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優雅的鹹豬手

連祁自認為心理素質一流。

這不是毫無根據的自吹自擂,他上曾經單挑過異族的王,下也曾經坑蒙拐騙為生計摸爬滾打幾十年,更為漫長的貴族生涯将他身上污濁的氣息掩蓋的完美至極,但是刻在靈魂中對自己生命的那種既珍視又輕蔑的态度卻潛伏了下來。

無論是珍視還是輕蔑,都使得他在最危急的關頭,都能面不改色的胡扯過去,扯不過去就打,打不過就跑,跑不過——大不了幾百年後卷土再重來。

在這樣的心态加持之下,連祁就仿佛自帶了一個冷靜up的buff,表面上流露出再多的情緒也好,心中再怎麽吐槽刷屏也好,但是隐藏在心靈深處的卻是一片波瀾不驚。

然而,一向波瀾不驚的血族的心中,卻意外的蕩起了波紋。

這并不是什麽很好的體驗。

伴随着謝澤那句話的說出,一陣狂風巨浪般的壓迫力猛地席卷而來,目标明确到除了身處壓力中心的連祁,周圍幾個聽到話疑惑的停下腳步的學生并沒有感受到一絲一毫。

那是屬于獵人的力量,一種精神力的特殊使用方法,通常用于對付隐藏了氣息的妖魔,迫使它們放棄僞裝,現出原形。

同時,這種方法對于獵人本身精神力的要求也很高,而且容易出岔子,到時候精神力一旦不受控制,後果可以說是兩敗俱傷算得上是一種對敵人又或是對自己,都非常兇殘的手段。

站在謝澤旁邊的幾個獵人幾乎是在第一時間發現了他的動作,心中的不約而同的閃過了一絲詫異,畢竟雖然謝澤此人在獵人工會的風評一向是以暴力,捉摸不定,令人恐懼之類的詞彙居多,但是跟随在他身邊的幾個人卻清楚,他一向對于自己的行為和情緒控制的非常好。

這樣的一個人,為什麽會——可以算得上是突兀的朝一個除了長得好看之外,并沒有什麽其他不尋常地方的人類,采取這麽直截了當的試探?

這邊的連祁并不知道這種力量在獵人一方的實際用處,但是體內的魔氣仿佛受到了誘惑一般,迫不及待的想要沖破身體的束縛,黑發的血族渾身一僵,幾乎用上了全部的忍耐力,靠着天賦的隐匿強行壓下了這股暴動。

他默默的咽下了一口老血,心中對于這些獵人手段的評價勉強上升了幾分。

被發現了嗎?

不可能。

連祁第一時間否定了這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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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僞裝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完美的,這一點毋庸置疑,而且如果那個獵人真的發現了,就不會是試探那麽簡單,搞不好,他就可以直接交代在這裏了。

根據目前的實力對比來說。

那麽,那個獵人想必是懷疑上他了。

究竟是——為什麽會懷疑?他露出了什麽破綻嗎?

在其他獵人的眼中,門口那個受到重點關注的人在聽到了謝澤的話之後,腳步頓了頓,但是并沒有幹脆利落的停下,往前猶豫的走了幾步,才緩緩地站住了,柔順的黑發抖了抖,有幾縷彎彎的翹了起來。

他半轉過身,黑色的眼睛中帶着疑惑,目光掃過了幾個人,在謝璟的身上多停留了幾秒,随後自然地落在了最前面的謝澤身上。

“……嗯,請問是在叫我嗎?”

手指有些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

他問出這樣的問題來再正常不過了,謝澤邊上的幾個人幾乎想要默默的捂臉,因為他們主指揮的眼神,就像一個探照燈一樣,一直緊緊地鎖定在了他的身上。

換作其他任何一個人,恐怕都忽視不了這樣直接的目光。

連祁的問題問出之後,并沒有人回答,其他人實在是不清楚謝澤心裏在想些什麽,不敢妄自揣測生怕戳中什麽不該戳的點,而謝澤——

他靜靜的審視了連祁片刻,仿佛想要透過僞裝的表象看到本質,越發洶湧的精神力浪潮像是巨浪拍打而來,虎視眈眈的要将魔氣拍倒在沙灘之上。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了。

面容精致的年輕人氣息非常的純淨,幾乎不含一絲的雜質,因為身處于這所學院之中,難免的被魔氣所侵染,然而除了最初侵染到他的那幾絲魔氣順着精神力溢出之外,他整個人就仿佛自帶聖光buff一樣,幹淨到不可思議。

他對于這種大家一起沉默的現場似乎有些不解,轉念又疑惑自己是不是弄錯了,臉上浮現了一抹尴尬,淡淡的緋紅染上了臉頰:“呃……那我就,先走了?”

連祁轉過身看了看門口,其他的學生們都走得差不多了,他又回過頭,眼中帶着一絲禮貌的詢問。

瞬間,那股探查性的精神力便消失不見了。

黑發的血族提起來的心稍稍放下去了一點,還沒等放穩,又刷的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就像過山車一樣刺激。

謝澤收回了精神力,眼中劃過了一絲疑惑,他不緊不慢的朝着連祁走了過來,宛如閑庭漫步一樣,嗒嗒嗒的腳步聲越來越接近。

連祁眨了眨眼睛,看着來人的動作,臉上浮現了一絲猶疑。

他的眼睛顏色非常純正,漆黑得仿佛小孩子的眼睛,黑白分明,眼角彎彎的帶着笑意,讓人不自覺得卸下了心防。

表面上無害而困惑的樣子仿佛一只可愛的小動物,而實際上,随着謝澤的走進,黑發的血族就仿佛自己的底盤被侵入了一樣,一絲森然的寒意順着脊背向上蔓延,垂下的手指有一瞬間的僵硬。

謝澤終于走到了連祁的前面。

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過半米左右,已經超出了黑發血族的“安全”距離,能夠出現在這種距離之中的,除了手下族人,就只有食物了。

連祁抿了抿嘴,剛準備開口說些什麽,突然之間,面前冷厲而危險的獵人突然伸出了手,天生的戰鬥和危機意識讓黑發的血族渾身一僵,他下意識的要避開,而理智卻阻止了他的動作,只好維持着純良無害的表情站在了原地。

謝澤伸出的手在空中停頓了一瞬,最後,輕輕的挑起了連祁的下巴。

謝璟:“——!!!”

連祁的表情僵了:“……?”(我屮艸芔茻!)

獵人1:“……卧、卧槽!?”

獵人2:“……”

獵人3:“……”

手指接觸到了柔嫩的肌膚,傳過來的那種觸覺告訴了謝澤,眼前這個人對于獵人來說,是多麽的脆弱。

然後,獵人的精神力順着肌膚接觸的部分悄然鑽進了連祁的體內。

連祁木然的站在原地,本來打算幹脆利落的揮開這人的手,然後義正言辭的表示自己的不滿,最後潇灑的離開,可是他不得不用心神去壓抑體內的魔氣。

這個獵人的精神力也好,血液也好,對于他來說誘惑力都太大了。

不過,這一個個獵人到底都有些什麽個毛病?

動不動摟摟抱抱摸摸捏捏的有意思嗎!探查妖魔居然還用這麽落後的辦法!知不知道妖魔都很怕被傳染獵人病菌的嗎!

等到體內無功而返的精神力悄然飄出,連祁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了一樣,憤憤的揮開了謝澤的手,後退了一步,語氣不悅道:“這位先生,請自重。”

“你不是這所學校的學生,進來這裏幹什麽,”謝澤沒有一絲的尴尬,“剛才你往這邊看了一眼,我們這邊有什麽你認識的人?”

“我為什麽來這裏我想看什麽和這位先生有關系嗎?”似乎是被冒犯了,黑發年輕人說話有些帶刺,“說起來,你們也不是這裏的學生吧,來着裏想幹什麽?”

“不好意思,我覺得我沒有時間和你們在這裏耗着,沒有事情的話我就先走了,再見。”

謝澤腳步微動,如鬼影一樣瞬間攔在了他的面前:“回答我的問題。”

“你這人——”連祁眯了眯眼,“我覺得我沒有必要回答一個陌生人的問題。”

“這所學院圖書館開放時間到晚上十點,現在已經是九點半了,你來這裏是在什麽時候?如果要過來的話,為什麽不在上午過來?”

“你們挖水管鋪煤氣管抖大樓的時候也已經九點了,施工隊什麽時候來不好偏偏這個點來?”連祁面無表情的說道。

水管?煤氣管?

謝澤掃了原桦一眼,後者縮了縮脖子,轉過了頭。

他又回過頭,看向了面前的人,這個黑發的年輕人眼睛非常的清澈,仿佛一眼就能看的到底的水灣,不含一絲的陰霾。

但是,究竟是真正的清澈,還是——僞裝的太好了?

“我覺得我是時候離開了,”連祁深吸了一口氣,微笑道,“請你讓一讓好嗎?”

謝澤從思緒中回過神來,淡淡道:“我同意你離開了嗎?”

不小心拿出平時指揮下屬的語氣,冷硬的話語讓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以下。

“停停停停停——”謝璟見事态朝着不妙的方向發展,匆忙跳了出來,顫巍巍的擋在了兩人中間,充當一個偉大的和事佬,“大哥,我和連祁見過,就是攝影方面的事情,他是演員,所以來這裏看書,你知道的,這裏據說藝術演藝方面的書特別多……”

然後他轉向了連祁:“這是我大哥,我們……我們其實吧……來這裏有一些特殊的事情……已經獲得學校許可了,那個,大概就是這樣……”

話說完,他先是提着心等了一會雙方的反應,連祁看上去臉色還是不太好,但至少沒有一開始那種怒火中燒的感覺了,而他大哥——

謝澤深深的看了連祁一眼,什麽也沒有說,往後退了一步,然後轉身離開了。

其餘的獵人們見這場好戲差不多也結束了,都收拾收拾東各找各家去了。

見狀,謝璟朝原桦丢了一個眼神過去,然後帶着連祁飛快了離開了圖書館,直到樓外涼涼的秋風迎面吹來,他才松了一口氣,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連祁,摸了摸鼻子,道:“不好意思,沒想到你會在這裏。”

“我大哥其實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個意思……他只是……”謝璟撓了撓頭,實在不知道怎麽把這個給圓過去,獵人的事情肯定不能講給連祁聽,可是他上哪找一個完美的理由去解釋這樣一個讓人誤會的動作?

因為這種探查術需要直接的肌膚接觸,以大哥的性格,估計也不會去介意別人怎麽想。

“沒事,”連祁溫和的笑了笑,“其實我明白的。”

謝璟傻眼了:“啊?”

“每個人都有一點小癖好,有些人看上去正人君子實際是道貌岸然呢,”連祁的身後仿佛開出了大片大片的百合花,“畢竟我長的還算是不錯的,平時也少不了被人盯着啊尾随啊之類的事情,所以‘鹹豬手’這種事情,也算是有了心理準備了。”

不不不,求別誤會啊啊啊!

謝璟心中瀑布淚。

他家大哥真的不是對美少年有什麽特殊愛好的癡漢!偏見要不得啊!大家一起友好相處不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 謝澤的心理活動其實是這樣的——

胳膊,太遠了

手,更遠,

臉,好白,看上去好弱

耳朵,好白

脖子,喉結……

下巴,算了就這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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