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被遺忘的機械
越是走近，越能感受到這些冷冰冰的殺器散發出的震人心魄的感覺。
還沒有消散的機油味，刺激着烏翎的嗅覺。
讓他情不自禁地走近撫摸冰冷的炮身！
“即便是這些粗制濫造的羅曼諾夫制的大炮也依舊讓我感覺到一絲熱血呢！哈哈！”彼得露出那略帶嫌棄的表情，但是手卻不由自主搭在了炮架上。
“哼！明明很耐看啊！多有氣勢啊！”伊米雅不服氣道。
“相對于我們鐵血德意志來說，除了大炮本身，很多地方都需要細致的打磨，精致的修飾，必要的花紋會讓它如同藝術品一般優雅而高貴！”彼得摸着小胡子得意洋洋道。
伊米雅摸了摸炮身，有些硌手，但是她卻不屑地說道：“姐姐說那是你們太矯情！偉大的羅曼諾夫人只關心它是否堅實耐用，破壞與摧毀才是我們推崇的，其它的無關緊要，而且浪費時間和精力！”
“你姐姐怎麽可以這樣教你呢？我們可是氣動工程師！不能展現我們高貴身份的作品甚至不值得我們勒名！”彼得有些氣急敗壞。
“花裏胡哨！”瓦蓮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伊米雅背後。
彼得頓時氣焰全消，像個鴨子似得居然扭頭紮進倉庫裏邊，好像剛才的話不是他說的一樣。
“這批貨你先瞧瞧！你要的機器在後邊。”瓦蓮對着烏翎指了指。
烏翎颔首，細致地将每一個箱子打開，從中抽查炮彈以及莫辛納甘步槍。
所有的槍械都有豬油紙包裹，打開後，散發出一種格外刺鼻的味道。
烏翎仔細檢查了槍栓和槍管，幾乎找不到磨損的跡象，忍不住說道：“這些槍一發彈都沒打過吧？”
瓦蓮鼻翼輕輕扇動：“全新！包裝的紙我都沒換，你等于拿錢直接提的原廠貨！吃不了虧上不了當！”
烏翎點了點頭，将槍裝回盒子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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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一一指過，那些大箱小箱頓時消失不見，唯有對付那門艦炮時讓彼得搭手幫了一把，不然還真放不進氣動工程箱內。
“這批貨沒問題了！去看看我要的機器吧！”烏翎說道。
“跟上！”瓦蓮走向後方暗綠色的帳篷。
掀開帳篷，露出裏面的木箱。
她的手握住一塊木板，向外輕輕一抽，就将一塊兩米來長的木板抽了出來。
從空隙位置又抽走了三塊木板，幾乎将一個箱面扒拉幹淨，讓烏翎足以看清裏面機器的面貌。
烏翎雙眼發出不可見的光芒，慧眼如炬！
名稱：大型軍用炮彈制造機（上品）
評價：高要求、高标準、高精度的炮彈制造設備，具備外聯能量——氣進行批量化生産的能力
耐久度：99/100
烏翎終于舒了一口氣，他真正所希望的還是這個機器！
沒有這臺機器，空有一堆大炮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這臺伊凡四世混合動力制彈機到手後就一直沒動過，找不到合适的買家就一直在這兒屯着，這次也算清理庫存。
後邊兩箱子裏全是桶裝黑火藥，算是贈品了！”瓦蓮大方地一揮手，讓烏翎激動的差點給跪了。
“姐姐，這臺活塞式氣動增壓泵好像也放了很久了，要不然一道清了吧？”伊米雅喊道。
“敗家丫頭！那是姐姐我給你存的嫁妝！你就這麽送人了？”瓦蓮假裝生氣道。
伊米雅吐了吐舌頭，小臉蛋通紅，煞是可愛。
彼得聽了兩只眼睛綠得如同餓了許久的狼一樣，虎視眈眈地看着烏翎，滿是警告的意味。
烏翎摸了摸鼻子，略帶無奈地聳了聳肩膀，卻偷偷拿眼瞧了瞧伊米雅。
似乎可以考慮考慮啊！
烏翎趕緊把這個念頭抹掉，他可還年輕，不想被彼得“大義滅親”！
厚着臉皮，烏翎假裝沒有聽到瓦蓮的話，走過那兩個裝着火藥的箱子，将蓋在箱子的防雨布掀掉，露出一臺積灰許久都快看不出模樣的機械。
名稱：能量激化裝置（上品）
評價：簡陋的能量強化設備，效率一般，對于接入能量——氣進行生産的設備有較好的輔助作用
耐久度：55/100
對于這類增壓泵，烏翎的了解并不多。
一方面是這種機械本身的效率低下，對于氣的增強效果并不明顯，而另一方面則是真正意義上的技術封鎖！
效率低下的機械得不到來自上層技術的支持，只能被淘汰。
而真正具有革命意義的強化設備則如同掌握在名門貴胄手中的氣動靈體一樣，核心技術絕不外流！
彼得對這臺機械也來了興趣，走到近旁，将鐵灰色機身上的積灰擦了擦，看到那露出的一排銘文，眉頭突然皺了起來。
“怎麽了？”烏翎小聲問道。
彼得緩慢地扭過腦袋，表現出一副極為少見的嚴肅，他沉聲道：“這臺增壓泵從哪裏來的？”
他手指着機械，雙眼卻緊盯着瓦蓮。
瓦蓮被他犀利的眼神看得有些發慌，避開他的眼睛，同時為了保持原有的高傲故作不屑道：“撿來的，怎麽？不行啊？”
“這上面的銘文不是羅曼諾夫文！而是浪費法蘭西語！而且上面還有具體的生産日期！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那是紅色巴黎時期流出的産物吧！”彼得雙眼如電，而他說出的話則讓瓦蓮的身子突然一震。
紅色巴黎！
那個讓巴黎乃至浪漫法蘭西甚至整個歐羅巴發生恐慌的時期！
雖然其真正意義上在巴黎進行社會化管理的時間只有短暫的兩個月不到，但是這種紅色洪流不僅沒有被消滅反而還在羅曼諾夫帝國以一場聲勢浩大的革命再度新生。
正是出于恐懼，在紅色巴黎社會黨人士被處決後，凡是在紅色巴黎時期生産出的任何物品哪怕是一片面包都要被徹底消滅！
然而此時居然有一臺增壓泵安然無恙地躺在這裏！
這簡直就是一個随時會爆炸的炮彈一樣！
要知道，不僅僅是浪漫法蘭西對這個紅色巴黎社會黨的成立耿耿于懷，整個歐羅巴的國家特務機構都将它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瓦蓮顯然也意識到她們似乎卷進了某個足以讓她們粉身碎骨的圈套中！
她終于不再像之前那般高傲地不可一世，有些顫抖，但是并沒有表現的手足無措，她把伊米雅拉到身邊，理了理思緒道：“我們該怎麽處理它？”
彼得微微側了側頭，看了看這臺有些簡陋的增壓泵，有些感慨地說道：“東西本身并沒有錯！如果不是那些人進行革命我們甚至都看不到這樣的氣動設備，這可是一直被掌握在那些人手中統治整個世界的利器啊！不過，它不能出現在公衆視野中！烏翎将它收起來。”
烏翎雖然不清楚其中究竟摻雜着何等要命的因素，但是卻完全遵照彼得的話将它收入氣動工程箱內。
“現在，你們就将怎麽得到這個東西的過程告訴我！這很重要！關乎到你們的生命！”彼得的話又急又快。
“是我在羅曼諾夫帝國的合夥人送來的，當時他将貨送來的時候并沒有詳細交代來歷，我也就當做普通的設備放在這裏了，只有伊米雅偶爾會研究一下它，應該不會有暴露的危險吧？”瓦蓮有些不安地看向彼得。
彼得冷哼一聲：“你以為呢？你的合夥人要麽被他們收買了，要麽這個時候已經成了一具屍體了！這種東西誰沾手誰死！它不只是代表着核心技術的外洩風險，同時還代表着讓它們遍體發寒的那種紅色洪流！它們畏懼它，甚至已經到了一種病态。”
瓦蓮有些不确定地說道：“但是為什麽要找上我們？我們并不關心這個！我們只是商人，只做生意，不想摻和政治！”
“你這麽想他們可不這麽想！”彼得背着手在原地踱步，他忽然站定說道：“你們和那些布爾什維克人有接觸？”
瓦蓮眼中滿是不可置信之色，沒有說話，顯然是默認了。
“我就知道！你們兩頭沾，兩頭生意都做，但是有那種好事嗎？他們一定是想要從你們這裏下手，找到與你們聯系的布爾什維克人，抓捕他，從他那裏得到布爾什維克的消息，切斷他們外來補給的來源，将他們扼殺在羅曼諾夫帝國內！”彼得拈着小胡子說道。
“可是我們這邊好像并沒有什麽異常狀況啊！”瓦蓮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們在等！放長線，釣大魚！恐怕他們的目的不止這一個。”彼得揣測道。
“我們要走嗎？”伊米雅臉上多了些許慌亂。
“只怕他們不會讓你們走得那麽順利。”彼得此時臉上前所未有的鄭重。
“往哪裏走？我們從羅曼諾夫帝國跑到清庭，還能往哪裏跑？南明嗎？他們和清庭有什麽分別？還是說要往更南方的越南？嗯？”瓦蓮突然有些激動。
彼得聽了這話卻臉色煞白，他原本挺得筆直的背一下子就垮塌了下去，好像瞬間便蒼老了十幾歲。
瓦蓮看到了這一變化想要收嘴卻已經來不及，嘴巴無聲地開阖了幾下，扭過頭看向伊米雅不再說話。
彼得一只手撐在一旁的木箱上，語氣中帶着前所未有的凄涼：“是我太在乎功勳了！是我活該！
不該把你母親和你們姐妹丢在羅曼諾夫帝國。
直到我從皇帝陛下手中接過領地的授權書時，才收到你們母親去世的消息！
當時我恨不得把一切都抛下就飛奔到你們的身邊，我已經失去了最愛的阿傑莉娜，不能再失去你們！
但是，是戰争！我從未如此痛恨過它！
在我成為氣動工程師的那一天，我曾經是那麽渴望，渴望有一天能夠做到我父親他們那樣征戰沙場，視馬革裹屍為最高的榮譽！
然而當有一天因為戰争，因為我容克貴族的身份，我居然不得不服從皇帝陛下的征召而入伍，去往戰場而不是去保護我最放心不下的女兒們，這簡直比殺了我還要難受！
我第一次對我的職業感到了厭倦，我只能在戰場上用鮮血與無盡的殺戮讓我疲倦、麻木從而忘掉痛苦。
等到戰争結束，我終于能夠脫身去尋找你們姐妹的時候，我卻已經失去了你們的消息！
你們的舅舅，那個爛醉如泥的酒鬼告訴我你們失蹤了，當時失去理智的我用鏈鋸把他切成了肉丁丢到了西伯利亞荒原上，但是我卻再也找不到你們的蹤跡！
我從未放棄找過你們，從浪漫法蘭西到撒丁王國，甚至旭日帝國、五十星旗國，我都去過！
直到來到了清庭！
是主的庇佑！讓我找到了你們！我當時好開心啊！你們姐妹比我想象的堅強、勇敢，就如同你們的母親一樣，優秀、美麗讓身為父親的我感到無比驕傲！
我再沒有回過鐵血德意志，我的上半生已經奉獻給了我的祖國，我得到了我的封地，繼承了家族的意志，沒有丢掉容克貴族的身份，沒有辜負皇帝陛下的信任！
但是我的下半生要為我自己活着！我要一直守候在我的寶貝們身邊！
我只能偷偷地在半夜走到科維斯基商行附近，不敢進來，只能在外邊靜靜地看着這個地方發呆，還必須小心你們外祖父派給你們的那些兇猛的護衛，有一次差點被他們給圍在小胡同裏打一頓！但是我很開心啊！
我知道你們的處境後不敢直接和你們見面，于是就拜托我的那些朋友們幫你們尋找各路買家、商販，讓你們能夠在清庭立足，能夠不被外人欺負！
我知道我做的不夠！這些根本不算什麽！你們本可以在羅曼諾夫帝國擁有自己的封地，成為女伯爵，享受與之匹配的貴族生活。是我讓你們吃盡了苦頭，我只想彌補，用這一輩子！”
彼得緩緩轉過身，兩只眼睛中似有淚光閃爍，但是他的臉上卻滿懷期待甚至還有一點點的哀求！
從未看到過如此“懦弱”樣子的彼得！
伊米雅已經捂住了嘴，額頭的發絲搭到了手邊，擋住了半邊臉，身子在微微抽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