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口紅印
徐訓在隊裏加了三天班,第三天晚上十二點的時候,才開車從局裏離開。
回去的路上他接到了方思圍的電話。對方語氣裏透着小心,不着邊際地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最後才試探地憋出一句話:“徐隊,其實雷隊這個人不壞的。”
徐訓失笑:“所以你們徐隊我是個壞人是吧?”
“不不不,我們都知道你人特別好。那什麽工作上有争執很正常,以前韓隊和雷隊也常拍桌子吵架,有一次還差點打起來。”
徐訓知道方思圍打這通電話來的真正目的。韓晉是他們的前隊長,一路都從基層摸爬滾打上來,彼此都是過命的交情。哪怕吵翻天打破頭,回頭也能一笑泯恩仇。
但他不一樣,他突然空降刑警隊,沒人摸得清他的脾氣和作派。雷遠又是個火爆脾氣,今天為了要不要拘捕陳嘉言這個事跟他吼了一頓。
雷遠想抓真兇的心情他十分理解,但他心裏始終還存了一些疑點。關心的那艘游艇上目前警方沒有找到一枚指紋。除了李美琴指甲裏發現的皮屑外,再無任何可用于DNA檢測的人體組織。
顯然兇手在案發過後仔細清理了現場。
很難想象心思這樣缜密的人,會在現場留下這麽致命的線索。那具屍體,那些已知的線索,包括那條領帶,都像是兇手精心準備好的,專程用來獻祭給警方的禮物。
還有杏姐提到的那輛卡宴。警方已經調查過,陳嘉言名下豪車不少,唯獨沒有卡宴這一型號。
雷遠當時就不服:“就不許他開別的人車,他不是還有未婚妻。再說他們這種公子哥,車經常借來借去,根本不足為其。”
這也不是不可能,但問題是陳嘉言既然有那麽多的車,為什麽還要問人借車去接自己的小三?
據杏姐以及今晚他去找的李美琴的幾個“同事”可知,李美琴自從攀上陳嘉言這根高枝後,就眼高于頂再看不上別人。平日來夜總會也就等着陳嘉言過來,對其他人不過敷衍了事。連酒都不肯多喝,又怎麽會坐別人的車離開過夜?
這案子目前看來疑點還有很多。辦案有分歧也很正常,他也根本沒把雷遠的話放在心上。
同事間的龃龉都是小事,他曾見識過真正的魔鬼和畜牲,和他們相比雷遠甚至可愛得讓人很難不喜歡。
徐訓安慰了方思圍幾句,挂了電話。
回到家已是淩晨,從家裏淩亂的程度可以看來,關心這幾天應該有在這裏過夜。
他們兩個的關系也挺有意思,訂婚卻還未領證,明明住在一間屋子裏,卻連手都沒牽過。
說出去誰會信,呵呵。
徐訓心頭突然浮起一絲念想,徑直就走到主卧前,輕輕擰開了房門。
門一開牆邊底部的感應燈立馬亮起,微弱的光籠罩着整個房間。大床上的被子裏顯出一個人的身形來,蜷縮着正睡得香。
安靜的氣氛裏,一陣笑聲突然鑽進徐訓的耳朵裏,他疑惑地皺皺眉,走近到床邊查看。
關心睡得很熟,淺淡的燈光照出她微翹的嘴角,像是做了什麽美夢,在夢裏控制不住地笑着。
關心今天心情确實很好。
白天去劇組拍了一場戲。原本劇本裏沒這一場,也不知道潘真如想了什麽損招撺掇導演給她加戲。
用腳趾頭也知道不是什麽好戲,十成十都是貶低她的形象擡高女主的那種戲碼。
關心也懶得拆穿她,索性來了招狠的,問導演要了場煽巴掌的戲。将她這個白月光徹底黑化,當衆掌掴潘真如演的白蓮花。
還有什麽比合理煽仇人巴掌更痛快的事兒呢。關心沒跟她客氣,也沒玩借位的小把戲,仗着自己是演藝新人,直接NG了幾十條。
到最後潘真如的牙都叫她煽掉一個。
今晚她的夢裏,充斥着啪啪啪的巴掌聲。
煽完後還要假惺惺給人道歉,裝腔作勢掉幾滴眼淚,并且痛快地表示潘真如種牙的錢她包了。
她怎麽那麽聰明呢。關心在夢裏都想誇自己是個小聰明蛋。
徐訓卻猜不透關心的夢,只知道她先前笑得開心,可一轉眼的功夫又開始哭起來。嗚咽的哭聲在夜裏聽起來特別壓抑,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徐訓站在床邊抿唇不語,許久後關心的哭聲終于漸漸低了下來,他這才轉身離開房間。
沒有急着洗澡,他給人打了個電話。
曾明煦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小南館裏跟人喝酒。左右兩人各坐了一個姑娘,一個給他喂酒,還有一個幫他剝葡萄。
齊人之福被這通電話打斷,曾明煦有那麽點不爽。
“徐警官大晚上不破案,怎麽想找我來了?”
說完嘿嘿一笑,立馬改口,“不對,晚上确實不該工作。不過看你這個時間點打過來,不是沒有性生活就是時間太短。說吧,有什麽困難都跟舅舅我說,舅舅這方面經驗豐富。”
曾明煦和徐訓是同年,原本兩人是玩得挺好的朋友。結果一年前徐訓和關心訂婚,作為關心的舅舅,曾明煦立馬就成了徐訓的長輩。
平日裏說話最愛把舅舅兩個字挂在嘴邊。
偏偏旁邊一姑娘不解風情,聽他這麽說立馬拆臺:“哎呀,曾總都當人舅舅了?保養得很好呢,完全看不出四五十的樣子。”
呸,老子本來就二十多。
曾明煦惱火地把妞一推,起身走到安靜的地方和徐訓說話。
徐訓天生話少,聽到背景裏的音樂猜出他在哪裏,更懶得多說什麽,只說一會兒會發個聯系方式給他。
“梁醫生一三五在民樂路的診所上班,你想辦法讓關心去一趟。”
曾明煦十分無語:“幹嘛讓我出面,你自己帶她去啊。”
“我有工作。”
“那你把聯系方式給她,派個司機送她去嘛。”
難得的,徐訓那邊沉默了片刻。曾明煦終于在他這裏讨到了一點嘴上便宜,得意得跟個三歲小孩似的,使勁地得瑟了半天,最後才道:“行了,我知道你的顧慮。不過我這外甥女脾氣臭,我也未必能說得動她。”
“沒指望過你,給伯母吧,老人家說話比較有用。你就算了,缺乏威望。”
曾明煦的媽就是關心的外婆,她說話還是挺管用的。
曾明煦剛讨到的便宜轉眼又讓人要了回去,他有點氣不過,故意挑徐訓不愛聽的提:“我說你這是何必呢。我這外甥女明顯就是為了錢才嫁給你,你在她心裏還比不上一張無限額的黑卡來得親切。什麽心理醫生什麽精神關懷,還不如給她多買倆包來得實在。你甚至都不用在她跟前出現,直接讓人把包送上府,放進她的衣帽間就行。你知道她的衣帽間吧,大得能迷路,你使勁花沒關系,且裝不滿呢。”
徐訓安靜地聽曾明煦絮叨了半天,然後在他說完一段後直接挂了電話。
一拳打在棉花上,老曾氣得翻白眼。
關心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徐訓早已走了。他請的鐘點工已經來了,正在裏裏外外地收拾屋子。
關心洗了個澡出來吃早餐,順便跟阿姨打了聲招呼。
這阿姨雖是徐訓花錢請的,但他總是不在家,所以關心和人反倒更熟一些。
阿姨也不叫她太太,就小關小關親熱地叫着。給她張羅完早餐後就去洗衣服。
關心邊刷手機邊吃早餐,想看看網上有沒有關于她掌掴潘真如的消息。刷了一圈也沒看到,她不免有點失望,正準備喝粥時,阿姨從洗衣房走出來。
“小關,這襯衣是你的還是徐先生的,這材質我也吃不準,你幫我看看,我怕用錯洗滌劑回頭把衣服洗壞了。”
簡單的白色襯衫,關心也有差不多的款式。她一時也分不清,拿過衣服看了兩眼才發現是徐訓的。
正準備遞還給阿姨的時候,突然眼尖地注意到了衣領處的一抹紅色。
雖然不是整個唇印,但憑她敏銳的直覺還是能分辨出這就是個口紅印。
這種地方沾上口紅,可見這兩人當時離得有多近。關心一時有些迷茫。
所以前一陣她是錯怪他了,他不是騙婚死gay,反倒是個情場高手?
一時間她竟也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生氣。
阿姨十分拎得清,明明也看到了口紅印卻什麽也不說,安靜如雞地拿着衣服走了。
一整個早上關心都在分析徐訓的性取向,将兩人不多的接觸掰開了揉碎了分析,卻始終沒能得出個結果。
中午接到了外婆了一個電話,說給她安排了醫生會面,讓她下午去看看。
關心給簡曼寧打電話,正好她今天在家休息,兩人便一起去了診所,準備看完醫生直接去購物吃飯。
診所位于民樂路的國鷹大廈,去的時候人不多。兩人搭電梯上到六樓,門一開才往前走了幾步,關心突然扯了簡曼寧一下,緊接着就拽着她閃到了拐角處。
“怎麽了?”
簡曼寧從她的神情分析應該是碰到了熟人,還是個關心不大想見的人。出于好奇,她探頭朝走廊裏看去,卻意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徐訓正跟一個女人并肩走着,兩人時不時還交談兩句。走到某間診所門前時兩人推開玻璃門進去,那女人側身的瞬間露出了側臉。
簡曼寧懵了。
“怎麽是她?”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有些小可愛誇我誇得比較明(zhi)顯(bai),但我還是很開心,送一波紅包給大家。
徐隊長居然帶女生去看醫生,什麽情況?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徐訓:什麽都不是,就是你下篇文的女主角罷了。
神秘女子:我只是個工具人,當我不存在就好。
關心:不行,我覺得她那身套裝不錯,包包也好看,不如交個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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