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夏攸寧發現祝晗有閱讀強迫症還是最近。
他已經有将近三天沒有和祝晗說過話了,每次都是祝晗一個勁地和他對話,他都選擇無視。祝晗并沒有什麽特殊的表現,或者說夏攸寧從未見過祝晗流露過任何激烈的情緒。
祝晗不會憤怒,不會埋怨,在如此僵持的氣氛上依舊是神色如常,帶着微微笑意和夏攸寧說着家長裏短。
當他選擇冷眼旁觀的時候,他發現他太不了解祝晗了,不知道祝晗喜歡什麽,不知道祝晗的生活習慣,明明這些每一分每一秒都發生在他眼下,他卻從來沒有注意過。
吃飯的時候祝晗的目光總是停留在桌上維生素藥瓶的包裝上,那本買來的心理學書也在祝晗幫助他的時候被祝晗從頭到尾翻了一遍又一遍。
他沒有開口詢問,大多是因為意識到了自己這份悸動來得莫名其妙,眼前的這個人你究竟了解他多少呢?他又能确定多少關于這個人的真實呢?
夏攸寧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祝晗喜歡他。
雖然祝晗說任何話都帶着一副真誠的模樣,但這句話的真實性他還是确信的,不然祝晗也不會繞了那麽大一個圈也要執着于他。
三天的時間他們僅存的互動就是做愛。夏攸寧為了堵住祝晗喋喋不休的嘴,直接省去了一大堆步驟。浪漫小說中,無法心意相同的時候,至少肉體上的交流可以得到慰藉。他和祝晗的情況則是在肉體上達成一致的可能性更低。
祝晗不用說,夏攸寧就知道這個人沒有任何感情經歷。祝晗不光床技差,吻技也差,再好看的身體曲線也無法改變他是一塊硬邦邦的木頭。一再嘗試的身體交流也得不到絲毫的快感,不光如此,祝晗似乎也對這種事不太熱衷。
開始這一切也只是因為夏攸寧有所行動,單調的動作連調情都算不上。夏攸寧在床上痛得吸氣的時候,他選擇了停手。
夏攸寧不提要求,祝晗也沉默着,兩個人像兩塊濕漉漉的石頭。
這天,夏攸寧下課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祝晗照常做好飯在家裏等他。夏攸寧進了門,直接用嘴堵住了正要說話的祝晗,伸手解開了自己的扣子。
祝晗按住他的手,避開了吻,說:“夏教授,今天算了。”
夏攸寧拉正了自己的羊絨衫,坐在沙發上,說了這幾天來的頭一句話:“不做的話,滾開。”
祝晗也沒被夏攸寧的惡言吓退,說:“我不介意你這樣對我,但請你不要這樣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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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我喜歡你只是為了單純滿足性欲嗎?在遇見你之前,我經常在想為什麽其他人如此熱衷做這件事。做愛有什麽好的,這種行為在人類這種沒有固定發情期和繁衍生存危機的物種上純粹是浪費時間。”
“直到遇見你,我才覺得性是件美好的事。我只想和你做愛,但不想你勉強 。我知道你不舒服,而且一連幾天這樣對身體也不好。“
夏攸寧有那麽一刻非常想笑,情緒湧上表面依舊化作了一張頹喪的臉。他真想問祝晗,也不知道是因為誰自己才不舒服的,那麽聰明的腦瓜子怎麽連這點都想不通。
祝晗沉默了一會,才開口:”你好好休息吧,我不來煩你了。”
夏攸寧盯着天花板,心想,我哪不算勉強呢?每選擇接近你一步,我渾身上下都在訴說着勉強,但情不由衷,就算知道是勉強還是想要以身犯險,不見棺材不掉淚。
自己錯得離譜。
接下來的幾天,祝晗真的沒有來煩他了,只不過照常和他問好,叫他來吃飯,像是回到了最初祝晗來到他家那樣小心又謹慎的生活。
那是夏攸寧曾經最喜歡的距離感,現在卻不太适應了。
“夏教授,早飯好了。”祝晗正欲敲門,夏攸寧也剛好從房間裏準備出來。
一開門,夏攸寧見到了祝晗的臉下意識地将手裏的東西往下壓了壓。
祝晗不可能放過對任何一個文字的關注,立刻就注意到了那張紙是什麽。夏攸寧立刻意識到不好,側身準備離開。
祝晗把他堵回了房間裏,只手把他按在了床上。
祝晗從來沒有對他動過粗,他還是頭一次知道他們兩個之間的力量差距如此懸殊,自己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
夏攸寧試圖藏起來那張紙,這點小舉動在祝晗面前沒有任何意義,祝晗絲毫不留情從他手裏搶下那張紙,舉着問:“你為什麽要辭職?”
夏攸寧從來沒有見祝晗如此驚慌過,那些曾經因為不同對象需要飾演的情緒都顯得游刃有餘,哪會像現在這樣的堂皇,手足無措。
“對于你來說,這些都是可以輕而易舉就放棄的嗎?”祝晗的聲音都在抖,“你這些年的努力,追求還有夢想都不算什麽嗎?”
緊接着,夏攸寧看到祝晗哭了,眼淚順着臉頰滴落:“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那一瞬間,夏攸寧積聚在內心的負罪感一下子全都爆發到了表面,自己渾身上下都像是被惡臭的淤泥包裹着。他發瘋似的掙紮着,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那麽大的力氣,連手帶腳地一下子推開了祝晗,奔出家門。
十二月初的舊金山不算太冷,也遠遠算不上熱。去年的雪來得太過意外,今年卻和往日一般,白天短袖都可以出門,入夜後氣溫驟降,再加上一陣涼風,算不上多好的體驗。
陸肖然和餘逸新在公園裏找了半天,才在小溪邊的長椅上找到了夏攸寧。今天夏攸寧沒來學校,一整天都聯系不到人,快半夜了他們才接到夏攸寧的信息,一刻都沒停地出了家門。
夏攸寧一個人坐在長椅上,對着小溪扔石子,成群結隊的鴨子們對他避之不及,天一暗就立刻撲哧着翅膀回窩了。
餘逸新見到夏攸寧就火急火燎地要上前,陸肖然阻止了他。兩個人走到他身邊,夏攸寧瞥了他們一眼,沒有立刻說話。
“Clem,你還好嗎?我們給你發了好多信息,你怎麽都不回?”陸肖然緩緩地在夏攸寧面前蹲下,輕聲輕語道,“發生了什麽事嗎?”
夏攸寧的頭一下子砸在了陸肖然的肩膀上,開始放聲大哭:“學長,我還是對我的學生下了手。”
聽完夏攸寧的經歷,靠在沙發上的陸肖然和餘逸新面面相觑,一時之間竟然找不出任何話來安慰。
“我怎麽也想不到祝晗是這樣的人啊……”餘逸新還在震驚中沒有走出來,“他要是真像你說的那樣, 那他平常掩飾地也太好了吧。”
陸肖然直接沉默着去了廚房倒水,站起來的時候拉了一下餘逸新的衣袖。
餘逸新得到指令立刻跟了過去。
進了廚房,餘逸新壓低嗓音快速地說道:“你說點什麽啊,平常你不是挺能說的嗎?”
“我還沒有多嘴到幹涉別人的感情問題吧。”陸肖然苦笑道,他給餘逸新開了一灌啤酒遞給他說,“休息一下。”
餘逸新接過來喝了幾口,一口氣堵在嗓子眼怎麽都覺得難受:“要不是我老慫恿他,不然的話……”
陸肖然抱住餘逸新,撫了撫他的背:“baby, it's not your fault.”
被兩個人抛下的夏攸寧摸到了廚房,躲在牆壁後面探出一個頭,突然開口:“你們為什麽躲在這裏,我有那麽沉重嗎?讓你們感到不能呼吸了嗎?”
被吓了一跳餘逸新和陸肖然立刻放開了彼此。
夏攸寧的視線定格在兩個人的啤酒罐上,幽怨地說:“你們竟然背着我喝酒……”
最終結果是,三個人都坐在陸肖然的廚房地板上,喝起了啤酒。
“你現在心情是不是好多了?”餘逸新問。
“好多了。”夏攸寧又拉開一罐啤酒。
“的确,他不高興的時候都是折磨別人喝酒,才不會自己喝。”陸肖然說。
“少說一句你會死嗎?”夏攸寧作勢要把空罐子丢向陸肖然,想了想還是捏扁丢進了垃圾桶。
“一定不能開口的時候,我絕對不會多說一句話。”陸肖然笑了笑。
“那希望你永遠閉嘴。”夏攸寧說。
“你出門來什麽都沒帶?”陸肖然問。
夏攸寧回答:“沒帶。沒錢包,沒卡,車鑰匙都在家裏。”
“你總得回去。”陸肖然說,“那是你自己的房子。”
“我當然知道,他下學期就轉到Miranda那裏去了,總不可能一直賴在我那裏。”夏攸寧說。
“你說他會不會在找你?”餘逸新冷不丁地說了一句。
夏攸寧看向他,又看了看陸肖然:“只要你們不出賣我,他就找不到我。”
“不不不,只要是正常人發現你不見了都會懷疑你在我們這裏好嗎?”餘逸新快速地否定了夏攸寧的想法。
“所以我說,只要你們不出賣我的話。”夏攸寧鄭重其事地說。
到了入睡時間,餘逸新躺在床上半天都沒能合上眼睛,他轉向右邊看看了看躺在自己身側的陸肖然,又轉向左邊看了看背對着他的夏攸寧。
“餘逸新,別動了,被子要掉了。”夏攸寧說。
“要不然你去睡沙發。”陸肖然閉着眼睛開口。
“我這輩子就沒有睡過沙發。”夏攸寧頭也不回地回答。
餘逸新欲哭無淚道:“沒想到我有一天能夠左擁右抱陸肖然和夏攸寧,這場景太美好我都快要心髒驟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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