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淩大哥，淩大哥你等等我！”安樂眼看淩無奇步伐越來越快，一下把其他人甩下了一大截，既想上前去追他，又記挂犯人，一時間猶豫不決。

“追啊，人犯交給我和小七就好。”

安大海推了推他。

“哎。”

安樂應了，轉身就朝淩無奇快步追了上去，“淩大哥，等等我！”淩無奇：“”你義父不讓你追你就不追了是吧？！雖這樣想，淩無奇的腳步卻是放慢了一些，安樂很快就跟了上來。

“淩大哥，你為何生氣？”安樂亦步亦趨地跟在淩無奇身後，看着他冷酷的後腦勺，不解地問。

淩無奇語氣冷硬：“我沒有生氣。”

安樂嘆了口氣：“淩大哥，小弟若有什麽做得不對的，你說出來我一定改，何必自己生悶氣，氣壞了多不好。”

“我說了我沒有生氣。”

淩無奇說着，又加快了腳步，“就算告訴你又有什麽用？你一轉頭就忘了。”

安樂一愣，随即明白過來了，急急追了上去，拽住淩無奇的袖子：“原來是這件事。

淩大哥，我剛才不是不記得你名字，只是蒙汗藥藥勁兒還沒過，頭疼得很，腦子也有些糊塗。”

淩無奇道：“不糊塗，你連小四改名叫小七了都記得。”

我信你才有鬼！你又不是第一次把我忘了！“呃我确實記性不太好，有些事能記得有些就記不清，但是你放心，我一定會記得你的恩情。”

淩無奇冷冷道：“不存在恩情，舉手之勞罷了。”

安樂聞言，贊嘆道：“淩大哥你果然是個好人。”

淩無奇：“”我讨厭聽到好人這個詞！“既記性不好，何苦要做捕快，找份簡單的活計豈不更好？”淩無奇挖苦道，“若記差了公事，到時候禍害鄉裏可怎麽辦？”

“淩大哥你放心，重要的事我能記住的。”

安樂說。

淩無奇：“”看這意思我是一點都不重要了？！淩無奇用餘光瞥了瞥安樂，見他神情坦然，仿佛對此毫無芥蒂，不由更煩悶了。

他已經好久沒有生氣過了。

父親幼時常教導他，男子漢要大度。

他覺得父親說得在理，總是生氣确實不好，記仇也比較降低格調，與他清雅的外貌和翩翩的大俠身份都不相符。

這些年他自以為淡定了許多，哪知昨天一晚就補齊了過去幾年浪費的生氣份額：安樂認不出他他生氣，安樂明知酒裏有藥還喝下去他生氣，二當家企圖殺掉安樂他生氣，安樂又認不出他了安樂安樂，都是安樂，偏偏這安樂榆木腦袋，記性還不好！淩無奇心意難平，忿忿道：“怎樣的事算是重要的事？”安樂想了想，說：“公事，還有和公事相關的事。”

淩無奇：“”我就知道。

安樂：“還有鄉親們拜托我去做的事，我都會努力記得。”

淩無奇：“”行吧。

“還有對我有恩的人。”

安樂轉過臉，對着淩無奇粲然笑道，“淩大哥，所以我肯定不會把你記岔的。”

淩無奇看了看他，別別扭扭地轉開臉：“都說了，那不是恩情。”

“那我們是朋友吧？”安樂說，“朋友和家人，我也都記得很清楚。”

淩無奇的臉色終于緩和了些，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嗯。”

安樂見他終于不生氣了，嘿嘿一笑，道：“淩大哥，你人真好，我知道你為我擔心，怕我做工作出錯。”

淩無奇：“”哼，我才沒這個閑心！“但是我有我的笨辦法。

義父說了，好記性不如爛筆頭，腦子記不住的東西就寫下來畫下來，就能記住了。

若是沒條件寫畫，就逼迫自己用力記，然後趁着沒忘反複回憶，也能記住。

還有就是，腦袋裏既裝不了這麽多的東西，一些不重要的就可以忘掉了，把腦子騰出來。”

淩無奇問：“什麽是不重要的事？”安樂答：“受過的傷，吃過的苦，幫過的人，和借出去的錢。”

淩無奇緩了緩腳步，轉過臉望着他的眼睛，問：“為什麽？”

“當然是因為記這些沒用啊，哈哈。”

安樂笑道，“是義父教我的。”

“怎麽沒用了？”淩無奇道，“受過的傷能讓你學會保護自己，吃過的苦會讓你更懂珍惜眼前，幫過的人”淩無奇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塞到了安樂手裏，“會記得還你錢的。”

“啊？”安樂愣了愣，恍然大悟，“原來淩大哥說以前見過我是因為我借過你錢？哈哈，沒事的，我都不記得了，不用還我。”

“都跟你說了，要記得。”

淩無奇郁悶道，“我不是說錢算了，不說了。”

安樂笑道：“淩大哥，你真是個好人。”

淩無奇：“”行吧，好人就好人吧。

淩無奇無奈地嘆了口氣，伸手攬住了安樂的腰，忽地提氣施展起輕功，飛也似地前行。

安樂連忙也反摟住淩無奇，由衷贊嘆：“淩大哥當真武功了得！”淩無奇微微勾起唇角。

只聽安樂又道：“若你願意投身公門，鋤強扶弱，除暴安良，定是萬千百姓之福！”淩無奇的唇角又掉下去了。

安樂看他臉色不知道自己又說錯了什麽，想了想，笑道：“是了，你是江湖豪俠，定然不喜拘束。

無妨，人在江湖一樣可以為百姓謀福祉。”

淩無奇：“”他二人早已把安捕頭一行遠遠甩在了後面，很快又趕超了先行的大當家和捕快二人，率先抵達九思縣衙。

知縣童臨淵是去年剛到任的新官，新科進士出身，不過二十出頭年紀，為官清廉，做事又極為認真，很受當地百姓愛戴。

他仔細看了安樂繪制的地形圖，又聽他二人講述了匪寨情況和這一夜的經歷，若有所思道：“你确定匪寨裏并沒有什麽賊贓，且連吃食都供應不上了？”

“正是。”

安樂應道。

“匪徒也并非窮兇極惡之徒？”

“以我愚見，應該只是些無處安身的流民。”

淩無奇道。

“如此我心中有數了，回頭定想個兩全之法。”

童臨淵颔首，喚來了門外的衙役，“你速去東潛縣清水鎮，請陳掌櫃夫婦過來，想必那匪首大當家很快就到。”

衙役領命，轉頭離開。

童臨淵站起身，朝淩無奇一拱手：“淩大俠，若你不忙，晚些不如一同聽審？”淩無奇道：“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