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新,你要不要搬過來和我一起住?”陸肖然回收完餘逸新家成堆的鐵罐頭,走進房間裏說。

餘逸新正在濾意大利面水的手抖了一下,鍋直接掉進了水槽裏,摔出了“嘣”的一聲。

“啊,啊你說什麽?”餘逸新才反應過來,連忙把鍋端了起來放回爐竈上。

陸肖然走了過來,伸手關掉了餘逸新面前的抽油煙機:“我說,你整天吃這些防腐類食品,對身體不好。過來和我一起住吧。”

這回餘逸新不能裝作沒聽見了。他強裝鎮定道:“我們現在其實和同居也沒什麽區別吧,不是在你家過夜就是在我家過夜,我都覺得有些太close了。”他拖長了聲音,“這種夜夜笙歌的生活其實不好,身體更加吃不消啊!”

餘逸新說得聲色并茂,就差幾個誇張的手勢來補全他的個人演出。

陸肖然沒說話,靜靜地看着餘逸新,完全沒想跟着餘逸新把這件事糊弄過去的意思。餘逸新目光閃爍,知道陸肖然想的完全不是他說的這個意思。

餘逸新放棄了表演,小聲道:“能讓我再考慮下嗎?”

翌日并不是星期四,餘逸新為了找夏攸寧直接去了自己很少涉足的校園自助餐廳,他沒有餐飲計劃,夏攸寧卻格外喜歡校內自助餐廳的簡便,雖然他每個星期的次數都用不完。

餘逸新進門,剛好碰上夏攸寧在選取食物,結果夏攸寧看到他端着餐盤轉頭就走。

“唉唉唉,怎麽回事?”餘逸新追了上去,“你跑什麽呀?”

夏攸寧面無表情仿佛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我拒絕接收一切和陸肖然有關的信息。”他這幾天看到餘逸新都有心理陰影了,熱戀中的人總有一種能夠将周遭所有人都按進他們粉紅氛圍裏溺斃的能力。夏攸寧則是他們頭號受害人,經常被餘逸新強行按在飄有酸臭味的溶液裏反複拷問着。

“我和陸肖然的感情出現了危機。”餘逸新很認真地說道。

夏攸寧轉了回來:“但說無妨!”

兩個人找了靠角落的一張桌子坐下,夏攸寧正襟危坐一臉嚴肅:“不管陸肖然做錯了什麽我都不會偏袒他,但是我勸你一句,他人就這樣,能忍則忍。”

餘逸新點點頭:”陸肖然要我搬過去和他一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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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攸寧沉默了幾秒,猛地站起身來拿起餐盤就要走。

餘逸新迅速抓住夏攸寧開襟衫的下擺,告饒道:”我錯了,我錯了,你別走。”

“你放開。”夏攸寧有點怵,老老實實地坐回原位當起了知心哥哥,”我認命了,我知道你不說出來是不會舒服的,你說吧。”

夏攸寧低下頭,把沙拉的菜葉子全部用叉子疊起來一口塞進嘴裏。

“他怎麽想的,我們怎麽能住一起呢?你知道為了不被他發現我邋遢的一面我有多努力嗎,我現在衣服脫下來都記得放洗衣籃裏了!每次他來我家之前我都去一元店買上十個空氣清新劑擺着。我要是和他住在一起,那證明着我再也不能亂丢垃圾,不能一覺睡到下午三點,不能把用過的餐具在水池裏堆成山。”餘逸新說道。

夏攸寧發出了點聲音表示自己在聽。

“還有,如果我搬去他家。我這邊的公寓就要退了。嚴格意義上來講我不就是homeless了嗎?萬一我和他分手了怎麽辦?萬一哪天我和他吵架他讓我從他的家滾出去怎麽辦?”餘逸新一連串地問了好幾個問題。

他突然停住,用着期待的眼神看着夏攸寧。

“你想讓我說什麽?”夏攸寧喝了一口水,“你感覺像是很認真在煩惱着的樣子,我都不好意思打破這種氣氛。”

“你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啊?”餘逸新一臉無奈。

夏攸寧放下叉子,拿出手機放在桌面上:”要不要你幫我先貼個鋼化膜,我雖然一直是無膜主義。”

“我怎麽覺得你在一本正經地傳遞淫穢信息。”餘逸新說。

夏攸寧嘆了口氣:“你沒覺得你擔心的問題,在陸肖然送醉酒的你回家的時候就已經不成立了嗎?”

“啊!”餘逸新突然就想了起來,他抱住自己的頭,卻又持續垂死掙紮着,“可,可能那天沒有那麽亂的吧,我好像前幾天還收拾過房子,應該……shit,我好像把襪子扔在沙發上了,那天陸肖然睡的是沙發啊!”

夏攸寧有些同情地看着因為記憶複蘇而絕望的餘逸新,繼續殘酷地揭露着事實:“再說,你那狗窩我和陸肖然都去幾次了,你覺得他還會在乎嗎?事到如今不用裝模作樣地矜持一下了,你們現在這種情況我不相信你還能想到分手的時候,談戀愛的人都是那麽作的嗎?”

“你才作!”餘逸新拿過幾塊夏攸寧的小餅幹塞了一嘴,就着水和心中湧起的狂瀾一起咽了下去,“離得太近,他要是覺得我不好了怎麽辦?”

“沒關系,你也會發現他不好的地方的。”夏攸寧十分随意地說。

“胡說,陸肖然怎麽會有不好的地方!”

“改變人格的不是陸肖然,是你吧!”夏攸寧覺得自己一定會打爆多啦A夢把時光機搶過來,讓他回到自己來這個餐廳之前,但是他還是決定做一個和平主義者。

“這樣吧,你要是同意搬過去和陸肖然一起住,我給你看十九歲的陸肖然是什麽樣的。”夏攸寧開出了條件。

餘逸新飯也不吃了,直接把餐盤往旁邊一推,毫不猶豫地說道:“成交。”

夏攸寧真心疼剛才在認真煩惱的餘逸新,現在的這個他為了美色就這麽果斷地出賣了自己。他打開手機上的相冊,在屏幕上劃了半天,掉了個個放在桌上:“來見識一下十年前的Daniel Lu。”

餘逸新瞪大了眼睛,看了半天:“卧槽,這是陸肖然?你沒拿日雜模特的圖來糊弄我吧。”

“這背景是我們學校。”夏攸寧露出嫌棄的表情,感覺這一刻他已經無法維持自己的善良了。

照片上陸肖然一副日系小清新的打扮,陽光下他不規則的卷發散落的亮片閃着光,抹茶色的長款外套前襟大開着配合着條紋內搭,稍長的劉海蓋住了眉毛。神情冷淡的模樣似乎對拍照的人有挺大的意見。照片拍攝的角度太好以至于完全沒有了日常的氣息。餘逸新發誓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陸肖然穿破洞牛仔褲,那時候還在生長期的陸肖然比現在瘦多了不光腰細,哪兒都細,高挑的身材也不太撐得起來衣服。

“這像素換成十年前的手機是不是有點高?”餘逸新精神錯亂的特點就是會馬上發現一些無關緊要的細節。

“單反拍的。我存手機上了。”夏攸寧把照片發給了餘逸新,“當時社團招新混戰的時候他被glitter噴了一臉,洗了半天才洗幹淨心情不是很好。我要留住他這張臭臉等他七老八十了來取笑他,看,神也不是一直都眷顧你的!”

餘逸新不可置信地看着夏攸寧:“你的重點是不是不太對?你的眼光是多高才能只在這張照片上看到陸肖然的臭臉。”

夏攸寧清了清嗓子:“我當然知道你情人眼裏出西施。這張照片作為交易籌碼我還是很有信心的,你想象不到我因為這張照片得到了多少好處。怎麽,你後悔晚那麽多年才遇見他了嗎?”

“不不不,十年前我可不喜歡他這一型,在我市重點高中洗腦式教育熏陶之下,我當時的審美觀完全是成績優秀,腼腆內秀的白衣少年。他這種出現在我們高中已經是不好好學習成天就知道打扮的典範了。”

“你們高中怎麽沒把你給洗直呢……”

晚上,餘逸新到陸肖然家,在他衣櫃裏找到了照片上的那套衣服。陸肖然的舊衣服不多,也就集中在一個收納箱裏,于是他又看到了很多讓陸肖然人設崩壞的單品。他無法想象現在的陸肖然會穿上這些。不,擁有八塊腹肌的陸肖然已經不适合裝頹廢美少年了!

就在他對着那箱子舊衣服發呆的時候,陸肖然穿着圍裙從他背後接近,說:“新,我叫了你三遍了。你在幹嘛?”

“我從Clem那兒得到了一些非常令人震驚的消息。”餘逸新僵硬地轉過頭。

陸肖然看到那件衣服就一目了然了,他笑着說:“Clem把照片給你了?”

“你現在和十九歲也差太多了吧!”餘逸新在陸肖然面前終于吼了出來,“你要是晚生十年,上傳一下這張照片怕是早就成為了微博網紅……”

陸肖然坐在餘逸新的面前,笑眯眯地說道:“把照片删了吧。”

餘逸新有些心虛地往後退了幾步:“幹嘛删啊,拍得挺好的啊。以Clem的水平都算超常發揮了。”

“這張照片總是讓我回想起Clem把我推到社團招新面前當擋箭牌,然後我被道具噴了一身閃粉,之後他還拿着相機在我周圍一直用很虛僞的語氣一邊誇我一邊笑了兩個小時。”

“原來真相是這樣,他之前那麽皮?”餘逸新說。

“其實在那之前,我騙他吃了摻了嘔吐味jelly beans的蛋糕,算是扯平了。”陸肖然說。

“你們真的是朋友嗎……”餘逸新感慨道。

“還有,我這麽一個大活人坐在你面前你竟然說十年前的我更好,你太讓我傷心了。”陸肖然側過頭,垂着嘴角,睫毛撲閃泫然欲泣的模樣配合着單調到幾乎沒有任何情趣的圍裙都顯得十分有視覺沖擊。

餘逸新雖然知道陸肖然是在裝可憐,卻還是有一種忍不住想要拿起相機拍照的沖動,不,來段家庭煮夫.mov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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