,尋思着一會兒要去修煉心法還是去研讀醫書。

喝完之後,帝凰羽給葉绫留了個字條走了。回到自己的寝殿,喊出隐藏在暗中的景天,“玄衣,照常和我打一場。”

景天從暗中走了出來,眸中帶着擔憂,“公子,今日您還是好好休息一下吧。”看着她這些日子不要命的修煉,他是真擔心身體會出問題。

帝凰羽搖頭,“我心裏有數,你盡管攻擊。”說着,拿起擱在角落中的木劍,飛身朝景天攻去。景天一個側身躲開,緊接着又被帝凰羽的劍側掃而過。

腳下一搓閃過,緊接着又單手成爪朝帝凰羽攻去。帝凰羽身子向後一彎,飛身而起,擡腳朝景天的命門掃去。雖然不是真的會要景天的命,但帝凰羽的确是盡了全力。

兩人你來我往,愣是打了半個多時辰,直到帝凰羽丹田感到枯竭,這才停手。帝凰羽抹了抹額頭上的細汗,反手背着劍,“你覺得如何?”

景天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公子的身手進步的很快,但是總覺得有力量沒有使出來。”視線落到帝凰羽背後的劍上,“武者使用武器,一是練就招式,二是練就氣勢。氣勢如虹,所形成的氣勢能夠實體化必然比一般武者強。您修煉的《寒冰訣》能夠将劍氣帶上冰寒之意,但卻從覺得那股冰寒并未刺骨。”

帝凰羽眯起眸子,低頭看着拿着劍的手。尋思了一陣,轉動丹田,将丹田之內的內力轉到手中,內力外放,頓時一股白氣從皮膚下彌漫出來,包裹了整個劍身。

舞了一個漂亮的劍花,帝凰羽憑空朝遠處的一個花盆揮去。白氣像是得到命令的一般,化作一道銀弧,以不及掩耳之勢貫穿花盆,将其碎成兩半。而銀弧所過之處,盡是結了一層薄冰。

景天上前,指尖劃過那被銀弧劃過的一半。冰涼的觸感,的确是生了一層薄冰。眉頭一緊,景天心中多了一絲猜測,“公子,如果劍身貫穿一個人,那以劍為媒介将內力輸送到敵人體內,會不會瞬間凍結一個人的血液?”如果一次無法制敵人于死地,但卻可以通過內力将人凍結。這還真是個可怕的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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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羽沉思了一下,點頭,“你說的有可能,但是憑現在的我是做不到的。”與敵人纏鬥的時候內力就已經耗盡,又自哪裏來的內力去凍結敵人?搖了搖頭,帝凰羽忽然覺得手中一輕,有些驚訝地看着木劍斷成兩半。

“看來木劍承受不住公子您的內力。”景天悶悶一笑,走上前,“改明兒我給您重新做把,不過話說回來了,您的‘銀光’呢?”那把玄鐵神兵可是世間難得一尋武器,怎麽突然就沒了呢?之前還見殿下天天不離手的。

“讓師兄收了去。”帝凰羽将木劍扔到一邊,拍了拍手,“今天修煉《寒冰訣》的時候出了點問題,師兄強制我去休息,怕我不聽話就收了去。”說着,帝凰羽嘆了口氣。她怎麽覺得自己在師兄眼裏就是個小孩子呢?

景天真想說句該,但卻又不想得到帝凰羽的白眼也就沒說。話鋒一轉,他問,“公子,天色不早了,您是否要就寝了?”頓了一下,他道,“剛才段公子送來了安神香,您看要不要用?”安神香顧名思義是用來安神的,對于夜夜夢魇纏繞的帝凰羽來說,的确是大有作用。

“我知道了。”帝凰羽點頭,“你放到我桌上,等我沐浴完會點的。”說着,準備回殿休息。然而,伴着晚風傳來的一陣簫聲,讓帝凰羽的步子停止了下來。

這簫聲……帝凰羽慌張轉身,眸子有些驚訝。景天默默聽着這夜來簫聲,心底忽然沉靜下來,卻又覺得有些悲涼。但這都是其次的,他覺得這簫聲分外耳熟,好像曾經在王府他也聽到過,而且還是……若有所思地朝帝凰羽看去,景天心中暗想,莫不是那位耀王吹奏的?

“公子?”看着帝凰羽往外走去,景天驚訝地喊住她。

“我去去就回。”沒有回頭,帝凰羽躍上牆沿飛走了。

景天站在原地有些苦惱地揉揉頭發,“公子,您現在過去,耀王又不認識您是誰,萬一被當成刺客就不好了。”

鳳驚瀾坐在樹下,唇邊輕放着從帝凰羽腰間搶來的木簫。那幽幽簫聲就是從鳳驚瀾口中吹奏而出的。鳳驚瀾從帝尊離開後,這支木簫便從未離過身,無論是裝飾還是實用,最重要的還是能夠讓他睹物思人。尤其是現在她下落不明,看不到,尋不到,他便只能依靠在記憶裏的模樣去塑造這麽一個帝凰羽。

這曲子是她生辰那晚吹奏的,明明記不住的,卻不知怎麽的就像是烙印在他記憶裏的一般,怎麽都忘不掉。

一曲罷,鳳驚瀾拿下木簫,用手指一邊一邊地撫摸着,充滿了憐惜,卻不知是對人還是對物。忽然,他眼睛一斜,朝高牆看去,“閣下聽了這麽久,不準備說點什麽麽?”

帝凰羽站在牆頭,身形外露,沒有一絲竊聽的意思。就那麽光明正大地從頭聽到尾,說實話,帝凰羽心裏還是很複雜的。鳳驚瀾會如此緬懷自己,說明自己對他而言還是很重要的,這莫名讓她有些開心;但一想到自己無法訴說真實身份,兩人相見不識,她又十分痛苦。就這樣,再也不見,終有一天會忘了她吧。與時間設得一場賭局,沒有人能贏,即便是她,也毫無例外。

抿了抿唇,帝凰羽躍下高牆,落在草地上。靜靜地望着遠處的鳳驚瀾,漆黑幽深的眸子中帶着點點星光,像是星空一般美得窒息。

“這首曲子……”兩人沉默許久,還是帝凰羽先開了口,“是你作的?”

“不是,故人所作。”鳳驚瀾淡淡地說,眸子打量着眼前這個人。身形和小凰相似,但聲音卻是有出入。只是鳳驚瀾不知道的是,帝凰羽前世精通變音之術,對于聲音的把握再精準不過。

帝凰羽點了點頭,不再說話,或者應該說不知道說些什麽好。鳳驚瀾看着她又陷入了沉默,眉梢不由一挑,這小子比起小凰簡直更加冷淡。視線在帝凰羽臉上游移,帝凰羽一陣緊張,而鳳驚瀾則是一陣坦坦蕩蕩,“你為何執意帶着面具?”從見面開始就從未見過他的真容,是不能露,還是不敢露?

帝凰羽摸摸臉上的銀制面具,沉默了一下,道,“一個無家可歸之人,露了真容如何,不露又如何?只怕是露出了真容,天下所不容。”

鳳驚瀾心中一動,竟覺得眼前人和自己心中的小凰的身影融合為一了。他狠狠地晃了晃頭,真是急暈了腦袋,小凰一個女孩子怎麽可能和一個男孩子相像?站起身,他将木簫插回腰間,睨着帝凰羽道,“你倒是冷靜,家人被邪教殺得幹淨,你就不想複仇?”

帝凰羽略微眯了眯眸子,似乎是在呢喃,“怎麽不想,怎麽會不想?如果不想,我又怎麽會在這裏?又怎會名叫韶千?”身側的手緊了緊,帝凰羽狠狠吐出一口濁氣,再擡頭又恢複了往日的清冷,帶着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今晚打擾了,這就告辭。”

看着帝凰羽飛出院子,身形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在自己視線中,鳳驚瀾這才收回眼神,卻覺得心中空了一塊。他撫着心口,苦笑道,“真是魔怔了……”怎麽會把那人看成小凰?低下頭,他手指撫摸着木簫,輕聲嘆氣,“小凰啊小凰,你若是再不出現,我怕真的要病了……”

而飛遠的帝凰羽回到寝殿,便是緊關房門,順着門坐到了地上。伸出有些顫抖不已的手,帝凰羽緩緩攥緊,阖上眸子,“差點就動搖了……”差點就要脫口而出她是小凰了,如果不是那句‘你不想複仇’,她怕是真的克制不住了。

不是不信任鳳驚瀾,只是他如今在鳳天還只是個皇子,她不清楚鳳帝的打算,也不知道鳳帝知道了此事會要鳳驚瀾如何去做。她不能去賭,在她強大之前,在她有足夠的後路前,她不能讓人知道她的身份。帝尊的未來,她不能去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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