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阿爾卑斯（十九）

波西下意識看去，一枚猩紅色血目陡然張開，在綁縛枷鎖內的衆邪物恍如找到了知己一樣，歡快活躍起來。

而身處寶物之內的雪牢王虎則是渾身寒毛倒立，它前肢低伏貼近地面，後腿蹬直蓄勢待發。

剛剛被雪牢王虎欺負的頭發披散在臉上的蜘蛛美女此時也發出冷笑，好像有了靠山一般，不再畏懼雪牢王虎。

雪牢王虎動用雪洗之力後，短時間內喪失了操縱風雪的能力，這對于它來說是個不小的麻煩，但是也不意味着這期間的雪牢王虎就好欺負。

那長着兩顆豬首的怪物發出“哼哼”聲，就見它張開兩張嘴，嘴裏噴出污泥，灑向寒潭。

清可見底的寒潭水面馬上就被一坨坨散發惡臭的污泥給蓋住，而且這些污泥還在不斷下沉，雪牢王虎擔心幼崽有失，忙把腦袋鑽進寒潭裏尋找幼崽，恰好小老虎鑽出水面，将奇花獻寶似的露給雪牢王虎看，雪牢王虎呵斥小老虎，小老虎趕忙将奇花叼在嘴中，而雪牢王虎則輕輕咬住小老虎的後頸，将它叼住跳出寒潭，站到那立着的最大的一具冰淵蝾螈的骨殖上。

那枚血眼也追着雪牢王虎照了過去，雪牢王虎就感覺右腿上一燙，上面多出來一枚眼眸圖案，從眼眸圖案裏面咕嘟咕嘟地往外流血。

雪牢王虎一個沒站穩，磕絆在骨殖上，好在虎尾扯住冰淵蝾螈的脊骨，才沒有跌落下去，而下方的寒潭，此刻已經被雙首豬頭怪噴出的污泥給完全變成了泥塘，其中傳出的惡臭味讓在綁縛枷鎖外的卡萊大公等人也忍不住掩住口鼻。

雪牢王虎右腿已經被鮮血染紅，它微微将右腿提起不讓其觸地，這才沒有那種鑽心的疼痛傳來，但是腿上的邪異眼眸還在給自己放血，雪牢王虎将幼虎放在兩只前爪之間，将右腿擡起，回頭就是一口咬在那處傷口上，将被邪異眼眸占據的血肉直接給撕扯了下來！

這番操作，讓場外衆人看得膽寒，對待自己都是如此兇狠，實在不敢相信，與它直面時，它會手下留情！

小老虎看到自己母親受傷，體貼地把八爪奇花送到母獸嘴邊。

卡萊大公等人這才看清楚小老虎嘴裏咬得是什麽。

身邊有貴族眼尖，驚呼道：“寒淵帝章！”

卡萊大公也算見多識廣，聽到這個名字也醒悟過來，眼中的火熱毫不掩飾。

波西絞盡腦汁，終于回憶起這朵奇花的來歷。

據傳，深海之地有帝王章魚，感覺到自己生命快要臨到終點時便會選擇走向極寒深淵，将自己的屍體埋葬在深淵之下，以防被外界妖獸打擾。

而聚集了一定數量的帝王章魚的屍體以及極寒深淵的特殊環境，才有可能長出寒淵帝章花。

當然，這其中真相究竟是不是他人口中相傳的那樣早已經不得而知，但是這深淵帝章确實有得天獨厚的妙用。

其本身的恐怖寒性只有具備極寒體質的妖獸或者經過特殊調理的武道家才能承受，一旦成功服食，除卻本身不懼嚴寒之外，更能汲取極寒之氣為己所用。

而這還不足以顯示其珍貴。它真正的強橫之處在于服食後能夠獲得一種特殊秘技“歸淵”，可以在身體遭到致命傷害時觸發，自身完全遁匿于深淵免疫此次致死攻擊，脫離深淵的同時将覺醒并獲得帝王章魚興風作浪的本領。

雖然遁于深淵之後原本的能力将會消失，但是帝王章魚本身實力同樣不容小觑，而最關鍵的是它抵禦致死攻擊的功效，這一點對于每一名職業者來說都是無法拒絕的誘惑。

“天助我也！我們聖史蒂芬一族将有機會再現哈布斯堡王朝的盛世！”卡萊大公激動得無以複加。

“卡萊！助我得到他！”先祖聖史蒂芬突然說道。

衆人皆是一愣，不明白先祖為什麽會有這麽一說。

衆人卻看到，聖史蒂芬臉上的多了不自然的紅暈：“寒淵帝章！若是能吞食了它，或許我能夠假死将這具身軀脫去，只要為我準備好一具新的軀體我将有可能重新複活！再一次領導哈布斯堡王朝統一全大陸！”

“卡萊！祝我得到他！到時候，你就是哈布斯堡王朝下一任皇帝！”聖史蒂芬許諾道。

卡萊大公在聽到聖史蒂芬說出“複活”這個詞時就身體顫了顫，而待到他說出“皇帝”時，卡萊幾乎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誰都希望自己有一個好的出身！祖上若是出過皇帝那更是了不得的家世！可以子子孫孫吹噓好幾百年！

但是當有一天先祖突然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你真的能夠坦然接受嗎？真的願意交出自己現在的權力，對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人俯首帖耳嗎？卡萊自問，他不僅做不到，還必須全力擊殺這個人！

試問，誰願意憑空腦袋上多一個老祖宗指手畫腳？自己這麽久掙來的地位和威望說沒就沒憑什麽？你是老祖也不行！

即便老祖現在各種許諾，但是當他真的降臨的那一刻，之前的一切都将脫離自己的掌控，許多在自己手下沒有得志的人，在老祖面前會表現的更加恭順，那時候還需要自己這個大公嗎？只怕所有人都想着将自己取而代之吧？

卡萊現在滿心的恐懼卻不敢表現在面上，只是擺出一副誠惶誠恐地模樣說道：“請先祖放心，我等必定全力協助先祖奪取寒淵帝章！”

但是私下裏，他卻對着幾名心腹使了使眼色，幾人會意，不露聲色地走到幾具十字架背後，用秘法給十字架上綁縛的邪物松了松鎖鏈。

一頭四肢長滿骨刺，頭部只長有一只豎眼的肉紅色怪物感覺到自己身上綁縛的鎖鏈松動，一個跳躍便進入了泥塘，四肢在泥塘裏抓了一把，那些骨刺上便沾滿了污泥，然後它手腳并用，爬出泥塘，站到冰淵蝾螈骨殖旁邊，擡頭仰望上方的雪牢王虎。

雪牢王虎忍着劇痛将花的根部堵在自己受傷的右腿上，直接将寒淵帝章“栽”在自己的身體裏，這讓準備和那肉紅色怪物一道出手夾攻的聖史蒂芬束手束腳，擔心自己手一抖把花給打爛掉。

但是那肉紅色怪物可沒有這個自覺。

它的腦袋上的豎眼內突然映照出雪牢王虎的倒影。

而雪牢王虎則身子一僵，竟然遲鈍了一下，而那怪物的豎眼內卻有一頭雪牢王虎的影子爬了出來！

那影子想要直撲雪牢王虎，但這個時候雪牢王虎已經可以活動身體，它的左爪彈出近半米的指甲，上半身舒展開，探爪對着那怪物的豎眼就撓了下去。

怪物召喚出來的虎影還想阻攔，卻直接被雪牢王虎無視，指甲紮進怪物眼瞳內，将它的眼珠子直接掏了出來！

怪物的前肢想要抱住虎爪，但是雪牢王虎後腿一蹬，身子就在空中翻了個身，騎到了怪物背上，虎口一張直接将怪物那橢圓形的腦袋給咬了下來，再一縱身便跳回了骨架上，這一來一回，動作迅如閃電，聖史蒂芬還在猶豫間，那肉色怪物已經失去腦袋，化成了一堆腐骨，而綁縛它的鎖鏈也自然收回，這座十字架上空空如也。

卡萊大公并沒有因為折損一只邪獸而傷心，相反，看到雪牢王虎這個狀态他還十分滿意，這證明雪牢王虎目前還沒有陷入死地，聖史蒂芬沒可能說拿下便拿下它，他此時居然為此暗自高興。

聖史蒂芬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自己親自動手，這些邪物毛手毛腳，把自己的重生的希望寄托在它們身上根本就不可靠，還是自己出手更安全也更高效。

聖史蒂芬手上托着的虎首突然睜開了它空無一物的眼窩，本應該在這個位置的眼珠早已經不知蹤跡。

他對着虎視眈眈地雪牢王虎說道：“乖乖順從的死在我手裏，我可以讓你死的毫無痛感，不要向它一樣，臨死了還被我挖掉雙眼，最後腦袋被砍下陪我一道困在這個寶物內，永世不得超生！

只要你答應了，我可以保證你的幼崽可以安全的活下去，成為我的坐騎，我還會專門為它找來最優秀的馴獸師培育它，讓它如同你一般強大，怎麽樣？”聖史蒂芬對雪牢王虎抛出自己的“善意”，他相信雪牢王虎的靈智足以讓他明白自己話中的含義。

只是雪牢王虎很不客氣地對着他大聲咆哮，同時那團被它咬下來的腦袋也吐向了聖史蒂芬，正在進行善意溝通的聖史蒂芬猝不及防，腦袋被散發惡臭的屍塊淋了一身，臭不可聞。

“啊啊啊！你這冥頑不靈的孽畜！我要把你的爪子切下來泡酒！”聖史蒂芬露出他的真面目，猙獰地臉扭曲着。

他一把扯掉身上的白袍，露出裏面骨瘦如柴地身子，他的胸口位置塌陷了一片，那是獵殺雪牢王虎時留下的致命傷，這個時候還能看到上面留下的爪洞。

而他的下肢卻變成了詭異獸腿，鈎爪狀的腳趾輕松将踩着的石子捏成粉末，整個下身充滿爆發感。

哈布斯堡王朝時期，聖史蒂芬的靈紋是一只雙頭鹫鷹。

雖說也是不可多得的妖獸，但是比起雪牢王虎和天原狼鷹，都要差上好幾個檔次。

從他的爺爺輩起便一直想要改變家族體系傳承混亂這種現狀，于是在那個時候，他爺爺的主持下家族便開始搜尋優秀可靠的獸王靈紋作為替代，以改變皇室的傳承問題。

而直到他這一輩，才将雪牢王虎徹底鎖定，并且耗費了一生光陰在獵取雪牢王虎，導致朝政荒廢，為哈布斯堡王朝的滅亡埋下禍根。

他以重傷之軀将雪牢王虎殺死，并且妄圖替換自己的靈紋，以求維持生機。

卻不想約瑟夫一族的叛亂以及雙頭鹫鷹在替換過程中的強烈反撲以及雪牢王虎靈魂的不配合，讓他的身體瞬間崩潰，直接猝死。

而在這個過程中，被置換的靈紋雙頭鹫鷹和他的屍體一道葬入綁縛枷鎖內，由于怨氣郁結而産生了異變，表現在他身上就是靈紋真身與肉體永久固化，哪怕他活着走出綁縛枷鎖也将維持這幅怪物模樣出現在世人面前，這讓他如何成為統禦一個帝國的皇帝？儀表不佳，連摸一摸皇帝的寶座的資格都沒有！這也是他提出讓卡萊幫他尋找新軀體的重要原因。

但是這種靈紋真身固化卻變相的強化了他的戰鬥能力。

不需要二次附身，他的身體自然而然的獲得了雙頭鹫鷹的行動速度和力量，使得他在攻擊雪牢王虎時竟然絲毫不落下風。

雪牢王虎的爪子拍在聖史蒂芬的胳膊上，那看着還沒有雪牢王虎的指甲粗的胳膊在接觸瞬間肌肉裂開，從裏面長出一蓬蓬的尖利鷹羽。

雪牢王虎的爪子拍在鷹羽上，反而被刺的縮了縮爪子。

聖史蒂芬露出驕傲的神色，他憑什麽能夠依靠雙頭鹫鷹能夠獵殺雪牢王虎？

那是他花費了時間和精力以及不可估量的財富換來各種珍貴的天材地寶服食，将自己折磨的不成人樣後換來的。

雖然靈紋天生弱小，但是他後天的滋補，生生讓雙頭鹫鷹發生了脫胎換骨的劇變，讓它的鷹羽猶如鋼刺般紮人，讓它的鷹喙如同矛尖般鋒利，鷹爪能夠輕易抓穿大理石，拍擊一次翅膀能夠掀起吹倒石屋的狂風，這就是他的本錢！

雪牢王虎的虎牙咬不穿聖史蒂芬的大腿，而他的鷹爪卻将雪牢王虎完好的左腿抓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被激起兇性的雪牢王虎用尾巴狠狠抽打在脊柱上，換做旁人早已經癱倒在地，他卻只是體表血肉擦破皮，露出森森白骨，但依舊健步如飛，絲毫看不出身體遭受了重創。

卡萊臉上不說，心中越發恐懼，這樣的老祖若是降臨到族中，誰還能反抗他？

以他的實力，完全可以将反抗者一一斬殺，而立威的對象，除了他卡萊一家，簡直找不到更合适的了！

聖史蒂芬絕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