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比起被修覺的發現自己的狼狽和落魄, 被修覺的跟班發現明顯要更加可怕。

冬長青在經歷長達三秒的懵逼後，再次逃跑，并發誓以後絕對不到這個地方發傳單。

不，他是壓根就不想再發傳單了。

而同樣懵逼的崔岩一臉懵逼的走進了總裁辦公室, “修總……”

“有事嗎。”

修總面朝落地窗，光是看背影都十分的落寞陰沉, 顯然情緒不是很好。

崔岩想了想, 往他面前走了幾步，刻意的将聲量放低，“我在樓下, 看到冬長青了……”

這便是聰明人的說話方式, 永遠不一口氣把自己心裏的疑惑說完。

“他, 在做什麽？”

“再發傳單，跟門口的保安起了點争執, 一看到我就跑了。”

修覺冷笑一聲, “我知道了。”

關于冬長青的事, 修覺并沒有交給崔岩去辦，一切都是自己經手, 原因有二, 一是他自己心裏清楚明白，這種做法在旁人看來未免太過愚蠢，二是自己去安排，他會更安心。

看他不願多說，崔岩也沒敢在問下去, 轉頭說起了工作上的事，“聖夢游樂園那個項目已經拿下來了，明年二月份開始施工……”

另一邊，冬長青掐着飯點準時回了咖啡廳，他想着在這種地方上班一定都是吃披薩，吃蛋糕什麽的，或許還會有酸酸甜甜的飲料，冰冰涼涼的冰淇淋。

然而，事實證明冬長青想的太多了。

桌子上的早餐對于習慣了王姨手藝的冬長青來說，可以用寒酸二字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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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碟榨菜，一盆大米粥，一盆小花卷，就沒有然後了。

“吃飯啊。”李闖捏這個花卷，一邊往上面夾鹹菜一邊問他。

冬長青撇撇嘴，一臉嫌棄的站起身，坐到一旁的空桌子上，“我不吃了。”

衆人的視線瞬間集中到他的身上，片刻後又相繼收回。

随即竊竊私語起來。

“李闖，這人你認識嗎？”看李闖特別照顧冬長青，前臺經理孫悅才這樣問他。

“以前不認識，昨天老板帶過來的。”

“是嗎，和馬哥有親戚？”

“不吧，我看像是離家出走的。”李闖壓低了嗓子，小聲問孫悅，“我估摸着是富二代，孫姐你看他手上的那塊表，是不是真的。”

“我今早上就注意到了，保真，市值十萬左右。”孫悅說着，又歪頭掃了一眼悶悶不樂的冬長青，“那就不怪人嫌棄咱這飯菜了。”

“我就說，他昨天來穿那身衣服，都是名牌。”

服務員趙瑩瑩聽着他們的對話，眼睛越來越亮。

誰想一直看這種伺候人的活，她沒什麽手藝，也沒有文化，可她自認年輕漂亮，就想嫁個讓她衣食無憂的好人家，冬長青一看便是有錢人，模樣又個頂個的好看，今早馬老板介紹新員工的時候她就喜歡，可他一個小傳單工，長的好看有什麽用。

現在好了。

也許往日裏人家不可能看上她這樣的，可正是難的時候，她就假裝什麽也不知道，一定有機會……

吃完飯後，大家又各自忙碌起來，趙瑩瑩趁着空閑，起身去了員工倉庫，從自己的櫃裏翻出一瓶奶，又去保鮮櫃裏拿了一塊蛋糕，送到了悶悶不樂的冬長青跟前，“給，多少吃一點，要不中午幹活的時候該難受了。”

冬長青擡眸看了她一眼，“給，給我的嗎？”

“當然是給你的啊。”趙瑩瑩笑的嬌俏甜美，可那雙眼睛裏摻雜着濃濃的渴望。

冬長青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晃了兩下，似乎在糾結着要不要收下。

趙瑩瑩哎了一聲，又忘他那推了推，“拿着吧。”

“那，謝謝你。”

“沒事，我幹活去了。”

牛奶香甜，蛋糕松軟，讓冬長青低落的心情漸漸好了起來。

咖啡廳裏除了那三個時間點意外，都是清閑的時候，衆人清理好衛生後便到各自的工作崗位站着閑談，吧臺右上方挂着液晶電視，随機播放着一些電影，冬長青沒什麽事幹，也不用招待客人，樓上樓下晃悠了一圈後坐在了電視對面。

他剛坐下，經理孫悅便走了過來，輕輕敲了兩下桌子，“不能坐在這。”

“嗯？”

“你要想休息，可以去倉庫或者後廚，客人坐的地方不行。”

倉庫和後廚都是髒亂的地方，又沒有舒服的沙發和電視，冬長青不願意去，可孫悅的表情很嚴厲，看着比那兩個保安還可怕，“我知道了……”

冬長青滿腹委屈的走到了倉庫，一屁股坐在了小馬紮上，看着倉庫裏昏黃的燈，他不由的輕嘆了口氣。

這就是上班嗎？

好辛苦。

仿佛身上綁着一條線，時時刻刻拉扯着你。

冬長青想，修覺會累嗎？

他應該不累的，如果累的話，每天晚上回到家，肯定要好好的休息，怎麽還會一道一道的檢查他的數學題呢。

東想西想了半天，冬長青又坐不住了，他正想去外面看看的時候，李闖走了進來，他問冬長青，“你在這幹嘛呢。”

冬長青憋了半天，嘴裏硬邦邦的蹦出兩個字，“發呆。”

李闖笑了起來，“馬哥回來了，宿舍那邊已經收拾完了，我來找個袋子裝東西，晚上我們一塊搬過去吧，聽說三間卧室，兩間住三個人，一間住兩個人，我不愛住上下鋪，先到先得，我們把兩人間搶了。”

冬長青這會才真正意義上聽懂馬老板的話，他有點崩潰，那麽多人住在一起，得多擠啊。

到底有多擠呢。

晚上下班後，冬長青拎着兩個塑料袋跟着李闖去了宿舍。

那是一棟老式樓房，三室一廳兩衛，最大的那間卧室有獨立衛生間，是給女員工準備的，還有一間卧室有陽臺，也算寬敞，所以這兩間卧室住的人也多，放着一張上下鋪和一張單人床，最小的那間卧室原本是兒童房，牆壁上還有許多卡通貼紙，裏面有兩張單人床和一張桌子，連衣櫃都沒有，不過好在有一面足夠大的窗戶。

李闖對窗戶很是滿意，他眼睛亮晶晶的暢想着，“這層高真高，過兩天我弄根杆子在上面，就可以把衣服都挂上去了，還有這大窗臺，晚上要是餓了，可以叫外賣，在這上面吃，一定很爽。”

冬長青不理解在京城有條件如此之優渥的員工宿舍代表了什麽，他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

擠，擠，擠。

“哎，你怎麽又發呆。”

冬長青從口袋裏摸出一塊糖，是下班時趙瑩瑩給他的，“沒發呆，我在思考。”

他說着，小心翼翼的拆開了包裝紙，将糖果放進了嘴巴裏。

很甜。

嗯，心裏舒服多了。

“待會你陪我去超市呗，我買點洗衣粉什麽的，你那身衣服不也得洗嗎。”

冬長青哪裏會洗衣服，可他又不能一直穿着工作服，“那，那好吧。”

宿舍樓下有好幾家小超市，卻沒有大超市裏的東西實惠，李闖在京城漂久了，早就學會了精打細算過日子，他帶着冬長青走了二十多分鐘，才到了附近的大超市。

看着貨架上琳琅滿目的零食，在摸摸兜裏僅有的十塊錢，冬長青苦惱起來。

原來他還有這麽多沒吃過的零食啊……

“你餓了？”看冬長青一直盯着貨架上的餅幹看，李闖便問了一句。

他覺得冬長青也該餓了，中午沒怎麽吃，晚上也沒怎麽吃，按理說這麽大的年紀，正是飯量多的時候。

“不餓。”冬長青搖了搖頭，一天下來，他也知道李闖是個窮人，母親重病，他還要往家裏寄錢，他的每一分錢都關乎着他母親存活在這世界上的時間，所以，即便是很想很想吃餅幹，冬長青還是沒有和李闖說。

他比自己，好像要不容易一些。

“你餓了就和我說，你要是沒錢我可以先借給你。”

“不用了……”借了他也換不上。

“好吧。”李闖挑選了半天，選了一瓶打七折的洗衣液和牙膏一雙五塊錢的拖鞋，還有一些零零碎碎不值錢的小東西，“走吧，去結賬。”

李闖最平凡不過的生活卻是冬長青從未接觸過的世界，他看着購物車裏的洗衣液和拖鞋，想起修覺帶着他去大商場，喜歡什麽便買什麽的爽快，一番對比之下，心裏忽然産生些許怪異的滋味。

修總對他，好像真的很不錯。

他覺得自己今天上午的行為有些過分了，便十分深沉的嘆了口氣。

“怎麽了？”李闖問道。

冬長青實在太苦惱了，“是這樣的，有一個人，對我很好又很壞，但是我打了他，他不知道是我，我覺得過意不去，你說該怎麽辦？”

冬長青的敘述着實毫無邏輯，李闖想了半天才大致理清楚是怎麽一回事，趁着排隊結賬的功夫，他問冬長青，“什麽叫很好又很壞啊？”

“就是，他給我買很多東西，我喜歡什麽他都會給我，又總逼着我去做我不願意做的事，逼着我學習，不讓我玩手機，就連吃東西也管。”

李闖一聽，自動把那個他化作了父母之類的角色。

果然是叛逆的年紀，因為這麽點小事，居然連父母都敢打，所以，他原來不是離家出走，搞不好是被趕出家門，哎，好好的日子不過，幹嘛要出來吃苦受罪呢。

“嗯，其實我以前和你一樣，你有沒有想過，那個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也許他現在可以讓你衣食無憂，可有一天，他老了，死掉了，你該怎麽辦，你現在可連傳單都發不好，我想，那個人也是擔心你，沒了他之後會很難生活把。”想到自己重病的母親，李闖忽然哽咽起來，萬分後悔自己當年不懂事，沒有聽她的話好好學習。

冬長青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的确，修覺沒幾年活頭，而他的人生長長久久……

“冬長青！冬長青！”

一只手猛的搭在冬長青的肩膀上，他怔了怔，轉過頭，眼前一臉驚喜的人看着眼熟。

“你怎麽在這？我說這兩天沒在院子裏看到你。”

哦……是江延。

作者有話要說：  戰鬥準備完畢，超大型修羅場即将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