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時光飛逝,轉眼就過了一周。
楊叢梅為了省錢,在蘇財啓恢複得差不多時就果斷決定出院,對此蘇財啓原本是強烈反對的,畢竟在醫院蘇烨還能時常來看他,楊叢梅不能對他做什麽,可要是回家了,他可就時時刻刻都出于水深火熱之中。
不過,楊叢梅一句“住院費你自己交去”,就讓他徹底噤了聲,只能悲痛欲絕地跟着她出了院,心裏不斷想着要讓蘇烨盡快毀容,要讓尤意楠盡快欠他人情,他要趕緊從尤意楠哪兒獲得些好處才是……
蘇財啓出院的這天,消失了一個禮拜的吳鐘羲也突然出現在了1769宿舍,只是,他正在收拾行李,床上、書桌、抽屜以及儲物櫃全都空了。
吳鐘羲已經辦理了退學手續,林佟薔下了最後一道通牒,命令他最遲今天就得滾出H市,否則讓他連明天的太陽都見不到。
林佟薔是否真的會做出那種事吳鐘羲不知道,可他沒有膽量賭,所以在剛被放出來沒多久,就趕緊買了最早的一班動車回老家。
他現在可以說身無分文,就連買機票的錢都沒有。想想當初被林佟薔包養時,開豪車用名牌,吃香的喝辣的,花多少錢都不用心疼,他就捶胸頓足、傷心欲絕。
蘇烨從圖書館回到宿舍時,就看見吳鐘羲渾身傷痕累累,正提着行李準備離開。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蘇烨的目光淡漠而清澈,吳鐘羲望着他,心中百感交集。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什麽力量,在幫着蘇烨。
無論是輔導員,還是同學,都下意識地站在蘇烨那邊,甚至,林佟薔……
吳鐘羲憶起上個星期一,就恨死了自己的自以為是,和耍了小聰明——
“你是說,這手表被你的舍友摔破了?”林佟薔翹着二郎腿雙手抱胸,用高跟鞋尖利的前端擡了擡吳鐘羲的下颚,漫不經心地問道。
吳鐘羲被鞋子的前端戳得一陣鑽心的痛,卻也只能卑微地跪伏在地上,連看都不敢看林彤薔一眼,戰戰瑟瑟地回道:“是的。”
說完,他的內心真是後悔不疊。
在收到短信的那個下午,他就立刻去找這個老女人想要挽回,結果一路上想到的所有解釋和甜言蜜語都還沒派上用場,老女人就因為公司有急事要趕回去,離開之前只冷冰冰地丢下一句話:“明天早上八點之前,我要看到所有我送給過你的東西!”
吳鐘羲沒辦法只能灰溜溜地回來了,心想既然要将所有值錢的東西都還給那個老女人,那尤意楠那筆錢必定要賺到,所以才大費周章地找了輔導員和那麽多的同學。結果陷害蘇烨沒成,手表還摔破了。
偏偏,那時為了找手表折騰到了比較晚,他打的去了好幾家鐘表維修店和勞力士專櫃,不是關門了就是說師傅要休息。
因此第二天,他只能拿着被摔破的手表找林佟薔……
“哪個舍友?怎麽摔壞的?”林佟薔掃了一眼桌上鏡面四分五裂的勞力士手表,随口問了一句。
吳鐘羲有些疑惑林佟薔會刨根問底,心想是不是林佟薔打算找這個摔破手表的人算賬?
想到這,吳鐘羲的心頭立即蹿上一絲驚喜。
他正恨死蘇烨這個出生卑賤的鄉下人了!
若不是這個鄉下人突然改變習慣,在床下用電腦,鑰匙還總放在書包裏,他怎麽會一直找不到機會,将手表放進他的儲物櫃裏?!
怎麽會在火燒眉毛的情況下,只能将手表匆匆忙忙地塞到他的枕頭下,從而導致後面的意外?!
怎麽會賺不到和尤意楠說好的六萬塊錢?!
吳鐘羲真是越想越怒火中燒,俨然将他如今的下場全都歸咎為蘇烨的錯。
“就是那個之前在宿舍昏倒,被送進醫院的蘇烨!”吳鐘羲頓時擡起頭,望着林佟薔氣呼呼地罵道:“我因為要去洗澡就特意将手表脫了放在床頭,雖然說這個手表有防水功能,但我可舍不得讓您送給我的手表給碰了水……”
林佟薔聞言眼角一抽,按捺住性子沒有打斷吳鐘羲的一番廢話。
“誰知道蘇烨那個鄉下人在爬上床時碰到了手表,讓它掉到我床下的櫃子上。我和他就一起将櫃子搬出來,他卻一點都不小心,讓櫃子一歪,手表就滑到地上摔破了!”
吳鐘羲說得頗為義憤填膺,自認為自己編得很有技巧。
半真半假,容易瞞天過海,而且每一字每一句都在控訴蘇烨,不怕林佟薔不會遷怒蘇烨。
沒錯,他就是要讓蘇烨被林佟薔狠狠教訓一頓,蘇烨無權無勢,被林佟薔整得也在學校、在H市呆不下去就最好了!
林彤薔不動聲色地聽完吳鐘羲這一番話,不知道為什麽,本來對于破了一塊表并沒多在意的他,在聽到吳鐘羲說是蘇烨摔破、俨然将所有責任都推到蘇烨身上時,心頭就蹿上了一股無名火。
她今年三十九周歲,還不到二十歲的少年吳鐘羲,豈是她的對手?
對于吳鐘羲的小心思,林佟薔瞧得一清二楚。
不就是想借她的手教訓蘇烨,說不定還能分散她的注意力,而稍稍放過他?
可惜了,吳鐘羲不知道她對蘇烨這個少年有多欣賞和喜愛,而且吳鐘羲說得再有技巧,她仔細想想,就能看出其中的破綻。
“你竟然将我的手表随随便便就放到床上?蘇烨爬自己的床還有錯了?!他幫你搬櫃子你還反怪他?!”林佟薔再次用高跟鞋尖利的前端戳吳鐘羲的下颚,這一次格外用力,痛得吳鐘羲怎麽也忍不住嗷嗷叫了出來。
“找人打一頓,然後關在這一個禮拜,就算餓死了也什麽吃的都不準給!”林佟薔說着站起身,回頭吩咐了秘書一句。
“是。”
吳鐘羲怎麽也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想要抱住林佟薔的腿,手卻被林佟薔的下屬狠狠踩在腳下。
“啊——”他撕心裂肺地大叫一聲,卻仍是強忍着痛苦苦哀求道:“林姐你聽我解釋啊林姐,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那手表我一直都很小心翼翼地保護,那張照片也是假的是誤會啊……”
林佟薔聞言終于停下腳步,轉過了身。
吳鐘羲一喜,卻聽到林佟薔說了一句令他徹底堕入深淵的話——
“本來我沒想動粗,讓你立刻滾回老家就行,可你竟然不知天高地厚想讓蘇烨給你背黑鍋……呵……”林佟薔冷笑了一聲,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間……
被關了整整七天的吳鐘羲,在一被放出來後就趕緊回學校辦理退學手續。
在那七天裏他當然有進食,是林佟薔的司機魏子丞偷偷帶了米飯給他,否則,他說不定就真的被活活餓死了。
吳鐘羲看着蘇烨沒有說話,現在他連怨恨蘇烨的膽量都沒有了,他覺得蘇烨就仿若是得到了命運的眷顧,跟誰鬥,都千萬別跟蘇烨鬥……
這些話他自然不會告訴尤意楠和蘇枚芬,畢竟這兩個人将來是死是活都與他無關,而且他說了估計也沒有什麽作用。
吳鐘羲最終萬念俱灰地走了,蘇烨忍不住走到窗戶旁,望着樓下他那蕭瑟瘦削的背影,神色莫名。
其實就算沒有他的揭穿,一年後吳鐘羲也會被林佟薔發現他腳踏兩只船。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縱使他的那個小女朋友在老家,時間長了,也肯定會露出破綻來。
不過上一世,林佟薔只是逼他退了學,并威脅他不準再踏入H市半步,然而這一世,蘇烨卻從某種途徑得知,林佟薔不僅要挾吳鐘羲滾出H市,而且是,永遠不能離開他的老家半步。
吳鐘羲的老家,是一座非常偏僻貧窮的山村。
是的,嫌棄蘇烨出生卑微的吳鐘羲,其實家境比蘇烨還要貧寒許多。
貧寒讓他厭惡自己的出生,甚至厭惡自己的父母……
蘇烨也不知這一世林佟薔為什麽會徹底斬斷吳鐘羲的後路,他記得上一世吳鐘羲被發現後沒多久,林佟薔和她的一位下屬結婚了。
難道是因為那時林佟薔找到了幸福,心情好就放過了吳鐘羲?而這一世因為他,吳鐘羲提前一年就被發現,這時的林佟薔還是孑然一身,又由于前夫出軌,心中的怨氣自是很深,怎麽可能會輕易饒過背叛了她的人?
吳鐘羲的行為,根本和自取滅亡無異。
一輩子都關在貧瘠的深山裏,這樣的日子,想必吳鐘羲生不如死吧?
可是,這一切都是吳鐘羲自食其果、咎由自取,不值得任何人同情。
蘇烨收回視線,看了下時間,準備收拾一番去健身會所。
健身會所就在他的學校附近,因此他沒用多長時間就到了。
推開健身會所的大門,照例又有無數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對次,蘇烨已經習以為常,走到最角落的推胸器械旁,調整了下座椅的高度後就坐了下去,開始推胸。
立刻,這個最不起眼的角落,卻成了許多人關注的焦點。
二十分鐘後,一名男子終于再也按捺不住,走下跑步機仔細地整理了下自己的儀容,就朝這個角落走去。
目光分外癡迷地盯着角落裏神情專注的少年,男子随着與少年距離的縮小,愈發感到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嚣着某種欲望。
“嗨!你好!”男人盡量讓自己表現得比較溫文儒雅,笑得彬彬有禮道:“我想你非常需要一名教練,否則你可能怎麽鍛煉都無法取得滿意的效果。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擔任你的免費教練呢?”
正在鍛煉的蘇烨一愣,擡頭觸到男人目光中無法隐藏的一團火焰時,下意識地拒絕了。
“不好意思,我就不麻煩你了。”
他說得比較委婉,卻也很果斷,一般人聽到這樣的答複,都覺得自讨沒趣,轉身離開了,不料這名男子卻有些堅持。
“一點都不麻煩,你的動作不夠标準,再這麽練下去有可能會拉傷肌肉,所以很需要我的指導……”他說着就伸出右手,作勢要撫上蘇烨的胳膊。
蘇烨一驚,連忙想躲開,可奈何他此時正坐在推胸器械上,行動有些受阻。
眼看着這只手就要碰過來,空氣中卻陡然響起一道冷若徹骨的聲音:“恐怕他不需要你的指導,因為他有我了。”
幾乎在聲音響起的同時,男子的右手腕就立刻被一只修長的手握住。
男子望着身旁的這名不速之客,連生氣的膽量都沒有,連忙收回右手,幾乎出于一種自我保護意識般,微俯下身子顫着聲道:“抱歉打擾你們了,我……我這就走……”
說完,他就甚是狼狽地邁着淩亂的步伐離開,緊接着額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左手扶着右手不住地發出痛苦的呻吟。
為什麽會這樣?剛剛他手腕被握住時還沒覺得多痛,可現在怎麽反而感到一陣陣劇痛襲來,就仿若右手要斷掉一般……
男子回頭看了一眼蘇烨身旁高大挺拔的男子,根本就不敢找他理論,只能急匆匆地準備去醫院做一個檢查……
蘇烨怔怔地盯着眼前的邢子旻,有些錯愕。
這家健身會所的設施比較一般,上一回遇到邢子旻他以為只是偶然,沒想到今天竟然又遇到了他。
對此他倒不是很好奇,只是挺感謝邢子旻替自己解了圍。
蘇烨動了動唇,正欲向邢子旻道謝,不料發現某人一雙幽深的眸子正穿過他寬松較低的背心領口,定定地盯着他的……胸。
由于這時蘇烨已經鍛煉了二十幾分鐘,多多少少出了點汗,其中幾顆汗珠順着肌膚紋理,滑落到了他鎖骨以下的地方,顯得他那白皙剔透的肌膚,愈發性感而妖冶。
尤其,一顆汗珠恰巧剛好落在右邊那粒殷紅的茱萸上,更是輕易能讓人血脈偾張……
邢子旻雙眸微眯,盯着衣領下的那道甚是誘人的春光,不動聲色地想,饒是他走過那麽多國家,見過那麽多人,蘇烨的姿色,卻能在他所見過的人中,至少排到前三……
腦海裏滑過這個想法的邢子旻,直接伸出手按到了蘇烨的胸口上。
蘇烨:“……”
“剛才在那邊看你鍛煉,發現你的發力部位還是錯的。”邢子旻面不改色地說道,口吻裏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讓人無法反駁的強硬。
蘇烨:“……”
“不想讓我一直按着你的胸口,就趕緊糾正錯誤。”
蘇烨一滞,因為今天他穿的背心領子比較低,所以現在邢子旻按在他胸口的手掌,至少有一大半與他胸口的皮膚直接相觸。感受着從胸口源源不斷地傳來某人灼熱的溫度,他真的有點想罵一句髒話。
然而最後,蘇烨終是在邢子旻冰冷的目光下,老老實實地開始做推胸動作。
他一邊做一邊想,之前那名男子不過是要碰到他的胳膊,他的反應就挺強烈,可現在邢子旻是整個手掌,都正大光明地放在他的胸口上,他卻竟然連拒絕的勇氣都沒有……
是因為他清楚絕不能得罪邢子旻嗎?還是因為邢子旻的目光和方才那名男子相比,簡直是冰天雪地、天寒地凍,讓他确定了他對他,根本沒有那方面的想法?
如果說《Dayligt》的男主人公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将軍,那麽邢子旻則是統治世界的君王。
兩人第一次在健身會所相遇時的想法,再一次襲上了蘇烨的心頭……
面對這樣無形中卻處處透着強勢的男人,蘇烨無奈,只能努力整理好情緒,強迫自己集中精力。
邢子旻面無表情地看着蘇烨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姿勢發現蘇烨還挺聰明,他當時不過教了一次,他卻記住了所有的要領,動作非常标準。
至于他發力點錯誤的這個問題,原來是因為他控制得還不夠熟練,有時會正确地用胸口發力,有時發力卻仍會分散。
但和許多初學者相比,他的表現已經十分不錯了。
漸漸地,蘇烨終于進入狀态,對于胸口上那只灼熱的手不再感到難以适應,而這時耳機裏傳出了蘇財啓肝腸寸斷的叫聲,若不是因為有邢子旻在場,他恐怕嘴角已經漾開一抹暢快的笑了。
“想笑就笑,在我的面前,你所有的僞裝都是徒勞。”邢子旻忽然冷冰冰地開口。
蘇烨手上的動作頓時僵住,擡起頭見邢子旻一雙眸子幽深地仿佛無底洞,讓他整個人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
他不無緊張地想,恐怕他确實早就被這個男人完全看穿了……
邢子旻将蘇烨眼裏一閃而過的慌亂看在眼裏,嘴角不禁揚起了一抹略顯詭谲的笑……
“繼續。”
蘇烨:“……”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裏,蘇烨再也無法集中注意力做推胸動作,發力的方式往錯誤的大路上一路狂奔,怎麽拉都拉不回來,所以,邢子旻就這麽按着他的胸口,整整半個小時……
小劇場:
蘇烨:“如果讓我發現你對我圖謀不軌,我一定……”
邢子旻:“你一定已經被我吃幹抹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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