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漁翁

接連幾日裏,趙瑾言閑來無事,又愈發的不嗜睡,每日清晨總是早早醒來,便到院裏散散步,用過早膳過後便去東門宛以前居住的倚翠閣裏待上一待。

縱然更是冷清,卻也算是打發了時間,何況還有母親的味道。

其餘的便看看書,彈彈琴,逗逗趙恪,聽如玉講講外面的一些趣事,也算是惬意。

這一日裏也不外如是,她剛喝過茶,就聽如玉通傳道:“小姐,徐嬷嬷又來了。”

趙瑾言将茶杯放到桌上,“就道是我睡着了,讓嬷嬷也休息吧。”

如玉脫口而出:“又是這樣?”

一眼瞟過去,“怎麽,你有意見?”

這丫頭跟的她時日久了,膽子便也大了起來,聽她如此說,反而說道:“小姐不想見嬷嬷,打發了也就是了,可這理由也太敷衍了吧,一連幾日都是這樣……”到最後漸漸的沒了音,還知道怕她責罰她。

趙瑾言靜靜的等她說完後才道:“就是這樣敷衍。”

如玉看自家小姐斜卧在榻上,分明也沒說什麽,更是沒有看她,卻無來由的一陣緊張,忙道:“奴婢知道了。”

只覺得主子越來越高深莫測,讓她看不懂了,同以前的小姐好像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

她的疑問都表現在臉上,趙瑾言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只是覺得好笑。

還別說,好像真的有點乏了,可她才醒來。

便靠在榻上打起了小盹。

如玉瞧了瞧外面的蓮姨娘,又瞧了瞧仿佛睡得正好的小姐,一時犯了難。

她是叫小姐呢還是就這樣拖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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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知道趙瑾言一向覺少,如今日這般更是難得,不由便不忍心給叫醒了。

“可是有什麽人來了。”略微帶點鼻音,一下子就把如玉給吓着了。

又馬上回道:“蓮姨娘在外面,想見一見小姐呢。”

想起上一次見這姨娘還是在飯桌上,再上一次便是在去荒蕪院裏的路上,再再上一次就是她病初愈的時候。

瞧着是個不太安分的主。

只是在這個時候,還能來看自己的人,怕已經寥寥無幾了。

那晚父親當着府裏所有人的面,施以家法,無疑是告訴別人,自己這個小姐已經不再如原來那般了。

待到容憐兒進府,就更是無用了。

“叫她進來吧。”

如玉道:“是。”

蓮姨娘今日穿的是一件嫩黃子衫,同趙瑾言道了聲好,她睜開惺忪的雙眼,很是迷糊的說:“姨娘快坐吧,方才不知你要來,招待不周了。”

話雖如此說,可她絲毫沒有要起來的樣子。

蓮姨娘端着笑,坐到了一旁。

“是我起得太早,打擾小姐休息了。”

她笑笑,“姨娘怎麽說也是長了我一輩的,怎麽可以這樣說呢。”

兩人兜兜轉轉說了些并無甚意義的話,終于轉到了點子上,原來她是想見東門宛的。

看樣子母親離開府裏這件事,趙海栗并沒有告訴別人,這樣倒可以理解了。

近兩年裏,東門宛一貫是閉門謝客的,甚少有人能見到她。

就是趙瑾言也少見。

只是這一趟白來了,畢竟東門宛已經離開。

“姨娘找母親有何事?要知道這府裏的事情,她已然不管了。”

蓮姨娘忙道:“不,只是早就想同夫人請安,一直沒有機會。”

“已經不是夫人了。”她很是直白的指出。

蓮姨娘尴尬的笑笑,“小姐這是認下了?”

“不然呢?”她負手走下床去,“父親的意思,沒人能違背。”言語之間倒有些像認命了的樣子。

“夫人以前是夫人,以後也會是的。”冷不防的,蓮姨娘忽然出聲。

趙瑾言嘴微扯開,“可是母親對這‘趙夫人’一稱早已不在意了。”

“夫人不在意,小姐卻不能不在意。”

“可那又能怎麽辦。”

蓮姨娘往近走了幾步,“若擋在夫人前面的絆腳石沒了,小姐以為老爺又能如何?”

她緩緩的回過頭,只定定的看着蓮姨娘,待到看得她不自在方才移開了目光。

“姨娘打的真是一手好算盤,只是鹬蚌相争,漁翁得利這種事情,你想都不要想。

況且,你也不是漁翁。”

蓮姨娘被逼得連連後退,拖住一旁的桌角說:“我一介青樓女子,能成為這府裏的姨娘本就是天大的運氣,別的事萬萬不敢多想的。”

“是不敢還是不能?”

“姨娘只是看不慣那容小姐罷了。”

“父親需要什麽,你知,我知,憐兒也知。”

趙瑾言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半晌,可不就兒子麽,趙海栗需要的是嫡子,能為他所用的嫡子,能助他回上京的嫡子。

忽而詭異的笑了笑,“姨娘想要孩子?”

“我……”

“也不是不可以……”

伸了個懶腰道:“你既然想見我母親,便也滿足了你這個心願。”說完繞過她的身子往外走去。

蓮姨娘在後猛吸了一口氣,就跟了上去。

見到仍然還跪在院裏的徐嬷嬷,趙瑾言很是意外的挑了挑眉,“嬷嬷怎麽還不走。”

徐嬷嬷低頭道:“老奴等着小姐召見呢。”

她笑眯眯的讓如玉給徐嬷嬷端來一個凳子,“坐着等也是可以的。

待到我哪日心情好了,便和你好生談上一談。”

徐嬷嬷忙道:“老奴會一直等着的。”

蓮姨娘看了徐嬷嬷好一會兒,路上才問道:“那可是夫人身邊的嬷嬷,我瞧着像的很。”

“是。”趙瑾言淡淡回道,便沒有開口。

“夫人身邊的嬷嬷到小姐這兒做什麽?”

“姨娘想知道?”她忽然就停了步子,使得蓮姨娘也是一頓。

“好奇而已,只是這也并不是什麽秘密不是嗎?”

“也是,也是……”趙瑾言笑着應道,卻沒有回答,只是這可不僅僅是秘密,同殺人這事扯上關系,怎麽會是尋常的秘密呢?

憶起那日近在眼前的劍,冷不防手心涼涼的。

到了倚翠閣,原本該空無一人的院落裏靜靜的立着一人,那人着素白衣衫,并沒有動作,只是靜靜的立着。

是馮姨娘。

對于馮姨娘,趙瑾言的印象還是很深的,自幼時起,馮姨娘還是母親身邊的丫鬟,便是一直負責照顧她的。

同徐嬷嬷據說還是姐妹。

如今這姐妹二人,一人成了主子,一人還是奴才,可行事作風,還是不差的。

徐嬷嬷等在她外面十幾日。

然而這馮姨娘,可是等在母親院裏好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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