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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
兩秒。
三秒。
姜瑤一下子扭過頭, “哦。”她捂着胸口走開。上天太不公平了,給了神無上的神力,還要給他無上的美貌。
透明的影子看着她走開, 神色一如道歉時鄭重肅整, 不一會兒,影子淡去, 光團靜靜漂浮空中。
客廳裏靜悄悄,畫室裏靜悄悄。
下一秒,光團軟啾啾跳上沙發, 輕盈彈了彈,像一棵彈性極佳的水球, 它從沙發這頭跳到沙發那頭,光暈在空中劃過彩虹的弧度。
與此同時, 一小粒光點從大光團裏分離出來,準确蹦到遙控板上,暫停的新聞聯播又播放起來。
到睡覺時間,姜瑤從畫室回到卧室,看到光團靜靜待在書架上時一頓。如芒刺背的感覺又回來了, 姜瑤僵硬着走到床邊,咳了咳,一如往常拿起畫冊看。
五分鐘後, 光團落在臺燈上, 畫冊被照得閃閃發光。姜瑤抿唇, 翻到下一頁。
“這是誰?”
卧室裏響起低沉的男聲。
姜瑤以為他會如往常一樣,不到必要時刻不會說話,未曾想他沒有這個打算。姜瑤不知道為什麽緊張起來,溫馨的卧室一下子變得逼仄。
她拿的畫冊是之前去意大利淘的《佛羅倫薩著名畫家作品選》, 翻到的那頁是馬塞喬經典又著名的《聖三位一體》。
她抿抿唇,回答:“中間吊起來的是耶稣。”《聖三位一體》總共有六人,耶稣位于正中間,是最明顯的,姜瑤猜他問的是中間那個。
“耶稣沒有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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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瑤愣了一下,随即說:“這是人們靠自己的想象畫的。”畢竟沒人見過耶稣。
“他沒有這麽醜。”
姜瑤:“……”
所以神都很好看嗎?她一下子想到自己在意大利有過爬牆的念頭,略微心虛,姜瑤咳了咳,趕緊翻到下一頁。
但也就那一瞬間的記憶閃現也被光團抓住,屋裏又響起低沉的男聲:“什麽是爬牆?”
姜瑤垂眼:“就是看別人家院子裏的東西好,爬上去看看。”然後人那該死誠實的內心啊,絲毫不受控制地想:就是紅杏出牆,出軌的意思。千萬別想出軌,沒有出軌,絕對不要想投靠耶稣的事。
卧室裏陷入死一般寂靜。
姜瑤欲哭無淚。
幹。
“你想出軌耶稣?”惡魔般的聲音響起。
“不是!”姜瑤瞬間否定,斬釘截鐵,“絕對沒有!”
“人的內心不會說謊。”神的聲音一如既往平靜、肅穆,然而平靜得姜瑤心慌,仿佛下一秒她就要被雷劈死。
“‘爬牆’是個網絡用語,戲谑成分比較多,一般是指無傷大雅的變心,也引申為一種善意的重新選擇,是個中性詞,絕對沒有‘出軌’這個詞那麽嚴重的道德性。”
神沒有說話。
“我就是對耶稣有一點點好奇。”姜瑤邊說邊誇張地用手指比劃一點點,指甲蓋那麽一點點,“想知道西方的神是怎樣的,也就只進過一次教堂。”
神沒有說話。
姜瑤越發忐忑,“我吧……”
“夠了。”
姜瑤心裏一咯噔。生氣了?
“翻下一頁。”
哈?
“這一頁已經看完了。”
“哦哦。”姜瑤半懵半緊張地翻到下一頁,忐忐忑忑等着他說點兒什麽。但是卧室裏沒有再響起神的聲音,姜瑤目光飄到旁邊的光團上,光團立在臺燈上一動不動。
話題就這樣戛然而止。卧室裏靜悄悄。
時針指向淩晨一點,姜瑤打了一個呵欠。
光團飄起來,慢悠悠飄到盒子背後,屋裏的光一瞬間暗了大半。
這是神給出的信號,姜瑤瞬間get,她縮進被窩,将整個腦袋都埋進被子裏——睡覺睡覺。
五分鐘後,姜瑤睫毛抖如篩糠。
五分鐘前那個呵欠帶來的困意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渾身別扭,都不知道該用什麽姿勢睡覺。
這算是和陌生男人共處一室嗎?
胡思亂想了一陣,姜瑤确定自己睡不着了,于是掏出手機,毫無負擔地開始上網。
新聞、明星、八卦、家長裏短、個人牢騷……最後姜瑤打開了購物網站。
人吶,總是會在奇怪的場景下種草奇怪的東西——比如姜瑤在一個匿名網站的情感帖子裏種草了一個軍綠色軟皮托特包。
她美滋滋下了單,正準備關機睡覺,眼睛瞟到一個別致的耳飾,她順手點開,這個耳墜和包挺配的也……
女人一旦購物起來,夜晚就開始變得短暫。
姜瑤直到天邊微亮才放下手機,她并不為一夜沒睡扼腕,反而充滿了即将收到一大堆包裹的充實感,心情還算美妙。
她起床洗了一把熱水臉,稍微感覺到困意。她瞅了瞅時間,七點,嗯,還可以補一個半小時。
她重新鑽進被窩,在一夜未睡的困意下暫時忘記了和神共處一室的別扭感,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她再次醒來已經是十二點半,手機因為玩兒了一晚上低電量自動關機,忘記充電了。
她蓬頭垢面走出卧室,正打算接水喝,卻“啊”地一聲叫出來,受到極大的驚吓——“你們——”
姜父姜母和神俱坐在沙發上,俱看向她。
!
姜瑤一下子腦袋當機,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她看向筆直坐在單人沙發上的神,腦袋一團亂,虛體?實體?為什麽一夜之間就變了?她又驀地看向姜父姜母,爸爸媽媽怎麽來了?兩邊已經打了招呼了嗎?他們對神不敬沒有?!
姜瑤一下子清醒,緊張道:“你們說什麽了?!”
吳惠姜洪一愣,都被姜瑤莫名急沖的口氣震住了。
姜瑤趕緊望向男人,緊張中透着小心翼翼:“我的父母沒有對您不敬吧?”
神還沒有回答,姜父姜母卻像一幅見了鬼的樣子,吳惠驚恐又緊張地盯着她,“瑤瑤,你在說什麽呀?!”
姜洪吓得站起來,“你在對誰說話?”
姜瑤一愣,心中轉過彎來。
草,她忘記了不管實體還是虛體,都只有她一個人看得見神。
姜瑤幹笑兩聲,困頓地揉揉頭發,“我剛做夢呢,正正夢到你們來看我,可吓人的一個噩夢,沒想到一出來又看到你們,我以為我夢還沒醒呢……”
吳惠半信半疑,吐出一口氣,表情松了三分,又瞪她說:“你要吓死我們呀!我以為你中邪了呢……”
“嘿嘿……”姜瑤也暗暗松口氣,“不會的,我有吳蝶呢……”
吳惠拉住她絮絮叨叨:“你爸這幾天每天都去釣魚,一釣釣三四斤,家裏就兩張嘴,盆兒啊桶啊全養着魚,我實在是煩,就打算給你拿些……哪曾想打了你一上午的電話都打不通,工作室的小羽又說你沒去工作室……”
老人打她一下,又氣又委屈,“這麽大個人了怎麽還要我們擔心呀……”
姜瑤解釋了手機關機,并保證以後一定不會再出現這樣的情況,又哄了哄,這才把吳惠安撫下來。
吳惠見她這個時候才醒,知道她還沒吃午飯,轉身就進廚房,說:“做個酸菜魚吧。”
姜瑤轉身對着廚房方向,笑眯眯答:“好~謝謝媽媽~”一轉回來,姜洪已經換了位置,坐到姜瑤對面,正一臉神神秘秘地看着她。
重點是,他左手邊就是單人沙發,神依舊筆挺地坐在那裏。
姜瑤頭皮一麻,裝着漫不經心的樣子對姜洪說:“爸,有什麽事就說。”她故意挑了一個離姜洪很遠的位置,“您過來點。”
姜洪眼睛一瞪,“嘿,你沒見你爸坐這兒嘛?跑那麽遠幹嘛,坐過來!”手拍了拍單人沙發的邊沿,“坐這邊,爸有話跟你說!”
姜瑤怕姜洪看出來什麽,一點兒目光都不敢飄去單人沙發,硬着頭皮坐到姜洪另一邊,“什麽事嘛?”
姜洪掏出手機,點出一個斯文儒雅的男人照片,笑眯眯道:“一米八九,怎麽樣?”
“爸!”姜瑤腦中一黑,目光唰地看向單人沙發,又唰地收回,趕緊拒絕:“我不要!”
餘光裏沙發上的人好像消失了,姜瑤擡眼又瞟了一眼——真的消失了。
還沒等她松口氣,背後突現一個陰影,姜瑤身體一僵,于餘光中看到男人站在了他們兩個背後。
冷汗唰地下來。
天要亡我。
“我條件都沒說呢,怎麽就不要啦?”姜洪瞪着她,“長得很不錯呀,我和你媽都覺得是你喜歡的類型。”
“您又知道我喜歡什麽類型的啦?”姜瑤汗如雨下,感覺屋裏陰風陣陣。
“我怎麽不知道嘛!”姜洪指着照片,“你從小就親近這種溫溫和和的大哥哥嘛,五歲的時候還說要嫁給鋼鐵廠旁邊學畫畫的雪哥哥呢!你最開始不就是因為他喜歡畫畫的嘛!”
轟隆——
雷聲乍響。
姜瑤欲哭無淚,恨不得捂住她爸的嘴,“爸,我是天生喜歡畫畫,不是因為什麽雪哥哥……”她完全不記得!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哎,扯遠了,不說了。”姜洪把照片湊到姜瑤面前,“二十八,研究生學歷,雜志主編,有房有車,爸媽都是高知識分子,你——”
“爸!”
“咋啦?”
姜瑤實在面對不了這種場景,更怕說着說着神真的生氣,連忙将姜洪的手機關掉,“哎呀我餓了!”
“你媽不是在做嗎?”
“我想吃您做的。”姜瑤撒嬌,“我已經很久吃過您做的酸菜魚啦,您去幫幫媽媽吧。”
姜洪笑了笑,“行吧,我去做。”
姜瑤看着姜洪走進廚房,劫後餘生般吐出一口氣,然後正打算和身後的男人說什麽,廚房裏傳來姜洪的聲音:“我來,你去和你閨女說。”
姜瑤:“……”
支走一只溫和的老虎,迎來一只獅子。
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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