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房間裏靜悄悄的,家電運轉的聲音像打火石孤獨而又單調的摩擦,半天也打不出一點火星來。密碼鎖滴的一聲響了,夏攸寧率先走進了家門,把大衣一脫,随手就扔在了沙發上。

離家幾天,家裏還是沒有變化,甚至連桌上裝胡椒粉和鹽的調料瓶的位置都沒動過。祝晗跟在夏攸寧的後面,替他把大衣挂了起來。他望着夏攸寧的背影,說:“夏教授,你餓了嗎?”

夏攸寧專心致志地看着牆上的時鐘,他一路上沒有和祝晗說話,祝晗大概預料到了夏攸寧對這個問題也不會有任何反應,問完後自己都沉默了很久,最終挪了挪自己的步子。

“我餓了,有什麽可以吃的嗎?”夏攸寧回答完,看向祝晗,又補充了句,”煮個面條吧。”

祝晗沒想到夏攸寧真的回答了他的問題,一時半會反應不過來,眨了眨眼睛才說“好”。

“夏教授,你等我十五分鐘。”他連忙脫下了外套,換上圍裙進了廚房。

夏攸寧苦笑了下,想起來從和祝晗見面第一天開始,祝晗就從來沒有喊過他一聲老師,就連恭維他的時候說得也是“你是我見過最好的教授”。到頭來以為自己盡心盡力地帶了一個學生,能夠為人師表。結果總是不太如意。

這種事發生在他身上,夏攸寧已經感覺不到一點意外了。就像當初那個在課上暗戀他的學生,再是祝晗。他在想,自己是哪裏做錯了才會讓這些懵懂青澀的少年少女們對他有了愛慕之情。

第一次他選擇了逃避,遠離那些剛入校園一腔熱血還莽撞的小年輕們。本以為這樣就可以安寧,上天或者說是觀測者卻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讓他經歷劫難的機會。細細想來,他的人生從頭到尾都在逃避,逃避着家人對他的熱情,所以恐懼別人的觸碰。逃避着朋友對他的友好,所以其言不善。逃避着自己喜歡上他人的情感……所以這次他避無可避。

祝晗煮好了面,卻到處都找不到夏攸寧,在屋子裏轉悠了一圈才發現夏攸寧縮在陽臺上,他走過去就踢到了一個玻璃瓶。他連忙打開燈,發現地上是兩個空的紅酒瓶,夏攸寧還拿着一只玻璃杯坐在地上自斟自酌。

聽到聲響,夏攸寧擡起頭,将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

“為什麽這樣看我,我不是回來了嗎?”夏攸寧說,“一切如你所願,我哪裏都跑不了了。”

祝晗走了過來,鼻尖彌漫着刺激的酒精味。他蹲下身來握住夏攸寧冰涼的手,夏攸寧的眼睛看着他,目光游移,半天才找到了焦點。

祝晗不安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夏攸寧搶了話:“我們兩個怎麽折騰都好,你為什麽要去為難我的朋友,這樣我在你面前連選擇的機會也沒有。”他歪着頭,擰出一個笑容着舉杯,嘴裏像含了好大一口苦水,“祝晗,你把我逼得沒有退路了。”

祝晗見他還要喝,按住了他的手搶過了酒瓶,替他倒上了酒。祝晗慢慢地倒着紅酒,不動聲色地說:“夏教授,面好了,你現在要去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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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攸寧緊盯着玻璃杯,說:“別忽悠我,你是不是要我分心這樣可以把我的酒拿走。”

被看穿了的祝晗只好說:“你喝太多了。”

“你又沒有喝過酒,怎麽知道什麽叫多……”夏攸寧用手重重地拍了兩下祝晗的肩膀。

“我沒喝過酒,也見過別人喝醉是什麽樣子。”祝晗反手把夏攸寧架了起來,夏攸寧一不小心沒站穩差點摔出去,他腦袋歪在祝晗的肩上,祝晗說:“Clement,你喝醉了。”

“我沒醉!”夏攸寧立馬忠實地呈現了一個醉鬼的最原始反應。祝晗沒有理會,把他搬進了屋裏,把煮好的湯面擺在他的面前:“空腹喝酒胃會不舒服的,你吃一點再去睡覺吧。”

夏攸寧盯着碗盯了半天,拿起筷子一下子插穿了擺在表面的荷包蛋,流動的蛋黃溢了出來,他開始耍起了賴皮:“我不吃,雞蛋沒煮熟。”

“還沒有老幹媽。”他又補了一句。

“這是你喜歡的流黃蛋啊。”祝晗耐心地說,“家裏沒有老幹媽,你不喜歡吃,所以從來沒有買過。”

”是嗎?”夏攸寧自己恍然大悟道,緊接着他又伸出手,戳了戳祝晗的臉蛋,見祝晗沒有什麽反應,更加放心大膽地捏起了祝晗一邊的臉頰。大概是他早就想這麽幹了,過往的理智告訴他自己不應該去觸碰祝晗,一旦開始便變得一發不可收拾,愈發觸碰愈發刺激着他的渴望,借着醉意愈加的肆無忌憚。祝晗的臉被揉得快變了形,兩頰都變成了粉色。

夏攸寧笑道:“我這麽捏你你都不會生氣的嗎?你真的好奇怪啊,酒色財氣,讓人堕落的事物都不能讓你開心,我算什麽呢?”

“我沒說過我喜歡吃什麽,也沒說過我不喜歡吃什麽,你怎麽什麽都知道呢?”夏攸寧說,”祝晗,我有什麽好的,你到底喜歡我什麽啊?”

祝晗看着夏攸寧,說:“喜歡一個人需要什麽理由嗎?從某天開始,你在我眼裏就變得不一樣了,一舉一動都讓我心生雀躍,每多做一件事都讓我更喜歡你一點,無論你做什麽在我看來永遠都是閃閃發光的,這樣還不夠嗎?”

“但是我喜歡你之後真的好難過啊……”夏攸寧搖搖晃晃的,話倒是還說得很清楚,“你為什麽要騙我呢?我喜歡的那個祝晗又聽我的話,又很真誠善良,結果你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那我的喜歡算什麽?”

對祝晗來說,夏攸寧是狂風過頭他看見的第一朵雲朵,方舟上鴿子銜來的第一根樹枝,他這雙眼睛看到了更多美好的事物,而看向鏡子中的自己,卻變得越加皮開肉綻。

自己父親的話像是詛咒一樣在他耳邊愈發的清晰。

“沒有人會愛你,縱使別人愛你人類的皮囊,而真正愛你這個怪物的,只有我。”

“從頭到尾,我就是被你騙的暈頭轉向的。”夏攸寧說着,真的暈頭轉向了,頭重腳輕得眼見就要倒下去。祝晗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夏攸寧,把他扶正在了沙發上。

夏攸寧的臉埋在祝晗的懷裏,悶聲道:“你想要從我這裏得到的,我全都給你了。就算你叫我清醒,我還是不清醒地喜歡你。你是不是挺得意的,小騙子。”

祝晗身體一僵,扶着夏攸寧的手指都不由自主得有些收緊。

“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騙你了。”祝晗緊抱着夏攸寧,低着頭,壓抑着自己哽咽的聲線,輕聲說:“我保證。”

夏攸寧沉默着,他的臉似乎因為酒精上頭有點熱。他抿了抿嘴,盤算着怎麽繼續裝醉鬼。他也沒想要把祝晗弄哭,只不過有些話讓他在清醒的狀态下他實在說不出口,而祝晗也不會對着清醒的自己開口。

他攀着祝晗的肩膀,心想,祝晗騙了他那麽久,自己騙一次祝晗也不算很過分吧。

“你哭了?”夏攸寧擡起頭,繼續着自己的表演,不耐煩道,“我都還沒哭呢,你有什麽好哭的。”

祝晗盯了一會夏攸寧的臉,反而笑道:“你一直在我面前一副年長者的姿态,喝醉以後真的好可愛啊,就像當初你和餘講師鑽到桌子底下說悄悄話一樣,讓我很想吻你。”

夏攸寧渾身一震激靈,幸虧他的臉已經紅了,才沒讓祝晗看出自己內心的變化。他碎碎念道:“光想有什麽用啊。”

“因為你不喜歡啊,你的肢體接觸恐懼症剛好,似乎還不太适應親密的接觸,做愛的時候表情也很痛苦。”祝晗說,“我不想再做讓你不喜歡的事了。”

夏攸寧都快氣死了,祝晗怎麽該聰明的時候不聰明,他本來沒想今天做到這一步,反正自己現在是“醉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着瘋勁跨坐在祝晗的身上,捧着對方的臉,大聲道:“我不喜歡是因為你技術太差了,太差了!”他沒給祝晗回答的機會,堵住了祝晗的嘴,又在祝晗喘息之際,加深了這個吻。

“沒有男人不喜歡做這種事的。”夏攸寧低着頭不敢直視祝晗,“好吧,可能你是例外。”

為了向夏攸寧證明自己不是個例外,祝晗把夏攸寧按倒在了沙發上。兩個人又經過毛毛躁躁的前戲,雙手的撫摸像是肢體不協調地打架一般。進入的時候夏攸寧還是感覺到疼,尾椎連着背脊一片發麻。夏攸寧閉着眼睛眉頭緊鎖,祝晗僵硬的動作稍顯停頓。

“你別停。”夏攸寧抱緊了祝晗,耳邊盡是祝晗的呼吸聲。

雖然他們經常調侃祝晗秀氣的外貌,過于繁瑣的裝飾物,只有在這樣近距離的接觸下,夏攸寧一次又一次的意識到祝晗不同于表象的真實。祝晗的身體一點也不柔軟,溫暖而又細薄的皮膚下盡是勻稱的肌肉。緊張亢奮的時候,生理反應要比他的表情來得誠實。

夏攸寧咬着唇,感受着身體裏東西的脹大。到底是誰說的做bottom只要躺着就行了,自己又不是死人,他調整了一個姿勢,和祝晗貼的更緊了。

祝晗注意到夏攸寧的舉動,擡起頭來看他:“你是不是還很痛?”

夏攸寧漲紅了臉,說:“閉嘴,專心做你自己的事。”

剛開始的時候是緩慢還有生澀的,兩塊潮濕的木頭畢竟不能摩擦生火,最終還是夏攸寧軟化了。被進入的一方比他想象的還要敏感,粗糙的撞擊也總是有歪打正着的時候。身體也不再像之前那樣抗拒,仿佛像清晨的草地一樣,輕輕地碾出露水,随着陽光的溫度一點點變得鮮豔起來。

喘息不再只是因為疼痛,顫抖不再是因為畏懼,不經意間他對上了祝晗水光迷離的眼睛。

祝晗開了口:“Clement,接下來的事情你可能不太喜歡,但是我覺得你這樣會更有感覺。”說着他捂住了夏攸寧的眼睛。

“你!”更深處的撞擊讓他到嘴邊的話支離破碎。祝晗溫熱的手心有些黏膩,微微顫抖着刺激着他的好奇心。他的矜持早就土崩瓦解,羞恥的呻吟聲已經溢在唇邊。

祝晗像是要為他解決這份難堪,湊上來吻他,依舊青澀莽撞,不明就裏地啃咬着舔舐着。丢盔棄甲的夏攸寧卻連這點挑逗都招架不住,感官限制下更是沒有一點堅持,兩個人親的都是口水聲。沙發像是在抗議一般發出細細碎碎的聲響。耳邊祝晗難耐的悶哼蓋過了那小小的抗議。

他點燃了少年人身體中的一把火,那些零散的火星在黑夜中,像是得到了純度極高的氧氣,一下子爆裂開來,噼裏啪啦地觸動着心房。夏攸寧一直找不到一個詞去形容祝晗,現在他想到了。祝晗是春雨,淅淅瀝瀝地成為暖陽和風中的一點冰涼,平靜地滲入每一個縫隙和角落。然而那個心境像春雨一樣的少年,體溫在為他升高着。

高潮過後,祝晗把他輕輕地抱到了床上,他緊抱着夏攸寧久久不肯松開,小心猶豫地問道:“我能不能申請再做一次?”

夏攸寧睜開他的眼睛,仔細地看了看祝晗抖動的睫毛和鮮紅的嘴唇,還有,摸了摸他的臉頰,說:“我附議。”

申請了一次當然還有第二次第三次,一整晚夏攸寧都沒有阻止祝晗的索求,初嘗人事的他們似乎不懂得什麽叫做克制,随心所欲之後只剩下精疲力盡。

第二天一早,鬧鐘鈴吵醒了夏攸寧,夏攸寧迷迷糊糊地拿過手機按掉了鬧鐘,微微睜開的眼睛瞟到了屏幕上的日期。他一下子清醒了過來,連忙推着身邊熟睡的祝晗:“今天是不是你第一門final?”

祝晗半睡半醒之中思維依舊清晰:“是吧,16號,九點。“

離九點不到半個小時了,一想到這幾天祝晗複習的進度,呸,他能複習就見鬼了。

“你還不給我穿衣服滾去考試!”夏攸寧氣急敗壞地把祝晗趕下床,“要是挂科了就別回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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