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沉船（四）

再度回到水下的時候，陳金揆感覺到自己身上被許多不知名的存在的目光掃視着。

這是一種沒來由的感覺，他不知道這些目光來自何處，但是他能猜到這些目光打量他的原因：玄武的氣息！

陳金揆不敢多耽擱，繼續下潛，同時金色的鈴铛突然鑽到他的手中，将鄧世昌決定縮短打撈時間的想法告訴了他。

他也不由得表示了贊同，畢竟他現在身上還殘留着玄武微弱的氣息可以“唬一唬”那些不知道帶着什麽來意的存在，但時間一到，氣息消散，怕是它們之中不懷好意之輩一定不介意給他添些麻煩。

水下的打撈依舊困難重重。

朽爛的船板，雜物被各類海藻貝類占據，它們彼此纏繞多達百年，早已經編織出另類的“牆”，這種牆不僅僅用來保護自己，也可以幫助它們捕食一些小魚小蝦。

而在這大海之中，人類似乎不比小魚小蝦強多少。

陳金揆雙手鍍上了一層金色，燙金手将一個臉盆大小的貝殼從沉船上挖出。

它的表面長滿了堅硬的刺，刀砍在上面反而多了豁口，對它卻造不成什麽影響。

陳金揆突發奇想，将手伸入貝殼縫中，雙臂鼓起，重重向兩邊掰開，一顆鵝蛋大小的珠子閃閃發光。

“當真是雷母珠！”陳金揆大喜，趕忙将其裝入身邊的皮袋內，以免招來海獸。

而随着探索的深入，沉船附近不僅僅有雷母珠發現，電光葉、紫雷石、積雷海葵等奇珍也有發現，衆人不由得幹勁大增，動手時越發的仔細，頗有掘地三尺的态勢。

而在船上，随着計劃的改變，原本每人每天限量供應的飲用水終于敞開了供應，确保在船上的每一名水兵都能保持充沛的體力和良好的狀态。

在之前的旱雷高發期，有一臺避雷針遭到了電怪的破壞，好在智鳶艦上還有備用，及時地将避雷針補足。

而收集來的玻璃瓶也被送到了烏翎的手中。

對于雷電的研究，盡管有着諸多限制，甚至不少人為此丢了性命，但是依舊有一批又一批一心想要開辟一個不一樣的時代的先驅者奮不顧身投入到對它的探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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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近代，氣動工程師的崛起一發不可收拾，一些暗地裏進行的實驗終于可以被擺上桌面，甚至可以光明正大的進行學術上的交流研讨。

烏翎用玻璃瓶儲電的想法便是來源于他某次看到的一個簡單的實驗。

此時握着玻璃瓶，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瓶內有着多麽驚人的力量。

比起高度濃縮的氣瓶，其危險程度同樣不能小觑。

因為它裏面裝着的是可以比拟甚至與氣分庭抗禮地能源。

烏翎想象了許多個實驗，但是都無法确保有足夠高的安全性，不過他相信在往後的時代變化中，這些玻璃瓶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第二波旱雷來得更加的劇烈，似乎是為了發洩第一波時沒能盡興的遺憾，這一次，智鳶艦上的衆人真真切切地明白了天崩地裂是什麽感覺。

原本無法捕捉其影蹤的旱雷，現在用肉眼居然能看到其發出來的淡白色電光，雖然依舊接近于無，但是總算是露出了它的真實面貌。

然而這樣的情況卻并不是衆人想要的，正是因為它體量的巨大才暴露了它的行蹤。

若是說原本的旱雷只有水桶粗細，現在的它就像是十個水桶拉手圍成了一圈，一次轟擊便讓智鳶靈體發出撕心裂肺地慘叫，也讓智鳶艦上的衆人清晰地看到了氣罩上的裂紋。

僅此一擊，就造成了之前數次轟擊都沒有見效的戰果，如何能夠不讓衆人膽寒？

當此之時，如果不想辦法将這樣的旱雷分散或者引開，智鳶艦下一秒就會遭到旱雷重擊，艦上衆人必定無路可逃。

之前駕船布雷的幾名水兵此時突然起身，面向鄧世昌叩首道：“家中妻兒老小皆托付給管帶大人了，諸位兄弟，來世有緣再聚！”

于是利索地跑到舢板旁邊，将那備用的避雷針取出，在滔天地風浪中駕着舢板入水，同時将避雷針豎了起來。

鄧世昌一時間竟然哽咽無語，擡手欲制止他們，卻遲遲說不出話來。

“丁醜延我壽！丁亥拘我魂！去！”烏翎這個時候急忙翻出兩張六丁符，口誦真言丢了出去。

兩位陰神玉女突然從空中躍出，齊齊甩動袖袍，将快要打到那些駕船出去布置避雷針的水兵的頭頂上的旱雷給打散，同時只見她們從水袖之中伸出玉指點向一道沖向智鳶艦的旱雷，那旱雷便如何破了口的水桶一般，在半空之中将雷電洩的幹幹淨淨，只餘星星點點掉落在氣罩上，引起一串串漣漪。

然而，這兩次出手卻讓兩位陰神身上的光芒一下子黯淡了不少，就在烏翎心疼不已的時候，又是兩道如同怒龍出水一般的旱雷自高空直撲智鳶艦。

兩位陰神只能迎着旱雷而上，最終将自身力量耗盡，同時将兩道旱雷消亡。

兩位陰神出場不過五分鐘，就直接被消耗掉，這樣的損失，讓鄧世昌的手都顫抖了起來。

而借着這短短的五分鐘，那些劃船出去的水兵只是堪堪離開智鳶艦不到五十米，海上的狂風巨浪還在不斷地把他們的船往回推！

随着轟隆隆地聲音臨近，那些船上的士兵直接将避雷針豎了起來，然後整個人抱住避雷針，立在船上。

風急浪高，他們甚至無法将圓盤展開并與避雷針固定，而旱雷卻在此刻降下。

粗大的雷柱筆直地降臨在智鳶艦頭頂，但是一半左右的電流卻被避雷針引走了，剩下的一半雖然還是讓氣罩多了密密麻麻地裂紋，但至少還沒有徹底破碎。

然而，某條舢板上的水兵此時卻在旱雷劈到舢板上的那一刻被高溫電流灼燒成了灰燼，然後在海浪的裹挾之中被瞬間吞沒，消失的無影無蹤。

鄧世昌看到這一幕，雙手顫抖地插進自己的頭發窩裏，整個人蜷縮着倒在地上，發出“嗚嗚”地哀鳴聲。

烏翎趕忙把他拉了起來，此時若是他這個管帶也一蹶不振的話，在場所有人的士氣都會大打折扣，到時候一個都逃不出去。

“鄧管帶，振作起來啊！你要置全艦官兵安危于不顧嗎？”烏翎的喊叫聲被風浪拍打地聲音掩蓋，但是鄧世昌卻仿佛聽到了他的喊話，無神地雙眼中重新煥發了鬥志，他推開烏翎攙扶的手臂，走出指揮艙室，對着躲避在各處的水兵們喊道：“兄弟們！再挺一挺！不要讓他們的犧牲白費！他們的英靈會在天上保佑着我們！我們一定可以回去的！”

布雷的舢板有一條被風浪打翻，但是那些水兵卻還在掙紮，他們将一名士兵推到被打翻地舢板底部，然後将解下用繩索捆着地避雷針，然後與之前一樣，那名士兵抱住避雷針，将它立了起來。

而這一次的旱雷更是全沖着避雷針而去，雷柱将舢板周圍十米都籠罩了進去，高溫讓海水沸騰，那些士兵甚至都沒來得及慘叫便消失在了光柱之中。

一艘舢板的避雷針成功放入了水，底部圓盤展開，精妙地扶風符文吸取周圍的風力，海浪起起伏伏它也随之搖搖擺擺，卻始終屹立不倒。

旱雷降下，避雷針成功将其引了過去，但是在水下數十米處卻産生了一次極快的爆炸，只是因為海水的阻隔，加上周圍聲音嘈雜，爆炸聲不是很明顯。

但是一直關注着那根避雷針地情況的烏翎卻注意到了，他馬上就猜到是尾端裝着的玻璃瓶承載不了如此巨大的電量被撐爆了！

而這時他耳邊突然穿來一片哀嚎聲，原來，最後一艘舢板在安裝過程中被海浪打翻，船上的水兵再也沒能冒出頭來。

烏翎心頭一片陰雲，旱雷至少還有一個小時，而接下來的時間裏，那些雷精電怪也會來湊熱鬧，智鳶艦真的能擋得住嗎？

“烏巡查，只有那一根避雷針了，而且看它的狀況似乎也不是很好，再受一次電擊怕是就要被燒毀了，接下來我們只能靠那剩下的六丁六甲符抵擋，只是之後的雷精電怪怎麽辦？”鄧世昌站到他身邊，一臉嚴肅地問道。

“防護氣罩已經撐不住了，只能依靠射蛟弩抵禦它們的進攻，必要時還是要放炮，即便大炮遭到攻擊也不能吝啬，否則智鳶艦都毀了，這些炮還能長腿飛回去不成？”烏翎忍不住苦笑道。

“哈哈！好！就給它們點顏色看看！只要回得去，這些大炮就都還能再補回來！”鄧世昌也終于不再束手束腳，擡手扔出兩張黃符。

“甲戌保我形，甲申固我命！疾！”抖手間，又是兩位金甲陽神打了出去。

兩位金甲陽神擡手間就是兩道金光打出，與再次襲來的雷柱撞在一塊。

“要通知金揆他加快進度了，舍棄那些不利于攜帶的財物，加緊往智鳶艦上裝，務必在旱雷進入衰弱期的前一個小時內全部回船，然後我們就要趕緊離開這裏。”鄧世昌與烏翎說道。

“正該如此！”烏翎點頭，同時手中一張黃符也抖了出去。

“丁酉制我魄！”陰神玉女飄然而至，立于兩位陽神之後，三神聯手，對付起旱雷來要稍稍輕松了一些。

也就在烏翎打出黃符後不久，遠方天邊以四頭雷精打頭陣，身後黑壓壓一片的電怪“呱呱呱”地如同一團黑色的亂麻一般飛向智鳶艦。

為首的一頭雷精氣勢逼人，與其他雷精不同的是，它腦袋上頂着的牛角居然呈現出深紅色，殷紅如血，每一次落蹄，都能聽到令人心神不寧地哭泣聲。

其它幾頭雷精也不是好惹的角色，比起之前與甲子陽神同歸于盡的那一只，它們只強不弱！

而且這一次跟來的電怪也不似之前亂糟糟地一擁而上，而是頗有章法地跟随在雷精身後，隐隐以它們為尖刀，組成了突進的陣勢。

鄧世昌眼中也滿是凝重之色，他微微回頭對着烏翎說道：“為首那頭血角雷精修為恐怕有大師級別，硬抗炮火都不是問題，我們這次想安然脫身怕是不容易。”

“讓六丁六甲纏住它，我們先把另外幾頭給宰了，看它到時候還願不願意和我們拼命！它這等的存在越是強橫也越是惜命！死個把同族後輩恐怕都不會放在心上，不過我們也要有能讓它感受到威脅的底牌！不然想要脫身可不容易！”烏翎看向鄧世昌。

鄧世昌低着頭，一只手抵住眉心，閉着眼睛說道：“全功率輸出，讓智鳶靈體放棄防禦模式，轉為吞淵斥退模式，可以供吞淵斥退炮進行一次炮擊，威力足夠它喝一壺！但是這個模式其他人操作不了，只有我這個管帶才有開啓權限，也就是從轉化輸出模式開始，我都不能再分心，必須全力掌控吞淵斥退炮，而且射擊時我也會作為炮擊載體，必定要承受炮擊的後坐力反噬，肯定無法再指揮智鳶艦，這時候必須有人擔負起這個責任！”

鄧世昌猛地張開一對虎眼，盯着烏翎，把雙手搭在他的肩上，嚴肅道：“烏巡查！我若是因為反噬無力指揮智鳶艦，那麽你必須擔負起指揮重擔，直到陳幫帶返回，才能交卸指揮權，這中間發生任何事情都要靠你一個人判斷，然後和全艦官兵協調配合，應對一切問題，你能做到嗎？”

烏翎看着他的眼睛，深吸一口氣，緩緩将氣吐出胸腔，然後沉聲道：“必不辜負管帶重托！”

随後，鄧世昌便緊急将二副、三副召來，當着他們的面将代表管帶身份的腰牌交到烏翎的手上，并且以不容置疑地口氣說道：“此間生死皆交付于烏巡查，全艦官兵務必通力合作，擊潰來犯之敵，保艦返航！”

衆人皆拱手答應，而且烏翎此刻也再無保留，甲板上一字排開12架風藍爪鐮，便是有人面色不虞，也要問問烏翎的刀鋒不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