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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擁抱青澀強硬, 只有短短一瞬,加上看起來理直氣壯,實則充滿了小心試探的話, 姜瑤心軟默許了這個擁抱。
兩個人和好如初。
姜瑤已經在家裏呆了半個多月, 工作室必須由她處理的事已經擠壓太多,姜瑤雖線上處理了大部分, 但有些事還是需要她出面。
小孩已經十七,對家裏一切都很熟悉了,姜瑤問他:“我今天必須出門處理工作上的事, 你一個人在家可以嗎?”
正在看書的少年放下書,姜瑤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學會讀書寫字的, 有很多人類技能他似乎無師自通,姜瑤也曾經看過他一個小時學會拆卸組裝各類家用機械, 姜瑤已經見怪不怪。
“我不可以一起去嗎?”他問。
姜瑤想了想,“你最近長得太快了。”她怕別人看出來。
“那我在車上等你。”
姜瑤笑了一下,“怎麽突然又黏回來了?”
少年臉微紅,別過臉去,“沒有。”
姜瑤沒有拆穿他, “換衣服出門吧。”
小孩的衣服大部分是比較正式的禮服,他從小就表現出對禮服的偏愛,審美也偏于典雅大氣。雖然他一直呆在家裏, 但是着裝一直是精致隆重的。
姜瑤給他挑了一身非常休閑普通的黑衣黑褲, 還給他配了一頂黑帽子。
穿禮服的少年太搶眼了, 一出門必為人群焦點,姜瑤擔憂,故而特意選了低調的裝束。
然而等小孩換了衣服出來,一米八的高個子, 挺拔的身姿,俊朗的外表,一身黑不僅沒蓋住他的光芒,反而更讓人一眼就注意到他白淨優越的五官,真是驚為天人。
姜瑤頓了頓,拆了一個黑色口罩給他,“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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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彎腰,英俊精致的臉湊到姜瑤面前,默默看着她,這是要她戴的意思。
姜瑤看着熟悉的臉,這個幼稚的動作莊重的神一定不會做,臉熟悉,動作卻暴露了他的年齡。
姜瑤無奈地看着他,伸手給他套上口罩,整理了角度,壓着口罩捏了捏他的鼻梁,把口罩戴得嚴嚴實實。
“好了。”
一直盯着姜瑤的少年沒有起身,維持着姿勢,他的目光依舊在姜瑤身上。
姜瑤的食指點上他腦門,“醒啦,再看要收錢了。”
少年直起身,自然轉過目光,似乎什麽也沒發生。然而等姜瑤調開視線後,他的耳朵默默紅了。
姜瑤最終不忍心讓小孩在車上待三個小時,将人帶入工作室,讓他在辦公室等她。
工作室裏的人炸了。
即便少年帶着口罩,全身黑,但那身材氣質,一看就是大帥哥無疑。
“誰?是誰?誰家的弟弟?”助理小羽第一個竄到姜瑤身邊,表情興奮難抑。
兩個畫手也迅速刨着工作椅湊到姜瑤身邊。
已經結婚了的財務也好奇地看向姜瑤。
姜瑤“冷漠無情”,“別問,我不會說的。”
衆人扼腕。
小孩在姜瑤辦公室發現了裱起來的《天馬圖》,浩瀚廣闊的夜空,星辰燦爛,圓月如盤,純白的天馬氣勢浩然,直沖光明,而在柔軟輕盈的雲裏,有兩個小小的背影,一男一女,仿佛神仙眷侶。
它在畫作下方看到日期,一個一年前的日子,他還沒有出生。
小孩盯着畫作看了很久。
幾個小時後姜瑤回到辦公室,小孩正面對窗外看雨。
姜瑤說:“雨太大了,我們等會兒走吧。”
“好。”
姜瑤一偏頭就發現牆上空蕩蕩,本該挂在牆上的《天馬圖》靜靜擺在桌上。
小孩轉身,看她注意到畫,他垂眼道:“對不起,我只是想仔細看看。”
“沒關系,我的畫都能送你。”說着她抱起畫,欲重新挂回去。
然而當初這個畫不是她挂的,鈎子置得比她想象的高,姜瑤踮着腳都沒能夠上。
一雙手掐上她的腰。
姜瑤一驚。
下一秒,她身體驀地懸空,往上蹿了好大一截,姜瑤順勢一挂,小孩輕輕将她放下。
姜瑤心中略有異樣,腰側燙燙的,仿佛還被人掐着。她深呼吸兩口氣,說:“幫姐姐挂就是了,幹嘛要……”
“我以為你想親自挂。”他神色平靜認真,反倒顯得姜瑤在心虛什麽,“我就在這裏,一開始你就可以叫我的。”
也是哦。姜瑤也說不清楚那一瞬間為什麽就着急把它挂回去。
“剛剛的話是認真的嗎?”他問。
“什麽?”
“我可以要任何畫。”
姜瑤頓了頓,“嗯……除了這幅。”
小孩笑了一下,“看來只要是關于他,就不行。我永遠在他的後面。”那笑容是很平常的笑容,但是連上他說的話,就顯得落寞譏諷。
姜瑤一愣,忙道,“這幅畫也可以送你的,不過還沒到時候。”
他看着她,“什麽時候?”
等你恢複記憶的時候。姜瑤嘴唇動了動,“等你長大。”
辦公室的氣氛開始凝滞,有可能是外面的雨聲讓人心煩意亂,有可能是剛剛的工作使她疲憊,有可能是姜瑤心中一直以來的對神如此複活的無措焦慮,她的情緒低落下來。
明天他就成年了,不知道十八歲是不是一個轉折點,他能恢複記憶嗎?他什麽時候會想起來?
小孩的低氣壓在感受到姜瑤的低氣壓時變得更低了。在他眼裏,姜瑤這是想起了那個人。她當着他的面,堂而皇之地為另一個男人傷心。
他的臉色冷了下來,“我要回去。”
“好。”姜瑤應了一聲,沒有看他,徑直拿了傘,“走吧。”
兩個人沉默着走出工作室,工作室裏空蕩蕩,人已經下班了。
雨嘩啦啦下得大極了,地上濺起水泡。
姜瑤才跨出一只腳,濺起的雨水已經打濕褲腿。少年一把将她拉回來。
姜瑤看向他,他蹲下,扣住姜瑤的腳脖子,往前一用力,姜瑤撲到他背上。
“我可以自己走。”
“姐姐的腳不可以濕。”
姜瑤心中一動。
她确實覺得小孩越來越不好哄了,她希望他聽話,還像小時候那樣乖乖的,但是也知道自己這種想法很危險,她不能把他當作寵物,不能把溫順當作要求,不然她就會變成她讨厭的那種人。
她還在适應他突然出現的攻擊性,她也正接受他的反抗叛逆,但要做到心平氣和,太難了。
姜瑤趴在他背上,臉貼着他的脖子,靜悄悄的。
因為《天馬圖》蹿上來的怒氣這一瞬間全沒有了,他動了動腮幫子,感受着兩個人肌膚相貼的溫度,姜瑤小小一個,輕輕勾着他的脖子。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白淨細長,瘦瘦弱弱,曾經這雙手是他的,他想怎麽牽怎麽牽,想怎麽抱怎麽抱,如今,他碰也不能碰,借着下雨,兩個人才能有如此親密的接觸。
他踏入雨中,大雨瞬間濺濕了褲子,鼻腔裏充斥着水汽,四周潮漉漉的,雨點在頭頂傘上哔哩啵咯。
她更緊地環住他的脖子,把傘放低了一點,她的手挨着他的臉頰,他的呼吸噴到她手上。
姜瑤說:“還是等雨停了再走吧。”
他的喉結動了動,“不要。”他走出去。
雨嘩啦啦下着,少年大步大步走着,姜瑤的傘搖搖晃晃,她的手擦過他的嘴唇。
少年的眼神暗下來。
姜瑤沒有察覺,用盡全力穩住傘,她嘆氣,“倔小孩……”溫熱的吐息就在少年耳邊,癢癢地鑽進去,讓少年渾身緊繃。雨水很冷,然而他胸腔火熱,仿佛要燒起來。
工作室門口離停車的地方不過百米,他很快走到盡頭。
他單手拖住姜瑤,打開車門,将姜瑤放進駕駛位,然後接過傘,轉到後面,打開後座車門坐了進去。
這麽大的雨,打傘和不打傘沒有什麽區別,小孩大部分地方都濕了。
姜瑤将毛巾找出來遞給他,嗔道:“這麽大的雨,為什麽非要走?”
小孩擦着頭發,不說話。
姜瑤見他濕得厲害,又見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擦頭發,看不下去,蹭起來,往後爬,“我來給你擦。”
少年驀地往後仰,又伸手按住她,聲音微啞,“我自己來,坐好。”
姜瑤被他按回去,也有點被他命令的語氣吓到,愣了兩秒。
下一秒,姜瑤瞪着他,“你剛剛說什麽?”
小孩抿了抿唇,“車裏不可以動來動去,姐姐要坐好。”
兩個人四目相觸,濕了的小孩臉上莫名多了一分豔色,紅唇白面,劍眉漆黑如墨,一雙眼睛流光潋滟,仿佛水汽浸潤了進去。
姜瑤眼神一閃,坐了回去,“……哦。”
車子開出去。一路無話。
回到家,姜瑤立馬道:“去泡個熱水澡,祛祛寒。”
“好。”
姜瑤沒他那麽濕,但是褲腿和衣袖也沾了雨水,很潮。
她關上卧室門,換了衣服,随後走向廚房,切姜片,燒水,給小孩煮上姜湯。
二十分鐘後,少年泡完澡出來,他穿着浴袍,手裏拿着換下的衣服,往陽臺走。
經過姜瑤房間的時候,姜瑤房間開着燈,他叫道:“姐姐?”
廚房傳來姜瑤的聲音:“我在這兒。”
又不關燈。
他走過去,欲關燈,姜瑤換下的衣服亂亂扔在凳子上。
姜瑤煮好了姜湯,小孩走進廚房,将兩碗姜湯端出,兩個人坐在一起喝姜湯。
外面的雨聲漸漸小了。
小孩打了一個噴嚏。
姜瑤立馬摸上他的額頭,“等會兒再喝一副沖劑。”
“好。”他垂着眼,溫馴極了。
姜瑤笑了笑,“寶寶好乖。”
“叫我的名字。”他看着她,“我已經長大了。”
“不喜歡‘寶寶’這個稱呼嗎?”姜瑤看着人高馬大的少年,“寶寶”這個稱呼好像确實不是很合适了,“你小時候可喜歡了。”
他耐心吹着姜湯,半垂眼,“寶寶是叫小孩的。”
“不就是你嗎?”
“不是我,誰小叫誰。”
姜瑤笑,“就是你小呀。”
他看着她,也笑,他比了比她的身高體量,又比了比自己的,“寶寶。”聲音磁性,又帶着少年氣。
姜瑤心跳一停。
他看着她,眼神溫柔,嘴角笑意融融,“姐姐才是寶寶。”
姜瑤心跳忍不住快起來,耳朵一下子紅了,面上也臊得慌,她抿唇,含羞帶怒嗔他一眼,“不許亂說!”
少年将吹好的姜湯放到姜瑤面前,拿過了她的,“寶寶,快喝。”
姜瑤一瞬間臉色爆紅,他他他……他怎麽突然這麽撩!
她竟然被一個十七歲的孩子撩到了!
我的天!
小孩成長得這麽快的嗎!
她心慌氣短,垂下眼,略顯緊張地端起碗,咕嚕咕嚕喝姜湯,沒有說話。
“我們等會兒一起看電影吧。”小孩說。
“看、看什麽?”
“你想看的就可以。”
姜瑤按下心跳,“好。”
喝完姜湯,小孩自覺洗碗,姜瑤放下客廳的投影儀,關掉燈,随意選了一部高分經典電影——徐克的《青蛇》。
姜瑤平時并不愛看電影,所以很多老電影并沒有看過,選中這片子不過是模糊記得是兩個美女演的。
她盤腿坐下,突然想起衣服還沒洗,又起來走向卧室,本該放在凳子上的衣服卻不見了。
她一愣,眼光掃過整個卧室,換下的濕衣服真的都不見了。
小孩洗完碗,從廚房出來,見她站在卧室門口,問:“怎麽了?”
“我衣服不見了。”
小孩神色如常,“我幫你拿去陽臺了。”
姜瑤一愣,“……哦。”換下的衣服裏面包括她的……
她走去陽臺,幾步路間懷着微妙的心情希望小孩只是揉作一團拿過來了,并沒有發現什麽,然而當她走到陽臺,發現他不僅僅拿過來了,還已經把她的內衣內褲放進內衣清洗機,濕衣濕褲放進洗衣機,兩個人的衣服攪在一起,泡沫在水上蕩漾。
姜瑤面上一燥,“你怎麽……”她說了半截就頓住,腦子裏幾乎馬上想到小孩會這樣反駁她,“你能替我洗,我不能替你洗嗎?”
姜瑤默默回到客廳,當一切沒發生過。
小孩已經做好辯論的準備,然而姜瑤只是按了一下遙控板,盤腿坐下,“開始了。”
小孩在她身邊坐下。
窗外雨聲淅淅瀝瀝,微涼的風從陽臺吹來,也帶來洗衣機洗衣服的機械聲,客廳的燈全部關掉了,光線随着電影畫面的變換明明暗暗,電影幽冷奇詭的配樂加入寂靜的雨聲、機械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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