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洪明麗打了電話過來,但現在姚母完全不想接,洪明麗還以為是事情出了意外,匆忙開着車往姚父姚母那邊去,按了好一會兒門鈴,神情疲憊而僵硬的姚父才過去把門打開。

洪明麗看他臉色蒼白的跟個鬼似的,不禁吓了一跳:“姐夫,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姚父什麽都不想說,只勉強擺了擺手,洪明麗看得皺眉,又去姚母跟前,說:“姐,你還好嗎?姚蜜回複你了嗎?”

“別提她了!”姚母現在一聽這個名字就情不自禁的開始戰栗,她手裏邊哆哆嗦嗦的端着杯熱水,勉強喝了一口下肚,感覺到那股暖流順着喉嚨滑進了胃裏邊,臉色才稍微好看了一點。

“明麗,聽姐一句勸,”姚母死死的拉着妹妹的手:“如果你不想帶着全家人一起死的話,就把那個人給忘了吧!”

洪明麗被她這模樣搞得毛骨悚然:“姐,到底是出什麽事了?”

姚母眼底閃過一抹畏懼,猶豫幾瞬,終于長長的嘆了口氣:“你記住我這話就行,不為你自己你也得為蕊蕊想想啊,你也不想哪天看着她去上學,晚上卻沒回家吧?”

洪明麗被她說的心裏發毛:“姐,到底是怎麽了?你別吓唬我!”

姚母又喝了幾口熱水,這才顫聲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講了:“這種事不是咱們這種人家能沾的,能躲避就躲避吧。”

洪明麗吓了一跳:“姐,我們報警吧!”

姚母苦笑着說:“你敢賭嗎?你知道人家手底下有多少人?你确定報了警就能抓個幹淨?她随随便便找個手下對蕊蕊做點什麽,你能保證自己不後悔?”

洪明麗一想起女兒,立即就軟了。

她往沙發上一靠,臉色蒼白,雙目無神的說:“怎麽會有這麽可怕的事情……”

“唉,”姚母擦了擦眼淚,更咽着說:“要不是我巧舌如簧勸服了那個女人,咱們幾個人這會兒怕都在黃泉路上碰頭了。”

姚父僵硬的坐在一邊,這時候手機卻響了起來,他木呆呆的坐在那兒,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姚母喝了一杯熱水下肚,情緒相對平穩了點,大聲喊了他幾次,等人回過神來,又說:“誰打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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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父看一眼來電顯示,是單位裏邊的領導,平時跟他關系還不錯。

他咳嗽一聲,把電話接起來,就聽對方松了口氣似的,說:“老姚啊,這麽多年的關系了,我有個事得問問你——你們家最近,是不是得罪什麽人了?”

姚父想起剛剛才走的黑社會女大佬,差點原地跳起來:“怎,怎麽了?”

“我去主管辦公室辦事,看見他桌上擺着辭退書,打算把你們兩口子一起開掉!”

那領導語氣有點沉重,說:“我心說你們倆也是幾十年的老員工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怎麽能直接辭退呢,試着問了句,主管說這是上邊有人發話要整死你們倆……”

姚父差點哭出來,畏懼之中又有些氣憤:“我們是有合同的,又不是臨時工,他憑什麽直接辭退?”

“我也是這麽說的啊,”領導說:“可主管說誰要跟你講合同?上邊的人說了,錢不是問題,打官司也沒事,就是要把你們倆往死裏整,叫你們在這兒待不下去。”

姚父想起剛剛氣勢洶洶來滅口的女大佬,再想想她雙管齊下連單位那邊都不打算給條活路,真是出了一身冷汗:“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啊。”

那領導沒聽清楚:“你說什麽?”

“沒什麽,”姚父擦了擦冷汗,說:“那現在……”

“現在沒事了,”那領導說:“主管說了,不知道為什麽上邊的人改了主意,說是暫時放你們一馬,不過你也得懂點事,該去道歉道歉,該怎麽處理怎麽處理,是吧?不然再鬧起來,你們倆未必有這麽好的運氣了啊。”

姚父滿心苦澀,說:“您放心吧,我們倆知道該怎麽辦,嗯,嗯,行,謝謝您了!”

電話挂斷,他擡手擦了擦腦門上的冷汗,屋子裏邊也安靜,姚母把電話內容聽得七七八八,好容易緩過來的那口氣兒重新又提上去了:“是她嗎?剛才來的那個……”

“不是她還能有誰?”姚父嘴裏邊苦的跟吃了黃連似的:“玩黑的人家敢拿着槍直接上門說要弄死我們一家人,玩明的人家一個電話打過去就能把我們倆開除,我們是有合同,但人家有錢啊,豁出去打官司鬧騰,她玩得起,我們耗得起嗎?兒子要是再出點什麽事,那我們倆就都不用活了!”

姚母潸然淚下:“這女人好惡毒啊!真是一點活路都不給人留!”

洪明麗原先還覺得可以走走報警的路子,現在一聽立馬就把這想法打消了。

自己姐姐姐夫也算是公司裏的老員工了,人家一個電話過去就把叫他們掃地出門,自己呢,耗得起嗎?

敢跟人家耗嗎?

再想想自己也在黑道女大佬那兒挂了名的事兒,洪明麗心裏邊虛的要死,但還是強撐着勸姚母說:“姐,你也別太害怕,你們領導不也說了嗎?本來是打算開除你們的,但是後來改了主意,又把這事兒給抹了。沒事兒的,別自己吓唬自己。”

姚母遷怒道:“差點被開除的不是你,你當然不害怕了!”

洪明麗被她噎的心頭一堵,愣是沒能再說出話來。

鬧了這麽一場,姚父姚母立即就老實了,洪明麗也一樣,不但自己決定把姚蜜的事兒忘個幹幹淨淨,還打算叫席蕊也把嘴巴閉緊,一句話都別往外說。

姚父姚母這晚上都沒怎麽睡着,洪明麗也做了半宿噩夢,打這天起他們就不約而同的把這事忘掉,不過這就是後話了。

黑道女大佬是姚蜜友情客串,但姚父姚母單位那邊的事兒真跟她沒關系,那是辛母做的。

從辛露那兒得知有個姑娘跟葉純年輕時候特別像,辛母就記挂在心上了,叫人去查姚蜜的底細,很快就得知她并不是姚父姚母的親生女兒,而是被收養的孩子。

這姑娘長得那麽像葉純,年歲也跟葉純當年被綁走的那個女兒相當,最重要的是她是在福利院裏邊被領走的孩子,找不到親生父母。

辛母越看心裏邊就越犯嘀咕,如果說最開始只看臉和年歲,這姑娘有五六成的幾率是葉純的女兒,但現在再加上一個無父無母被人領養,幾率可就直接飙升到八九成了。

到這會兒擺在她面前的有三條路。

第一條是聽之任之,什麽都不管。

但是這個姚蜜都蹦到她眼前了,誰知道哪天會不會出現在葉純和關家人面前?

辛露已經跟鄭馳訂婚了,萬一就是這麽巧,這倆人也結婚了,葉純也把女兒認回來了,那到時候辛家不就是雞飛蛋打,人財兩空?

第二條路是主動牽線搭橋,領着這個姑娘到葉純面前走一圈,驗一下dna,看到底是不是關家的女兒。

如果不是,那皆大歡喜,如果是的話,那辛家幫關肅和葉純找到了女兒,怎麽着也算是關家的恩人了,他們肯定得有所回報。

第三條路則是想辦法把這個姑娘弄走,叫她遠遠的離開這兒,把這事嚴嚴實實的捂住。

如果辦成了,那關家的財産還是鄭馳的,辛露嫁過去之後兩家人強強聯手,美滿的不得了,如果辦不成反而洩露出去被關肅和葉純知道,那兩家人肯定就要撕破臉了。

辛母直接pass掉了第一條,在第二條跟第三條之間舉棋不定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選擇了第三條。

財帛動人心,更何況是關家那樣龐大的財産數額,她舍不得。

辛家沒辦法跟關家對着幹,但是收拾一下小老百姓還是沒問題的。

辛母叫助理打了個電話過去,直接叫把姚父姚母開除掉,等他們倆山窮水盡了,再在外地給了還算不錯的工作機會,叫他們倆帶着姚蜜滾的遠遠的就行了。

姚父姚母上班的公司跟辛家沒關系,但是合作總是有的,人家那麽大一集團的總裁夫人發話說你們公司有兩個小職員得罪我了,麻煩把人踢走,下次合作的時候我們這邊可以降低一下條件,姚父姚母上班公司的領導一點都沒動搖,當即就決定叫那兩夫妻滾蛋,滾得越遠越好。

本來一切都挺順利的,好死不死的京城就發生了小甜甜事件,第二天辛母就在飯桌上看見了姚蜜的照片,一口水別在嗓子裏,差點把她給嗆死。

她一邊咳嗽,一邊問坐在旁邊的丈夫,說:“這是怎麽回事?”

辛父就把昨天晚上那場腥風血雨給說了:“算是叫你認認人吧,雖然不知道她背後是誰,但是能為了她把事情鬧得這麽大,可見是心肝寶貝,見了面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辛母:“……”

辛母心裏邊有一萬句mmp要講。

這個姚蜜到底是有什麽狗屎運啊,生下來的時候很可能是關家的女兒,流落在外了還勾搭上一個頂級大佬,感情她命就這麽順,一點波折都沒有?

不過她既然是個有大佬罩着的人,那針對姚父姚母要做的事就得暫時等等,不然叫大佬順藤摸瓜發現了端倪,保不準就直接找到關家頭上去了。

辛母心裏邊堵得慌,但還是給助理發了條消息,叫她讓那邊暫停開除姚父姚母的事,這時候辛露也從樓上下來了,聽父母科普了大佬和心肝小甜甜的絕美愛情之後,整個人都有點懷疑人生。

她還記得之前跟在自己身邊的舔狗江桃,再聽父母說江家已經破産了,不禁有些難以置信。

這個年紀的姑娘,都希望愛人能為自己披荊斬棘,聽辛父說頂級大佬為姚蜜那個小碧池沖冠一怒為紅顏,辛露心裏邊就覺得不舒服,酸溜溜的說:“幾百億的資産,說破産就破産?”

辛父神情凝重,說:“這更說明這個女人背後的人了不得啊。”

他喝了口茶,囑咐說:“你們倆記着有這麽個人就行,不說是交好,但起碼也別得罪,一晚上就把兩家百億企業連根拔起,要麽是商界大鱷,要麽就是……”

辛父沒再說下去,但言下之意那母女倆都明白,肚子裏邊那顆心髒也慢慢的沉了下去。

辛父上班去了,辛母跟辛露則坐在沙發上相對無言。

外邊春風和暢,花園裏的郁金香都開了,但她們渾然沒有出去欣賞的意思。

辛露蹙眉思考一會兒,心裏邊忽然間冒出一個想法來,她說:“媽,你說,姚蜜的那個男朋友,知不知道她跟葉純長得很像?”

辛母聽得愣了。

“我爸不是說了嗎,”辛露說:“要麽是商界大鱷,要麽就是……葉純這些年雖然很少露面,但這些人或多或少的應該都見過她幾次,不會認不出來吧?”

辛母臉色變了:“不會吧?”

“為什麽不會?”辛露語氣輕快了一點,聲音裏帶着些許惡意的嘲諷:“也許人家就是看中她長得像葉純呢!”

辛母思忖了一會兒,搖搖頭說:“不管怎麽樣,報複她的事兒還是停了吧,無論人家是因為什麽喜歡她的,能為她做到這地步,肯定是在乎她的。江家跟羅家遇上這事兒,還可以說是事先不知道,但現在這兩家都破産了,全京城都知道姚蜜有主了,咱們再去針對姚蜜,就是明晃晃的跟她背後的人宣戰了。”

辛露回想起那種一夜之間叫兩家百億公司破産的威勢,心裏邊又酸又澀,悶頭應了一聲,又心煩意亂的說:“那姚蜜的身世呢,也不管了?我跟鄭馳都訂婚了,下半年就要結婚了!”

辛母現在心裏邊也亂的要死,她嘆口氣,扶額說:“等我理一理思緒,然後再商量這事兒。”

關肅跟葉純名下有公益林項目,正趕上時節合适,夫妻倆一起到甘肅那邊去了,都不在首都,當然也沒能見到大佬心肝小甜甜的照片,反倒是葉純的大兒子施渺陰差陽錯的見到了。

施渺大學畢業之後選擇從政,有施家和葉家的關系在,他這條路走得很穩,工作了兩年之後,就跟女朋友陳荔結了婚。

陳荔是施家老爺子戰友的孫女,兩人也算是青梅竹馬,商業圈子裏邊怎麽震動其實都影響不到他們倆,只是陳荔有個閨蜜大清早吃了個驚天大瓜,迫不及待的跟她八卦,還順帶着把心肝小甜甜的照片給她發過去了。

陳荔把事情原委看完,眉宇間不禁帶出來一點驚訝,身在這個圈子裏邊,她比別人更清楚做這一切需要多大的能量。

心裏邊轉過了幾個人影,她點開了閨蜜發過來的那張照片,一眼掃過去,忽然間怔住了。

施渺喝了口牛奶,看她出神,就問了句:“怎麽了?”

陳荔就把手機往他面前一遞:“你看看這張照片。”

施渺眉梢一挑,接過來看了眼,也怔住了。

他把照片放大了點,對着端詳了半天,左右翻翻卻沒看見別的,才擡頭說:“就這一張?”

陳荔點頭說:“就這一張。”

施渺沉默了好一會兒,覺得有點悶,就伸手把最上邊的扣子解開了。

“這張照片是哪來的?”他問陳荔。

陳荔就把事情的原委說了:“就是昨天剛發生的事,鬧的還不小,整個四九城都給驚動了。”

施渺很久沒說話。

陳荔知道他為什麽沉默,靜靜等待一會兒,才小心翼翼的問:“會是小妹嗎?”

會是她嗎?

“我不知道。”施渺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缥缈。

前前後後二十年過去,他們迎來了太多的希望,也數次見證過希望的破滅。

這一次會是真的嗎?

施渺默然良久,然後他長舒口氣,說:“先叫人去查查看吧。”

……

戲精姚蜜去演了一場大戲,這時候也覺得餓了,就近找了家燒烤店,跟男朋友一起進去吃飯,然後又被他帶着,到了一條不知名的河邊。

這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天也完全黑了下去,周圍十分安靜,偶爾會有清脆的蟲鳴聲傳來。

姚蜜聞到了青草的芬芳,擡頭望天上一看,居然見到了星星。

她有點驚喜:“這到底是哪兒啊?首都這邊晚上居然還能看見星星?”

原笑吟吟的看着她,說:“是一個只有我和小甜甜的地方。”

姚蜜一聽“小甜甜”這個稱呼就開始頭大:“你放過我吧,求你了!”

原聽得失笑,拉着她在草地上坐下,含笑看着她不說話。

青草是軟的,夜色是靜谧的,姚蜜被他看得不太自在,說:“你有話就說,這麽看着我做什麽?”

原說:“明明說好要做我十二個小時的女朋友,可前十一個小時人類都跟錢混在一起,現在就剩最後不到一小時的時間,還不許我好好看看你嗎?”

姚蜜被他說的一陣心虛,低着頭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原卻在這時候笑了起來,輕輕按住她的肩膀,叫她倚在自己懷裏。

“什麽都不需要講,”他聲音溫和,好像一落地就會融化在月色裏:“叫我抱一會兒就好。”

夜色與月色無聲的交融在一起,水面的波光粼粼泛着銀輝,有情人彼此依偎的時候,世界好像都溫柔起來了。

姚蜜在原懷裏躺了一會兒,情不自禁的犯起困來,似睡非睡的時候,忽然間聽他說:“七點五十七了。”

“嗯?”她睜開眼,正對上原的眼睛,頓了一下,才回過神來:“馬上就是晚上八點鐘了。”

“差三分鐘才到,”原低下頭,鼻尖跟她的貼在一起,說:“還來得及。”

姚蜜的眼睫輕輕一顫。

而他則低下頭,主動吻上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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