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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 就在那一瞬間,姜瑤所有的別扭和執拗都不見了,她既沒有覺得虧欠父母, 也不怨責自己。愧疚和委屈, 心疼和哀怨,種種複雜的情緒都煙消雲散, 她只在心裏嘆息一聲,柔柔地說:我愛你們。
她真正地接受了她的父母。
她也真正地接受了自己。
曾經發生的一切沒有更好的方式嗎?
有的。
可是她的父母想不到。他們就是能力有限的父母,他們就是普通的凡人。
曾經發生的一切她自己難道沒有更好的對待方式嗎?
有的。
可是她做不到。她也是能力有限的女兒, 她就是普通的凡人。
她接受的,就是不完美的三個人, 組成了一個磕磕碰碰的家庭。有笑有淚,有痛有苦, 比他們幸福的家庭很多,比他們不幸的家庭很多,執着過去沒有必要,更重要的是要相愛着過好現在。
因為他們确實相愛着。
吳慧,姜瑤, 姜洪三人抱在一起什麽都沒說哭了一回,吳慧和姜瑤都哭得眼睛發腫,姜洪只一開始忍不住嚎了兩嗓子, 之後就被母女倆撇開, 在一旁充當了木頭樁子。
旁邊病床的人看他們哭得這麽兇, 以為發生了什麽不幸的事,先好奇,後感傷,有些阿姨跟着悄悄抹眼淚, 護士聞風趕來,被悲傷的人群弄得一懵,都不敢過來勸什麽。
姜洪一個大老爺們兒杵在目光中心,尴尬漸漸代替了酸楚,他撓撓頭,小聲道:“別哭啦,都看着呢……”
吳慧和姜瑤不管,又痛痛快快哭了一回。
情緒發洩完後吳慧才問她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姜瑤只說她去旅游沾了不幹淨的東西,撞了大邪,全靠吳蝶送的驅邪物品逃過一劫,其他的一概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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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瑤順着話題說:“你們戴的佛公菩薩墜子幫你們擋了邪,已經沒用了,你們拿給我,我叫吳蝶重新弄弄。”
姜父姜母不疑有他,都把脖子上的玉佩取下來,姜瑤出了醫院就把兩塊玉佩扔垃圾桶了。
下午姜瑤回到工作室,一進門就發現朗甜坐在會客廳,正漫不經心翻着畫冊。
二人目光對上,她朝姜瑤點頭,看樣子是等姜瑤的。姜瑤沒去找她,對方倒主動來找姜瑤了。
姜瑤走過去坐下,沒有說話。
朗甜聳肩一笑,“我就知道你要誤會。”
姜瑤不接話。
“不管你信不信,我也是這兩天才知道安神咒連用會有這些效果。”
“所以你不是故意的?”姜瑤看着她。
朗甜一頓,“不,我是故意的。”
姜瑤沒想到她會這樣說。
“我們的目的是試探暾明別墅的主人是不是神。原本你只會做一個小小的噩夢,神只需要輕輕出手就能解開,而我們也會有所感應,确定對方身份。”她抿抿唇,“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失控,情況遠超預期。”
“我們?”
“方霆。”
原來他也有份。
“不管你們的目的是什麽,風險有多少,你都利用了我,騙了我,不是嗎?”姜瑤語氣平靜,“朋友不是這樣做的。”
“我沒打算讓你原諒。”朗甜說,“我只是想來告訴你,我們不是神的敵人,神如果需要,我們願意為神做事。”
姜瑤靜靜看了她一會兒,什麽也看不出來。從個人角度,她是再也不願意相信朗甜了;但從其他方面考慮,神在明,敵在暗,如果有懂神的人協助神,神會不會安全一點?
她最終道:“我會轉告給他。”起身欲走。
“你等等。”
姜瑤回身看着朗甜,“請講。”
“抱歉。”
“我不接受。”
朗甜聳聳肩,“猜到了。”
朗甜是聰明人,她知道姜瑤是什麽樣的性格,在明知道會失去這個朋友的前提下她依舊選擇了欺騙她,說明她已經做了選擇。
姜瑤也明白這一點。道歉不過是她的一種禮節。
朗甜離開後姜瑤打電話給東榑說了朗甜的話,東榑表示知道了,對朗甜抛出的橄榄枝好像沒什麽興趣。
姜瑤思量再三,說:“朗甜和方霆應該都是很厲害的人,如果他們真能幫助神,我們——”
“姜小姐不介意嗎?”
“什麽?”
“朗小姐設計害你,若沒有神出手,或者你的心智再薄弱一點,你會死的。”
姜瑤抿抿唇,“一碼歸一碼,這是我和她的恩怨。她幫神,是另一碼事。”
“是同一碼事。”東榑聲音溫和,語氣和平常一樣,“神不會用她的。”
姜瑤瞬間明白東榑的意思,心微微一跳,她“嗯”一聲,“總之你轉告他就是了。”
“我在神的身邊,這就是神的意思。”
“哦。”姜瑤腦中空白一瞬,“那我挂了。”
“回見。”
姜瑤拿着手機傻愣了一會兒,突然想起還有一事忘了說,忙撥回去,臉熱道:“我母親生病了,我今晚可能不回別墅了。”
“需要接送嗎?”
姜瑤搖頭,“不用了,我自己開車。”
姜瑤早早下班,回家後給吳慧量了體溫,喂了藥,母女倆說了一會兒話,吳慧累了,沒過多久睡下。姜瑤回到自己房間,整理了一下家裏的畫冊,也早早睡下了。
然而沒過多久姜瑤一下子驚醒,喘着粗氣醒來。
她默默按亮燈,呆坐了一會兒,緩緩吐出一口氣。
雖然她已經和過去和解,但是夢魇之境恐怖的氛圍也給她留下了很深的陰影。
姜瑤平靜了一會兒,起來喝了一點水,重新睡下。然而她睡不着了。一閉眼就是黑乎乎的夢魇之境。她掏出手機玩兒,已經打算這晚上就先這樣了。
然而沒過多久,房間裏突然亮起來,神憑空出現。
姜瑤從床上坐起,眨眨眼,“你怎麽來了?”
“你在做噩夢。”
姜瑤被子下的腳不自在地動了動,“等會兒就睡了。”
“嗯。”
兩個人沒有話說,房間裏靜了一會兒。奇怪的是默默流淌的空氣裏只有三分青澀的尴尬,其餘皆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令人微微眩暈的迷醉。
姜瑤輕輕閉上眼,感知着這陌生又奇妙的感覺。
意外打破了這種安靜。
“咚咚咚——”門突然被敲響,“瑤瑤還沒睡呀?”姜洪的聲音。
姜瑤一下跳起,“爸!”那一瞬間姜瑤忘記了神有消失的能力,一把将神撲到書櫃旁,驚恐地“噓——”了一聲,“馬上睡了!”
姜洪聽到大聲的“咚”響,眉頭皺起,“瑤瑤你在幹嘛?”
姜瑤這才反應過來對方的身份,用口型道:“消失。”
神看着她,沒有動作。
姜瑤以為他看不懂她的口型,更誇張地張合嘴:“消失。”
一雙手驀地握住她的腰,姜瑤天旋地轉,兩個人的姿勢瞬間颠倒過來,姜瑤被抵在書櫃上,神正對着她,他盯着她的嘴唇。
這是他第一次用侵略性的眼神注視着她,姜瑤心提到嗓子眼兒,嘴唇不自覺抿起。
為、為什麽?
姜瑤有些懵。
要、要幹什麽?
姜瑤有些慌。
她已經沒法顧及門外的姜洪,只愣愣地盯着他。
兩個人近在咫尺,姜瑤的心跳聲震耳欲聾,然而神只失控了一瞬間,下一秒,在姜瑤忍不住咽口水時,神消失了。
門同時打開。
“瑤瑤!”
姜瑤捂住胸口,在書櫃旁露出一個腦袋,耳朵尖巨紅,“爸爸……”聲音柔軟,奇奇怪怪的。
姜洪一頓,吐出一口氣,“你這孩子在幹啥呢,問半天不回應,還搞得霹靂咚咚的。”
“正在整理畫兒呢,頂上的掉下來了。”
“這麽晚了,別弄了,明天白天弄。”
“好。”
姜洪帶上門,“早點兒睡。”
“爸爸晚安。”
屋子裏陷入安靜。
姜瑤轉身,四周一掃,神已經離開。
她的心跳依舊失常,剛剛動急了,腦子有些暈,她往後靠上書櫃,眼神微閃。
是錯覺嗎?
她腦中閃過神突然強硬的鉗制,腰上似乎還留着他的溫度,臉頰的溫度節節飙升。
好像不是錯覺也。
姜瑤紅着臉咬唇,眼中水波潋滟。他是盯着她來着……是想……吧。
她深吸一口氣,感覺喘不過氣來。
這種感覺太陌生了。
陡峭,洶湧,窒息,令人眩暈。
神只是看了她一眼,腿軟。
他過去給她的感覺是完美無瑕的雕塑,美麗、精致、是無上的藝術品。完美是完美,但周身的神聖之光令人絕不敢多想什麽。
但剛剛那一刻,他就一瞬間變成男人,眼神、動作、呼吸,無一不透着性的吸引力,她無法抵抗,身心停擺。
神的攻擊突如其來,姜瑤被襲懵了。
他的撤退也迅疾如電,姜瑤一頭霧水。
過了好一會兒姜瑤從臉紅心跳的餘韻中回神,惱道:為什麽會停?
明明都那樣了,為什麽會離開?
她倒下去,臉埋進被子裏,嘆氣一聲——
虧了虧了。虧死了。
在遙遠的天上,神站在天馬上,兩馬奔騰,風馳電掣,煙雲翻滾着朝後掠去,滿天星辰如螢火。
他閉着眼,眼睑微顫。
不可以。
凡人承受不住神的恩露。
姜瑤濕漉漉的眼睛在腦中無數次閃晃,她微微起伏的呼吸近在咫尺。
神睜開眼,目光穿過重重雲層,山川、城市村莊,落到一戶窗前。
姜瑤從床上坐起,氣鼓鼓對空氣道:“媽的,越想越虧。”
神唇角微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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