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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太能聯想了,人家不就是穿衣服嗎?說不定就是怕你看見自己身上的疤。”餘逸新和夏攸寧坐在他們公寓附近小花園的長椅上。
聽完夏攸寧的話,餘逸新寬慰着,“就算他知道又怎麽樣?都幾幾年了,還帶歧視同性戀的啊。”
“我并不是擔心他知道。”夏攸寧低垂着眼睑,“覺得很奇怪而已。“他的手茫然地舉起,又直直地放了下去,搭在腿上。
“算了,不想了。”夏攸寧自暴自棄道,猛地站起來說,“我們去喝酒。”
“現在?”餘逸新往四周看了看,“把祝晗一個人留在家不太好吧,要不叫上他?”
“我和他很熟嗎?還管他一日三餐?”夏攸寧提高了些聲音,餘逸新起先訝異了一會,不過馬上露出一個笑容,一臉看穿夏攸寧的模樣說,“好好好,金主爸爸你想怎麽樣怎麽樣,走,我們去喝酒。”
夏攸寧對自己的情緒化有些懊惱,然而餘逸新也含糊其辭,他也不好發作暴露自身,只能裝作一切正常的模樣和餘逸新肩并肩地走着。
他很煩躁,其實他無比清楚自己內心的改變,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所以才把一切歸結于煩躁。因為煩,才亂七八糟,這樣就可以裝作不知道讓自己內心地動山搖的原因,才不會追根究底。
他們剛到了平常去的bar,陸肖然就給了餘逸新電話,夏攸寧聽着對面的背景音也像是個酒吧,也不好讓人過來再喝第二輪。只能讓餘逸新先回去,酒也沒喝成,他一個人端坐着看着面前小小的舞池,像一個不願意回家的中年男人一樣極度的想要只屬于自己的小空間,哪怕是一間密不透風的牢房。
那扇家門後面,像是存在着讓他喘不過氣來的東西。
他一個人在bar裏待到一點,才起身慢悠悠地回去,電梯一路安安靜靜地升到自己的樓層,走廊裏也是靜悄悄的,打從心底升起絲絲的寒意像是裝載在貼滿絕緣材料密閉容器裏面,保存完好。這份空虛感卻讓他無比安心。
他打開門,燈暗着。如他所想,祝晗已經去睡了。他松了一口氣,蹑手蹑腳地放下自己的車鑰匙,在鞋櫃裏摸索着自己的脫鞋。
“夏教授。”祝晗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回自己的家有必要像做賊一樣嗎?”
剛拿到自己脫鞋的夏攸寧手一抖,噼啪兩聲物體掉落的聲音,玄關的燈亮了起來,祝晗的一只手擋在夏攸寧的面前,按在夏攸寧身後牆壁的開關上。
“你還沒睡啊?”夏攸寧的聲音有一絲顫抖。
“夏教授,是我吓到您了嗎?”祝晗臉上沒有笑容,及其認真地看着夏攸寧,朝他走近了幾步,“您突然離開,我想是我的行為讓您驚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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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你想多了,再說你也沒做什麽讓我……”
夏攸寧話還沒有說完,祝晗已經把按在開關上的手收了回來,将自己的上衣給脫了。夏攸寧愣了一下,祝晗背過身去說,“我只是不想讓夏教授看到我身上的疤而已,但是似乎讓您誤會了。”
夏攸寧雖然不太懂關于醫學上的知識,但是平常磕磕碰碰的經驗,也知道這兩道疤絕不是一般磕碰能夠形成的。傷口平滑完整,兩邊平行,随着生長的痕跡而變得詭異,從大小上似乎就能感覺到當時的疼痛。
“這是我小時候,自己不小心弄出來的。”祝晗把衣服重新套上,說,“太醜了,所以別人在的時候總是習慣性地想要遮起來。”
“不醜啊。”夏攸寧脫口而出,回過神來才想到找理由,“像折翼的天使一樣。”
祝晗回過頭,表情不像是接受了這種套路式的恭維,反而低聲笑了笑:“夏教授,長着翅膀的不光只有天使啊。”
他又繼續:“我本來不打算跟任何人說的,不過我也不想讓夏教授誤會我對您有什麽隔閡。既然解釋清楚了,我先去睡了。 ”
夏攸寧沒能來得及回答,準确來說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祝晗的直率和坦白。祝晗的眼神一直都是毫無隐藏的,無論什麽樣的情緒都直接表現在臉上。自己與他相比簡直天差地別。
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夏攸寧死活都不相信祝晗是一個來學純數的人。因為祝晗和那些光鮮亮麗。生活優渥的留學生,和自己剛踏入美國的那年一般無二。這樣的人大多都随波逐流地讀着理應符合他們身份的專業,而不是在一堆尋求浪漫的數字中做一個不解風情的陪伴者。
起初夏攸寧以為祝晗和他是一樣的,一向“孤芳自賞”的他似乎是找到了一些歸屬和認同感。然而祝晗和他太不一樣了。無論從什麽層面來說都沒有一絲一毫的相同。
單純的關注随着時間有了潛移默化的改變,那些晦澀不清的情感細小卻又密密麻麻 地紮根着,瘋狂地成長着,仿佛迫不及待地要将答案呈現在他的面前。
這些和祝晗的直率相比,實在太渺小了,而且醜陋。只能縮在陰暗的角落裏,生長出一朵純白而又有毒的花。
餘逸新再次見到李越揚的時候,他獨自一人,校園裏人來人往,還是李越揚叫住了他。
昨天他才狂噴了一頓對方,現在就這麽面對面着實有些尴尬。
“不好意思,就占用你五分鐘時間。”李越揚說,“我只是想和你道個歉。你的話我仔細想過了,是我不好。”
“?”餘逸新感到有些奇怪,但沒有說出來,照常說道,“都過去了那麽久,不用特意現在來道歉吧。再說,感情有什麽對錯。”
“好在,你現在很幸福,這樣能讓我愧疚少一點。”李越揚說。
餘逸新更摸不着頭腦了,李越揚說的話他好像一個字都聽不懂,然而他一點也不想問具體原因,只能客套着:“那就好。”
“關于陸肖然的評價,我收回。是我口不擇言了。“李越揚說,“他是個非常好的人,你們兩個,好好在一起吧。”
“嗯?”餘逸新詫異着,李越揚這目光閃爍,欲言又止,吞吞吐吐,欲說還休的樣子是什麽情況。
他瞪大了眼睛:“???”
“說!你到底對李越揚做了什麽!”李越揚走後,餘逸新迅速地把始作俑者叫到了食堂。他拿着叉子,對着陸肖然質問道,“那塊木頭能在一晚上轉了性是因為你吧,你個狐貍精是不是又給別人灌迷魂湯了。”
陸肖然笑了笑:“也沒什麽,不過就是喝酒聊天而已。失戀的人最好的朋友就是酒精了,畢竟人在神志不清的時候,自我認知度會大大降低,這時候不管別人說什麽他們都覺得理所當然。”
“喝酒聊天?”餘逸新一臉不可置信,“你這是什麽騷操作啊,這日子還過不過得下去了。你是觀音菩薩還是如來佛祖,還沒學會四大皆空呢就已經開始普度衆生了?”
“放心,我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同情。”陸肖然說,“雖然他在紐約初來乍到只能租得起不到三百平方英尺的舊式公寓,每天工作時間超過十六個小時,這樣純粹而又艱辛的追夢旅程我是完全無法想象的,實在是太讓我感動了……話說我第一次知道律師的工作是這麽的枯燥又無趣,我由衷地對這些伸張正義,主持公道,犧牲自己幸福的無私人士感到敬佩。”
陸肖然這一番話都聽不出來是褒是貶,卻怎麽聽都應該能讓當事人開心不起來。本來還想在裝作無理取鬧一會,吃吃飛醋的餘逸新現在只能說出“你真狠”這三個字。
原本還在聲讨陸肖然沒有危機意識的餘逸新深刻地認識到,自己更有可能是禁不起誘惑的那個。
陸肖然揮揮手別人就一心向明月了,那輪得到陸肖然意志不堅定呢。
“唉。”餘逸新嘆了一口氣,身邊的人依舊無動于衷。他陪着夏攸寧走了一路了,也唉聲嘆氣了一路,夏攸寧卻依舊是盯着自己的手機忽視了餘逸新想要開啓對話的欲望。
“手機有什麽好玩的,能有我好玩嗎?”餘逸新說。
夏攸寧瞥了他一眼:“手機比你好玩多了。”
“我發現你對我越來越不善良了。”餘逸新說。
“還不是某些人老在我面前散發戀愛的酸臭味。”夏攸寧回答,“你不開口我就知道你要說什麽了,只要你說出陸肖然三個字我就開始放死亡金屬,用最大音量。”夏攸寧的手指放在播放鍵上。
“大街上的,你注意下你美男子的形象!”
夏攸寧揚了揚嘴角,不鹹不淡地說:”我被捅的那一天,我在這個學校就沒有形象了。”
“我感覺你最近很暴躁,要不要給你買塊阿膠補補。”餘逸新說。
“阿膠……你在丢理科生的臉嗎?”夏攸寧無語了。
“我怎麽知道阿膠是幹什麽的,我也就是潛意識裏感覺這東西好像有用。”餘逸新把夏攸寧舉着手機地拽了下來,“你看你,還是去談個戀愛吧,都要變态了。我看祝晗就不錯,就算人家不是彎的看起來也不那麽直,不要害怕失敗。”
餘逸新一說出口就有點後悔,他本來想轉移話題好好聊天的,然而和很難聊天的人談話的時候反而更容易往槍口上撞,這種事件發展規律基本無藥可解。閉嘴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餘逸新現在不說話了,他知道自己這張嘴閉得有些晚。本以為夏攸寧會有情緒,誰知他格外的平靜,鄭重其事道:”我不是傲嬌,我是真的對他沒有那方面的感情。他是我的學生,而我永遠不可能把一個學生當做我的潛在對象。”
夏攸寧說完,餘逸新乖巧地看着他,點了點頭。
“好了,我真沒事。”夏攸寧拿餘逸新沒辦法,“我去辦公室了,你也回實驗室搬磚吧。有什麽話下班再說吧。”
夏攸寧推了側門進了電梯,不一會一條信息發到了餘逸新的手機上。
——死亡金屬是不會放的。
餘逸新笑了,夏攸寧心也太軟了,就算自己心情不好還顧慮別人的心情。他看着手機,沒有注意前方,推開門,就被門後靠着牆的身影吓了一跳。
他定睛一看,背脊一陣發涼,停頓了幾秒才小心翼翼地開口:“祝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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