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那本卷宗最終還是留在季玦手裏了。
綠绮說,五殿下送出去的東西,就沒有再要回來的道理。
季玦笑着受了。
綠绮走後,季玦把卷宗翻開,看到第一頁記載的身世。
他确有猜測——他的“父親”并沒有死。
怪不得江瑗讓他自己做出選擇。
想必如果暗六不是他,這個身份将會在恰當的時候暴出來,再為五皇子府謀取充分的好處。
暗六遠離京畿,在青州幹着無比輕松的活計,卻在司裏級別如此之高的困惑,也終于有了解釋。
季玦想了想,還是把這一整本卷宗燒掉了。
他拿着這東西沒什麽用,如此詳細的生長經歷,讓他人看到了反而生疑。
——雖然上面的大多數事情也都乏善可陳。
至于那個和他血脈相連的“爹”,季玦并沒有要去相認的意思。
他本就是一個人,再去認個爹,反而又是因果糾纏,沒了定數。
如今因果線還未了、和他糾糾纏纏的,也只有一個江瑗而已。
他燒完卷宗,打開房門散了散煙氣。
也不知道江瑗現在在做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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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瑗正坐在季玦隔壁的糕餅鋪子裏。
本來他是打算去安樂坊的戲園裏轉轉,可一想到每年這個時候,蘇小掌櫃總會做些時令的新花樣兒,就又閑庭信步,慢悠悠地晃到了這兒。
蘇小掌櫃見了他,很是驚喜。
“你好久沒來啦!”
江瑗一想,自己上次來這裏,還是以季玦的身份來的,在蘇小掌櫃眼裏,自己可不就是好久沒來了嗎?
只是一想起這個,就想起季玦送來的那兩本話本兒,他的臉又燒了起來。
正因為這個,他連送卷宗都是讓綠绮送的。若是讓他看見季玦,他定會臊得鑽進地底下去。
好好的君子之交,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
蘇小掌櫃好不容易見他過來,給他煮了一壺花茶,坐在了他對面。
“你前些天忙什麽呢?”她問。
江瑗偏着腦袋想了一會兒,也沒想出來他幹過幾件正經事。但他還是喝了口茶,擺了擺手道:“別提了,朝廷裏太忙了,我一天天忙得腳不沾地的。”
蘇小掌櫃“哇”了一聲,笑道:“我還以為你找到新鋪子了。”
“哪有的事,你的手藝比宮裏的禦廚好多了。”
“你就瞎扯吧,還宮裏的禦廚,說得跟你吃過一般。”蘇小掌櫃白了他一眼。
江瑗閉嘴了。
“不過前些日子,我們這兒的新鄰居,倒是和你挺像的。”
江瑗迷惑了。
“他跟你一樣,沒什麽大老爺架子,也愛和我閑聊哩。”
“是嗎……”
“哦,對,新鄰居就是我們那天一起看的探花郎來着……我還送了他兩本話本兒,你要嗎?”
江瑗又聽到了話本兒的事,放下茶盞,正欲找個借口告辭,就聽蘇小掌櫃驚喜道:“诶,好巧,季小郎君來啦。”
江瑗坐在背門的角落,看不見門口的情形,只是一聽這話,身體就僵硬了。
而此時季玦正跨進了門檻。
他看到江瑗的背影,也有些驚訝,微微頓了一下腳步。
“季小郎君來買東西的?”
季玦點點頭:“想問問蘇小掌櫃有沒有存着的蜂蜜。”
“自然是有的。季小郎君要蜂蜜做什麽?”
“我散了值無聊,做些蜂蜜紅豆卷。”
“季小郎君你先坐,我去後頭給你找。”蘇小掌櫃說着,就挑開簾子進了後廚。
季玦走了幾步,坐到江瑗對面。
“怎麽不說話?”他低聲道。
“真是巧啊。”江瑗小聲說道。
“我就住在隔壁,也算不上巧。”
兩個人相顧無言。
蘇小掌櫃從後廚出來,拿了一罐蜂蜜放在桌上,看他們二人坐在一起,又給季玦倒了杯茶。
她看了看江瑗,道:“這位是季小郎君,就住我家隔壁,他在翰林院當官……你們想必認識吧?”
江瑗搖搖頭,季玦也搖搖頭。
“那今日坐在一起,也是緣分了。”蘇小掌櫃笑道。
江瑗與季玦對視一眼,也道:“是挺有緣分的。”
季玦笑道:“第一次見到這位?”
江瑗也看着他笑:“我是這兒的熟客。”
蘇小掌櫃接話道:“也是奇怪,你來了他不來,他來了你不來,今兒個可算是碰到一起了。”
季玦與江瑗皆低下頭喝茶。
哪是兩個人都來啊,從頭到尾,就只有江瑗一個愛來這裏。
“如今見了面,我才是越想越覺得般配。”
……般配?
“都愛吃甜的,也都與我聊得投機……你們要是湊一起呀,說不準兒還真能湊出個知己好友來。”
季玦看着江瑗,江瑗甚至在他的目光裏看出了一絲戲谑。
江瑗輕嗤了一聲。
“诶,季小郎君方才不是說要做蜂蜜紅豆卷兒嗎?你對面這位,也愛吃蜂蜜紅豆卷呢。”
季玦輕笑一聲。
一種微妙的氣氛充斥在這個小店內,充斥在兩人中間。
就像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又有客人來了,蘇小掌櫃過去招呼客人,這個角落又剩下他們。
“你……”
“你……”
兩個人異口同聲,剛說出一個字,就又閉口不言,等着對方開口。
然後他們都沉默了下來,看光的陰影打在對方的臉上。
他們靜靜地喝茶。
“外面的鳥在叫。”過了好一會兒,季玦突然說。
“我聽到了,是喜鵲。”江瑗說。
季玦失笑:“你就瞎說吧。”
“我說是喜鵲,它就是喜鵲。”
季玦又聽了聽窗外畫眉的叫聲,道:“是喜鵲。”
他們看着天色——這裏要打烊了。
季玦站起來,和蘇小掌櫃打了個招呼,先行離去。
江瑗待了一會兒,看蘇小掌櫃已經開始收拾鋪子,問道:“需要我幫忙嗎?”
“不早了,你還是先走吧,哪裏有讓客人幫忙的道理。”
江瑗出了糕餅鋪子,一轉頭,又進了油茶鋪子。
他從西廂出來,走到廚房,就看到季玦在那裏做點心,錢二郎抱臂看着,邊看還邊嘟囔:“不是說什麽君子遠庖廚嗎,你還真不講究。”
江瑗忍不住道:“君子遠庖廚,是說君子不忍殺生,而不是君子不做飯。人家季小郎君,怎麽就不講究了?”
他突然出聲,又把錢二郎吓了一跳。
“殿下,你和綠绮姑娘一樣,走路都沒聲兒的。”
“你不也走路沒聲兒?”
錢二郎朝他拱拱手,又回東廂去了——江瑗一來,他就得走,他總是如此善解人意。
季玦調笑道:“我說剛才我怎麽又聽見喜鵲叫呢。”
江瑗倚在門邊,看着忙活的季玦,越看越歡喜:“你還記得我喜歡紅豆卷啊。”
季玦手上動作不停,嘴上道:“你什麽不喜歡?紅豆卷是我心血來潮,自己想吃的,又幹你什麽事?”
江瑗走進去給季玦幫忙,沒想到卻越幫越亂。
“這廚房太小了。”江瑗道。
“是你自己手生。”
江瑗一想,好像自己确實不太會弄這個。
他站在季玦旁邊,問道:“真不是給我做的啊?”
季玦扭頭看他,突然用袖子拂上江瑗的臉。
衣服料子劃在江瑗的臉上,有點癢。
江瑗呆呆地任由他動作,等季玦的手放下來了,才問道:“你做什麽?”
“幫個忙能把面粉蹭臉上去。”
江瑗“哦”了一聲。他“哦”完了,才又描補道:“廚房太小了。”
季玦無奈地看着他。
“做好了嗎?”江瑗問。
季玦道:“再等一柱香。”
兩個人出了廚房。清明時紮的秋千還在院子裏,江瑗坐上去,興奮道:“開壇酒?”
“喝酒誤事,”季玦道,“我明天還要去翰林院當值。”
江瑗歇了喝酒的心思。
“我去洗漱,你看着廚房,”季玦道,“今日你回去嗎?”
江瑗搖搖頭,道:“風雨對床。”
季玦又笑了。
今夜沒有風雨,也只有一張床。
第二天江瑗醒來時,身邊已經沒有人了。
他把自己收拾好,推開門,就看到了在院子裏練劍的錢二郎。
“他人呢?”江瑗問。
錢二郎收了勢,回道:“翰林院啊。”
江瑗突然意識到,不是誰都和他自己一樣的。
錢二郎也覺着江瑗真是悠閑。
他道:“殿下,昨天的紅豆卷在廚房裏溫着呢,季小郎君讓你臨走前帶上。”
江瑗笑起來,進廚房前還多說了一句:“你方才的劍法不錯,但步法裏第十三步錯了。”
錢二郎提起劍,心想殿下悠閑就悠閑吧,明明這麽悠閑了,眼睛還毒辣成這樣。
季玦在翰林院待了半個時辰,聖旨就到了。
皇帝賜了他金銀寶鈔,文房四寶,知道他身體不好,還賜了些名貴藥材。
全翰林院都知道了,今年新來的編修走大運了。
好不容易留一次值房,剛好能被皇帝撞見,不是走大運是什麽?
瞧瞧聖旨上誇的,書通兩酉,穎悟過人,才思敏捷,勤勉可嘉……差一點就要誇成文人表率了,看着就像要升遷的樣子。
唐安和方朗向季玦道賀,同值房的張修撰埋頭苦幹,奮筆疾書,此時擡起頭,也笑着向季玦道恭喜。
季玦一一回禮。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忘發了……
還有個預收來着,《偶遇一個少宗主》
大佬純情小號×合歡宗少宗主,救救孩子吧,專欄的兩本都需要預收嗚嗚嗚
武漢加油,大家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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