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添火

忠伯尚有猶疑,又見趙瑾言那般凄慘的跪在一旁,何時見過這樣的小姐?

不由勸道:“老爺,當真要如此,那家法可不是小姐這弱女子能受得了的。”

趙海栗往前走了幾步,有些昏暗的眼睛看向她:“考慮好了?”

算是父親給她的最後一次機會了,可左右不過皮肉之苦,她又怎能因此背叛母親。

“是瑾言錯了,錯了就該受罰,父親不必心軟。”一臉決絕之色,更引得趙海栗勃然大怒。

“果然不愧是我趙海栗的女兒,好氣性!

如此,便先将小姐拖出去吧。”言罷拂袖而去。

趙瑾言卻在後面抓住了他的袖子,灼灼的目光望着他,“母親離去,父親當真一點都不在意?”

“不在意,不在意,啊哈哈哈,不在意……有什麽好在意的,不過是個女人罷了!”

她聽着父親有些癡了的言語,不禁莞爾一笑,塵世兒女情,真是最不可信的了,如此看來,孤獨一生倒來得自由自在些了。

“小姐,祠堂去吧。”忠伯做了個“請”的手勢。

趙瑾言有些艱難的起身,“方才多謝福伯了。”

福伯有些不好意思道:“說來慚愧,沒能幫到小姐。”

她只無所謂的笑笑,本就沒打算妥協,便只有接受懲罰了。

被人綁在十字架上,也多虧了是下午,太陽早已落下,免得一陣鋪曬。

漸漸的圍觀的人都多了,竊竊私語聲遍布在祠堂周圍,早就有聞趙家家法,卻是沒有一人受過的,此番皆是懷着好奇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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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無一人求情,一則趙海栗震怒,這上頭沒人敢觸黴頭,二則便是因着所謂的“勢”了,你勢高時多的是人捧着,你勢低時也多的是人奚落。

此時趙府正值新舊交替之時,昔日的趙夫人離去,新夫人即将入府,該怎麽選擇,明眼人都該知道的。

還是如玉有良心,也不枉她疼愛她一番。

“小姐,怎麽會這樣?夫人方才離去,您就要受罰,可是小姐這樣的身子怎麽受得住,奴婢去求老爺,便是替了小姐也可以。”

她又安撫了一番,才使得如玉打消了念頭,只跟個受氣小媳婦一樣站在一旁。

趙瑾言戲言道:“沒娘的孩子果真可憐,我這還是長大了母親才離去,想那些自小就失去娘親的,該怎麽受呢。”

不過苦中作樂一番,卻使得如玉竟然哭了出來,她知道這丫頭是替她感到委屈,可是她不委屈,一點也不。

父不愛又如何,她自己愛自己便行了。

那些對她好的人,她記得。

對她不好的人,她也記得。

趙海栗,亦然?

該是吃了晚飯從容憐兒那兒過來的,此時天已漸黑,四周都被府中家丁舉滿了火把,趙海栗陰鸷不減,先是去祠堂裏拜了拜,方才出來,手裏拿着一牛皮鞭,交予忠伯。

“依着家規,便行六十鞭吧,一鞭不少,一鞭不多,我親自看着。”

忠伯接過牛皮鞭,同趙瑾言道:“小姐,對不住了。”

趙瑾言道:“無礙。”

殊不知趙海栗最是讨厭她這種什麽都無所謂的樣子,仿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個笑話一般,當即冷笑,“你且受了這六十鞭以後還能這樣的雲淡風輕,我倒高看你一等。”

想當年他為了娶東門宛,違逆父命,也是受過家法的,其中滋味,不嘗過不知道,尤其還是趙瑾言這樣嬌滴滴的小姐。

卻不知此小姐早非彼小姐了,在被容憐兒推下臺階後,她還是她,又不是她了。

忠伯将鞭子高高揚起,方又落下,卻又停在了半空中,因為他手中的鞭子被人握住了。

“老爺,你這是做什麽,為何要罰得姐姐這麽重。”

這府裏會叫趙瑾言“姐姐”的人唯有容憐兒一人了。

算來她肚中的孩子也有三個月了,只是她本來就瘦弱,這樣一看也并不明顯。

因着她求情的時候是跪着的,這樣一來可把趙海栗急壞了,連忙拉了起來,“這樣血腥的事情,你來摻合什麽?到時候害怕可不要來找我。”

趙瑾言幾時見過這個樣子的父親,不似平時那樣板着一張臉,反倒是沾染上了三分笑意,一只手輕柔的扶着容憐兒的肚子,很是慈愛的樣子。

不禁有些心酸,卻還是帶着笑意的。

“容小姐,你這個時候叫我姐姐,那當你過門後我又該如何叫你呢?”

“這……我……”她吞吞吐吐的不知該說什麽,便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趙海栗。

趙海栗道:“憐兒她好心替你求饒,你卻如此為難她,當真是歹毒至極!忠伯,繼續吧!”

容憐兒拉了拉趙海栗的袖子,“我沒事的,姐姐只是氣我,氣過了就好了,姐姐你說是不是。”

昏暗的火把下,她笑顏如花,分明是藏着毒的蜜罷了,容憐兒,她真的是變了。

“我同容小姐現在是陌路,以後也是,甚至不如。”

明知是陷阱,可她無法說出些違心的話,別說是歷經兩世,便是四世五世,她也改不了,做不到。

“姐姐你何必說這些來氣我。”柔弱的小臉上霎時便滿是淚花,趙海栗陰沉沉的道:“二小姐冒犯未來當家主母,再加二十鞭。”

容憐兒睜大眼睛,“不,不要,老爺你不要,憐兒沒關系的,被多罵幾句也沒關系的。”

諸如趙海栗這樣的男人是喜歡這樣楚楚可憐卻又很是“明理”的女人的,尤其是在經歷過東門宛那樣冷的女人過後,便也能耐住性子來哄。

“我身為一家之主,發了話便不能收回,這事關威嚴。”

容憐兒聽到這話便不敢再言語了,怯怯的站在一旁,很是小心翼翼的望着趙瑾言那方。

修長的鞭子帶着巨大的沖擊力撲打在身上,不過一下,她便覺得痛意席卷,許是上一世太過順遂,這一世裏便要将所有的皮肉之苦給受個遍吧。

盡管咬緊牙關,卻還是不可避免的痛呼出聲,她只看着趙海栗,她血緣上的父親冷眼旁觀着她接受着來自于他所賜予的痛苦,這種反差,不可謂不刺激,她在疼痛中泯滅知覺,又在新一輪的疼痛中恨意更深。

分不清是什麽時候來的,它來的那樣突然,又那樣理所當然。

“啊~痛!”當她喊出這聲後卻遲遲沒有感受到接下來的一鞭。

明明只挨了三十一鞭,還餘四十九鞭。

又看到撲在自己腳下瑟縮着身體的小小的一團。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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