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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瑤心一抖。
朗甜又發來消息:不過一般神不會抗天的, 他們比人冷酷得多,從來不會感情用事。
姜瑤眼睛刺痛,屏幕上的每個字都變成針紮向她眼睛。
是的, 人都覺得神冷酷。朗甜的偏見不就是她的偏見嗎?
姜瑤手指微抖, 問:不管問題大小,都會死嗎?沒有補救的辦法嗎?神死的時候會有征兆嗎?
朗甜很快回她:我知道的一些傳說裏, 反正神抗天結局都不好,補救辦法神可能會知道,我們肯定不知道, 至于神死
朗甜斷在這裏。
姜瑤等了兩分鐘,朗甜沒有補充回複。姜瑤有些坐不住, 直接打了電話,對方占線。
她只好等着。
在等朗甜回複的時間裏, 姜瑤心思缭亂,無數細小的石頭壓在她心上,漸漸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突然驚覺自己傲慢。
敬神法則之下,神不僅僅是高人一等,這也注定了他不能與任何人成為親人、朋友、愛人。所有的親密關系于他而言都是危險的。
她在指責他高高在上的時候, 沒有想過他的冷酷無情可能是不得已為之。
敬神法則擋住了想要靠近神的人,慎言擋住了神靠近別人。
因為不信仰神,也不相信神的存在, 所以在對待神相關的事上, 她一直是事不關己, 高高挂起;如若關己,能避則避。
她也一直隐隐怪他,為什麽會答應一句醉話,把她陷入這種避無可避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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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看發生了的事, 不看事情背後的原因,并且對事情未來的走向是鴕鳥心态。她只堅信了一點——對方有所圖。
什麽都不了解的她,站在狹小的個人立場上,義正言辭指責了他。
而他可能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已經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姜瑤抿唇,想到東榑平靜地說:“您只是不愛他而已。”
她明白了東榑的含義。
這不就是她指責神的話嗎?
因為不愛,所以不願意了解。
神說喜歡她,她用這樣的話駁斥他的喜歡;她知道自己不喜歡,所以心安理得不去了解。
但卻傷害了他。
不管喜不喜歡,人都不該傲慢地對待不了解的事物。更不應該因為偏見和傲慢傷害他人。
哎。
姜瑤嘆一口氣:“姜瑤啊姜瑤,為什麽你會犯這樣的錯誤……”
叮——
微信消息提示音響起。
姜瑤一把抓過手機,看到朗甜後續回複:神死天下會現大災,人類也會跟着遭殃。
姜瑤知道現在該直接給東榑打電話問神怎麽樣了,但她卻沒這個勇氣,只能迂回地問着朗甜:馬上就會顯示嗎?
朗甜:基本吧,很明顯的。
姜瑤咬唇,發消息過去:沒現就說明沒死?
朗甜:嗯。
姜瑤悄悄松了口氣。
天亮了。
這是一個陰天,外面昏沉沉的。
姜瑤一夜沒睡,本想躺一會兒補個覺,躺下沒多久外面下起雨來。淅淅瀝瀝,哀婉凄楚,聲音響在姜瑤心上,滴滴答答,紛擾雜亂。
姜瑤怎樣都睡不着。
即便沒死,他也受了很重的傷吧。
要問一問嗎?
可是才鬧了一出,又突然……不太好吧……
姜瑤一下子從床上坐起,立刻撥打東榑電話。她垂眼,有什麽抹不開臉的,如果他真因救她受了傷,她得負責。
東榑沒料到姜瑤會這個時候打電話,他平靜了一會兒心情,接起:“您好,姜小姐。”
“他的傷怎麽樣了?”
東榑一頓。
每次和姜瑤講話,姜瑤說出口的話都讓他産生一種好像只要她願意想,她什麽都能知道的錯覺。
“有什麽我能幫忙的嗎?”
“您……”東榑實打實驚訝了。
“對不起。”姜瑤握緊手機,深吸一口氣,“我不該用那麽重的語氣和你們說話。”
東榑輕輕吐出一口氣,聲音柔和下來:“沒關系,這不是您的錯。”姜瑤什麽都不知道,站在她的角度,她有情緒很正常。
兩個人在電話裏沉默一陣。
東榑率先開口,“如果您不介意,希望您能把書帶在身邊。”
《東君辭》嗎?她放在暾明別墅了。姜瑤正欲回話,東榑又說:“神在書裏。”不用她問了。
東榑能感覺到姜瑤态度的軟化,為了神,他決定以後能說的盡量告訴姜瑤。神需要慎言,他只需要不說謊就可以。
“他會慢慢恢複過來。”東榑說,“當然,如果書在您手裏……”
“好。”
“多謝。”
二人心照不宣。
于是一輛開往湘西的車調轉方向,連夜駛回C市,在第二天晚上抵達姜瑤家。
箱子和盒子的密碼東榑已經發給她,姜瑤打開盒子,看到熟悉的書。
書安靜躺在盒子裏,沒有任何異常,也沒有任何生氣。書本來沒有生氣,但姜瑤想到他在裏面,有一點點希望書會表現出不同。
然而沒有。
它和姜瑤過去每次見它一樣,古老又陳舊,仿佛安靜了幾千年。
姜瑤翻開,看見那首詩。
秋來兮,冬慢否?
今何兮,歲徒陡。
念春兮,惡靈久;
謂卿兮,日能茍。
茍複茍,乞停就;
敢妄兮,解靈憂!
“念春兮,惡靈久;謂卿兮,日能茍……”姜瑤不自覺念着這一句,心中升起一種說不清的感覺。
因為思念,竟然覺得生命太長嗎?
姜瑤抿唇,手指撫過書上的字,他很愛那個人。
詩愛,字愛,情濃透紙。
人詩判若兩人。
姜瑤正在發呆,沒注意到她手指壓住的“靈”字動了動,下一秒,一粒光點兒從“靈”字飛出,像螢火蟲一樣繞了姜瑤一圈。
姜瑤被光晃了一下,注意到光點,她頓了頓,“神?”
光點消失,空氣中朦朦胧胧出現一個男人的身影,淡到幾乎沒有。
姜瑤正欲仔細看,那一抹身影瞬間消失,空中光點重現。
是他。
但他已經虛弱到連虛體也凝結不起。
“對不起。”姜瑤心裏不好受。
光點沒有安慰她,在客廳轉了一圈後轉進廚房,又突然從廚房飛上陽臺,整個家被轉完後,他重新飛到姜瑤面前。
一人一光點靜默了幾秒,光點沒入書中。
他明明什麽都沒說,但姜瑤卻感覺到他的情緒。
他不生氣、不難過、不怨悱,平靜如常,仿佛能看到他那張平和鎮定的臉。
姜瑤的情緒也靜下來。沒關系,會好起來的,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就好。
就這樣,一人一光點開始共處一屋檐下,書成了姜瑤走到哪兒帶到哪兒的東西。
書到家的第一晚,姜瑤把書放在盒子裏,盒子放在書架上,書架正對着她的床。
她這幾天沒睡好,神色略顯疲憊,所以很早就躺上床,準備翻會兒畫冊就睡覺。
卧室裏只開了一盞小夜燈,書架上的光點像一顆星星。
姜瑤看完一幅畫,眼神悄悄飄過去,光點一動不動,她若無其事拉回視線,繼續看畫。
不一會兒又不自覺看過去。
姜瑤咬唇,合上畫,關掉燈,縮進被窩。睡覺。
五分鐘後,她睫毛抖呀抖,抖呀抖,抖得像是有人在紮她眼皮似的。
姜瑤嘆一口氣,認命睜開眼,眼神落在書架上。
光點靜靜呆在盒子上,一分一毫沒挪動過,仿佛對姜瑤的不自在毫無所覺。
姜瑤盯着它看了一會兒,在心裏說服自己:就一抹光而已,一顆小光點,有沒有人的意識都不好說呢。沒事,沒事。
她呼出一口氣,裹了裹被子,側過身,背對書架,閉上眼。
如芒刺背。
仿佛她在神面前□□。
姜瑤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敏感,但她只要一想到她和神共處一室就渾身不自在。
嗯,盡管對方現在是一粒光點。
輾轉反側半個小時後,姜瑤認命地坐起,揉了揉頭發,試探着:“您要不去其他地方坐坐?”
光點一動不動。
姜瑤抿抿唇,“您在這裏我睡不着。”
光點依舊一動不動。
“這樣其實不太好……”姜瑤糾結萬分,“畢竟這是女生卧室……”
光點還是一動不動。
姜瑤心中冒起小小的火苗,啧,不聽人話是不是?她走到書櫃前,拿起盒子,正要把它放到客廳去,盒子上的光點啪噠掉在隔層裏。
?
不是光嗎?怎麽還像東西似的能往下掉啊?
光點轱辘轱辘轉了一圈,轉到隔層邊兒,啪噠一下,竟從隔層上往下掉——
姜瑤一驚,眼疾手快去接,光點掉進她手心。
更大的驚訝出現在她眼睛裏——光點竟是是實心的?!像顆鑽石一樣!
可是為什麽突然就不動呢?也不飛?
姜瑤疑惑地用手戳了戳,剛剛還不動的光點突然一下炸起來——真的,就是那種漫畫裏炸起來的形狀,一下子彈出姜瑤手心。
姜瑤吓了一跳!
光也吓了一跳,繞着姜瑤快速地旋着,即便它不能說話姜瑤也感覺到它的驚慌惱怒。
幹、幹嘛!吓到的是她好嗎!她以為他死了呢!
姜瑤捂住胸口,被光轉得頭暈,“是你自己從盒子上掉下來,我看你要掉地上了才接……”
噫,這怎麽像人睡着了的情況?
她一下子反應過來——剛剛他是睡着了嗎?
光點一下子沒入盒中,盒子亮了亮,他消失在書裏。
姜瑤拿着盒子,後知後覺抿了抿唇,嘴角微微上揚。
她竟然覺得神有些蠢。
她神色一凝,不不不,我沒有這個想法,假的假的,錯覺錯覺!她拍拍自己的臉——清醒一點,辱神了!
她驀地想起神已經赦免了她一切,她好像……不用怕敬神法則了?
姜瑤眼珠一轉,蠢蠢欲動。
神好蠢哦。
她想。心跳随即加快。
姜瑤屏息凝神,眼睛四處打轉——燈會掉下來嗎?書桌會倒嗎?刮大風?她動了動,小心翼翼走到客廳。平地摔跤?
五分鐘後,什麽都沒發生。
姜瑤嘴一咧,嘻嘻。妙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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