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

故事的最後,竟然是逃亡的騎士回過頭救出了他面臨審判的領主。

這一次,迪盧木多的半生依然在逃亡中度過,但逃亡的旅途上卻沒有了格蘭尼公主的影子,他的傳說将完美無瑕,他的忠義将萬世稱頌。

但是。

經典的浪漫愛情悲劇一去不複返了,變成了兩個臭男人手拉手逃難——這真是何等樣光怪陸離的傳說故事,哈哈哈哈!

對于我的捧腹大笑,迪盧木多似乎非常無奈:“夠了吧,百夜,你要笑到什麽時候?話說回來,到底是誰造成了現在的狀況啊!”

“哈哈哈哈……”他這樣一說,我更忍俊不禁,“你何苦回來救我啊,迪盧木多。我一直沒有把你騙過去的吧,這裏畢竟是我的心象世界啊——”

“和那沒有關系,你救回了我的性命,你重視我的性命,我只是平等地回報。”迪盧木多認真的、穩重地說,“最開始的時候,我将你當成是卑鄙小人,不擇手段地竊取勝利、污蔑我等榮光之輩,對不起。”

喂——

你該不會就認為我是好人了吧?千萬不要說出那樣的臺詞來。

我緊緊盯着他深色的眼眸,這似乎讓他有些羞澀地撇過頭,許久後道:“唔,現在想想你并沒有傷害肯尼斯和索拉大人的意圖,也許不該将索拉大人的錯誤完全歸結在你的身上……”

雖然這麽說也沒有錯,索拉出于對你的迷戀,遲早會與肯尼斯産生目标上的分歧。

唔……

“但是,這件事也必須說明——”迪盧木多忽然又将視線轉了回來,嚴肅地凝視着我,“如果你再使用這種卑劣的手段,那麽我一定會采取一定的措施阻止你!”

我讪讪地轉過了臉——啊!這糟糕的光輝,快要閃瞎我的雙眼了!

我确實是喜歡忠犬沒有錯,但我并不喜歡聖騎士這種光芒萬丈的善良人士啊,快把你的騎士道八大美德丢掉啊!

還有一些時間,我領着迪盧木多在我的領地上逡巡。

這是某一世我曾經管轄過的土地,我對它有着深刻的印象,每一寸肥沃的土壤和那上面栽種的東西都可能出自我的政策。

我向迪盧木多一一介紹我的臣民,就像他偶爾會說一些他的年代的故事:包括他的大領主芬恩,包括那時愛爾蘭最偉大的建國者康邁克,也包括關于誓約、關于他的父親、關于他年幼時最喜歡的一條溪流中的魚……

真是可愛啊。

與他對比,我可以說的東西就實在是太多了,一些記憶實在是太久遠,以至于我自己也感到含混不清。

路過一座高塔時,我暫時停下了腳步,告訴迪盧木多:我曾經最忠誠的一位騎士就是在這裏向我宣誓效忠。

“你很為他感到驕傲吧。”迪盧木多說,“提到他的時候,你的眼裏有光。”

“我欣賞這種忠誠,就像我欣賞你一樣,迪盧木多。”我誠實地說,“我在提到你的時候,眼裏沒有光嗎?”

——奇怪,我有說什麽暧昧的話嗎?

迪盧木多的臉上似乎泛起一層薄紅,把臉轉了過去。

這到底怎麽了?

我好奇無比地轉過去,喊了他兩聲。

迪盧木多咳了一聲,忽然轉移話題說道:“這麽說,這裏是你的家鄉吧?”

嗯……其實我的家鄉是朱雀星,不過單單只論那一次人生的話,那就确實是這裏沒錯了。

“有什麽問題嗎,迪盧木多?”

“不,只是覺得……”迪盧木多低聲道,“雖然有時會看起來很邪惡,但你本質上是個溫柔的人。”

“……”我竟無言以對。

——啊這真是何等糟糕的體會!迪盧木多你的眼睛和索拉一樣不好使嗎?你到現在都沒察覺出來,你已經被我攻略下來了嗎?!

——我可是非常厭惡被人定性為“好人”的……你們這些地球人,總是栽倒在朱雀人的懷柔手段之下……

迪盧木多感受不到我的腹诽,只是微微一笑後繼續說道:“如果這是你治下的領地,這個世界都是你的心所構成,那麽我已經知道了你內心的形狀。百夜,你會是個厲害的君主——”

我想了想,決定将他越說越奇怪的話給堵回去:“喂,迪盧木多,要開始互相吹捧的時間了嗎?需要我誇你身為騎士有多理想嗎?”

迪盧木多一愕,忽然啞然失笑,也就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唔,他笑起來的時候,那顆淚痣更加生動誘人了,真是無時無刻不在散發着魅力啊,他自己沒有自覺嗎?

唉,該進行攻略的最後一步了,我竟有些舍不得。

按照慣例,應該給迪盧木多最後一個逃離陷阱的機會。我于是略作思索,問道:“迪盧木多,離開這裏之後,你會回去效忠肯尼斯嗎?”

他的步伐微微停滞,片刻後正面直視着我,帶着尊重的口吻告訴我:“是的,百夜。我既然這一次宣誓效忠于他,就會盡力為他帶來最終的勝利……”

我向他擡起手背,示意他:我這裏還留有一枚控制他的令咒呢,我才是他現在的master。

“如果你要利用我和肯尼斯大人敵對的話,就動用這枚令咒吧,作為輕視我的忠義的代價。”迪盧木多的眼神溫和地看着我,也不再帶有執念,“我不再感到遺憾了,這場聖杯戰争,就讓我暢快淋漓地與你決戰吧,百夜,這正是我能夠給與你的最大敬重!”

和我決戰嗎?真敢說啊迪盧木多,這一次你可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我收回我的精神觸手,将我們二人的思維剝離出我的心象世界。

随着四周景物的逐漸退散,東木市寧靜的夜色再次出現在我們身遭。這時的夜晚已經靜谧而深沉,路燈發出輕微的響聲,吸引着渺小的飛蟲。

“你走吧。”我轉過身,背對着迪盧木多說,“我不會再糾纏于你,迪盧木多,去找你的主人吧。”

迪盧木多欲言又止,最後一言不發地轉過身。

我在這夜色裏嗅到了我想要的東西,克制不住地上揚起嘴角。

哈,肯尼斯終于來了。

他艱難拖動着原本屬于索拉的身體,躲在黑暗中用一雙怨毒的眼睛,一直盯着這裏,等待着仿佛毫無所覺的我走向他的陷阱。

我轉過這個街角時,果然被他暴起發難,以一把水銀制成的魔術刀抵在了我的胸膛上。

他那麽緊張,恐怕是第一次失去魔術的力量吧,畢竟索拉的身體對他來說是陌生的魔術回路。

我舉起雙手,以示自己并沒有反抗的意識:“放松些,肯尼斯。”

肯尼斯雙手發顫,将水銀刀向上挪動,緊緊頂住了我的咽喉:“你對我做了什麽?你做了什麽!為什麽會這樣……我怎麽會在索拉的身體裏!?”

“放松,放松……”我不得不舒緩一下他緊繃的情緒,“至少我沒有徹底毀了你們,肯尼斯,你不是很喜歡索拉的嗎?這樣的話你們就有了真正的羁絆,比起那虛無缥缈的婚姻來說……”

“你住口!”肯尼斯激動地再次緊了緊水銀刀,“将我弄回去,你這個該死的家夥!”

“那得索拉也在場……”

“少說廢話!你跟我——”肯尼斯的話語忽然一頓,“……Lancer?!”

迪盧木多的身影,出現在了街道的另一頭,靜靜地站立着,用失去神色的面容對着我們。

“差點忘了,你手上有Lancer的令咒,他能感覺到你處于危險之中……”肯尼斯急促地喘息,制住我緩慢地後退,對迪盧木多十分忌憚的樣子。

“肯尼斯大人。”迪盧木多只是沉默地看着,幽深的眼中帶着黯淡的色澤,“請放下手中的刀吧,我會保護您的。百夜已經答應放我離開,您不需要……使用這樣的手段。”

“哈!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嗎?Lancer,你根本就是那個勾引了主君的未婚妻以後還恬不知恥地背叛主人的人……乖乖做你的提線木偶就夠了!”

“您……不需要我嗎,我的主君?”

“戰争用的道具不需要這麽多廢話!”

肯尼斯的情緒瀕臨崩潰,将水銀刀按在我的動脈上,對我怒吼道:“你笑什麽!你笑什麽!還想要命的話就把那最後一個令咒用掉,caster!”

我無奈地舉起雙手:“放松些,肯尼斯。”

我手背上鮮紅的令咒顯然令肯尼斯感到頗為刺目,一瞬間他的眼中都是扭曲的恨意。

就在我開口之前,肯尼斯高亢的聲音忽然再次響起:“不,等等,caster,我改變主意了。失去主人的servant聽說有再次被配對的機會,我不能給Lancer這個機會再次找上我……”

他說到這裏,另一端的迪盧木多,似乎已經失去了繼續勸說,或者阻礙這一切的力量。

肯尼斯說:“用最後的令咒,命令Lancer自裁!給我自裁吧Lancer!”

我輕輕地舒了一口氣,與盡頭的迪盧木多無聲地對望。

他溫柔又憂郁的眉眼,仿佛被遺棄的犬類,安靜地,絕望地,用最後的生命凝望着。

我靜靜看了迪盧木多最後一眼。

我舉起手背,最後一枚鮮紅的令咒帶着疼痛刻印在那裏——令咒是servant絕對無法違背的東西。如果在這裏命令他自裁,他會帶着什麽樣的痛苦,再次步入絕望呢?

“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麽,迪盧木多。”我閉上眼,用低沉的聲音,最後對着遙遠彼端的迪盧木多說,“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你不需要尋求原諒或新的人生,你的忠義本就完美無瑕!迪盧木多,你是我生平僅見,最優秀的騎士。”

我記得迪盧木多的雙眼像世上所有雪水澆灌過的琉璃,不知道現在裏面會有怎樣的風情。

如果将令咒給他的話,光是令咒的魔力就能支撐他現界一段時間了;好好地游玩吧,這個世界連我也很喜歡呢,迪盧木多。

“以令咒之名,我放你自由,迪盧木多:走吧,去做任何你——”

作者有話要說: EX級的甜言蜜語啊甜言蜜語……【滄桑地抽出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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