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要是救不回來,你也別活了!

楊定州坐在書桌前手裏拿着一張紅紙出神,整點的鐘鳴聲讓他身子顫了一下,視線落在書桌邊的相框上。相框裏的女子望着他淺淺的笑着,楊定州的眼眶一下就紅了。

傳來敲門聲,楊定州慌忙的折疊着手裏的紅紙頭。王玉致打開門進來,“舅舅,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話落,只見楊定州塞進抽屜裏還剩半邊在外頭的紅紙,王玉致走近将那紙頭抽出來小心的疊好,“舅舅又在看這個了,您近年來身體不好,不要老看這些,憂思傷身。”

楊定州嘆一聲,“也不知道我這樣做是對還是錯啊。”

王玉致将桌邊的茶盅拿起放在楊定州的手裏,安慰道,“鳳霖是個有福的孩子,舅舅您放心。”

楊鳳霖睡到半夜是被煙熏醒的,一張開眼那沖天的火光差點沒把他吓死。還好他向來是個反應快的,拉上在前廳睡死過去的八角捂着口鼻出了屋,八角被拽出去張開眼迷迷糊糊的還以為在做夢,一見已燃燒了半間房子的大火吓的一屁股在地上,半身都是軟的。

已經有侍從在救火,可火勢太大,就憑着厲染這處的幾個侍從根本沒辦法。楊鳳霖拉起癱在地上的八角讓他去找侍衛長帶人救火,一邊對着想進屋子裏搶東西的侍從大喊,“都別進去了!東西燒了就燒了,火太大,太危險!”

一時間整個園子裏亂的一塌糊塗,楊鳳霖吸了好幾口煙,不舒服的咳嗽着。卻見一個不要命的小侍從被人拉着偏要往裏頭去,楊鳳霖看着心煩,“你不要命了!”

小侍從看起來是剛進宮,生澀的很,“七殿下的彎琴還在裏頭,這要是燒了,我怎麽和他交代!”

“彎琴?厲染的彎琴怎麽會在我的庫房裏?”

小侍從流着眼淚,“今天天氣好,我把七殿下房裏的東西都拿出來擦擦曬曬,後來不知怎麽變天了,您這裏近就先放您這了,後來事情一多我就忘記了。親王殿下,您讓我進去吧,我剛來不能被攆出去,家裏還靠我進皇宮的這點錢養弟弟妹妹。七殿下平時最愛這把彎琴,要是……要是……”

這真是給他找麻煩,東西在他這裏出事了,他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他就沒見厲染寶貝過什麽,這真要燒了……

楊鳳霖看了一眼那跪在地上還沒長開的瘦小身子,擡頭看着火光沖天的房子,咬着牙,握着拳頭,心想這真是上輩子留下來的債。

搶過一邊侍從的水桶将自己淋了一個透濕,擡手撩起衣服下擺捂着口鼻沖了進去,身邊的侍從攔不住,眼看着楊鳳霖消失在火光裏。

裏頭濃煙滾滾,空氣灼熱,楊鳳霖眯着眼在裏頭找了半天,總算是看見那把彎琴,抱在懷裏轉身出了庫房裏間,卻見濃煙中進來一個人,楊鳳霖好不容易才看清楚跟前人是厲染。厲染一見楊鳳霖懷裏的彎琴,神情複雜的看了他一眼,楊鳳霖捂着嘴大喊,“你進來幹什麽,快點出去啊。”說完推着厲染的胸口,旁邊的一處帷幔被燒斷落了下來,落在厲染的腳邊,染紅了他的瞳孔。

厲染額頭上泛起了汗水,身體僵直卻是怎麽也動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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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嗡嗡的,耳邊是不絕于耳的慘叫聲,房梁斷裂的聲音,滿眼的火光,如今天一般,他沖進火場裏卻怎麽也找不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厲染的不對勁楊鳳霖終于看出來了,老天,你這個節骨眼上走不了了是怎麽回事。想去拉厲染,一碰厲染的身體涼的吓人,楊鳳霖想起他手臂上的傷痕,二話不說伸出一只手架起厲染就往門外拖,奈何厲染整個人就如同被魇住了,猶如在地上生了根。

眼見火勢越來越大,楊鳳霖一個箭步跨到厲染跟前,一個巴掌狠狠的甩了上去,“厲染,那人已經死了!可你得好好活着!”

這一巴掌,讓厲染怔住的眼底有了一絲清明,他看着眼前被火光燎的臉通紅的楊鳳霖,對,他已經死了,十年前就死了。

厲染身後門框上的雕花小梁被燒斷了,咔嚓一聲,眼見着就翻落下來,

楊鳳霖反應快一把将厲染推開,那半人高的雕花小梁砸在楊鳳霖的半邊背上,實木的重量一下子将楊鳳霖砸倒在地。

楊鳳霖痛呼一聲,厲染向來淡然的臉上終于是有了一絲駭然,

“鳳霖!”

侍衛長領着人進來,一見這樣子哪裏還有時間說話,将那着火的雕花小梁移開,卻見一邊的厲染快速的蹲**子将楊鳳霖抱了起來,手抵着楊鳳霖的背,手心一片黏膩。

抱着人出了屋子,楊鳳霖已經疼的說不出話了。在門口等着的八角,一見自家少爺身上那血跡,一個踉跄跪倒在地,雙手哆嗦着話都說不全了。

厲染低頭看着懷裏的人,被煙熏得烏黑的臉上看不出平日的白皙,緊緊咬着牙閉着眼,手裏還抱着他的彎琴。

“厲染,彎琴沒壞在我屋裏,不能怨我。”

這話說完,楊鳳霖暈了過去。

八角哭着跪在厲染腳邊,他就不該走,不該去叫侍衛長,但凡他在就是天塌了也不能讓少爺進去。

這麽多血,少爺要是怎麽了,他也不活了。

楊鳳霖身上的衣服,被火燎的全是烏黑焦洞,直發出陣陣焦味,手中的溫熱液體越來越多,楊鳳霖懷裏那把帶着血跡的彎琴刺了厲染的眼睛。

清冷的眼底紅血絲暴起,一聲怒喝,“都瞎了!快去叫醫官!”

哪裏見過向來如空氣一般的七殿下發這麽大的火,侍從急的從地上起來,太急相互撞頭的撞頭,腿軟的腿軟,正經能辦事的竟然一個都沒有。

見着前頭像沒頭蒼蠅一般亂撞的侍從,厲染沒有一絲猶豫抱着人就往外走,八角愣了一下,連滾帶爬的趕緊跟上前頭的人。

皇宮的醫務官是有輪班值夜的,向來沒什麽大事情,都是躲着懶做樣子。

今天值夜的醫務官正翹着腿聽着曲,大門被踹開的時候着實是把這個年過半百的老醫官給吓個半死。

鞋才穿了一半,那帶着血腥味和焦味的身影已經到了跟前,老醫官一個不穩差點将半耷拉在腳上的鞋子飛出去。

厲染沉着臉,半邊伽藍褂已經被血跡浸的看不出顏色。

“救人!”

嘶啞的聲音,讓老醫官一個哆嗦,探過身子看了看楊鳳霖後背的傷,

“還請七殿下先把親王放下來,我先檢查傷口。”

厲染将楊鳳霖放到床邊,許是碰到傷口,楊鳳霖眉頭緊鎖,嘴邊哼了一聲。

厲染轉過頭,看着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老醫官,那俊美的臉上血跡加煙灰看着分外駭人。

“要是救不回來,你也別活了!”

楊定州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安穩,幹脆起身去了書房。打開書桌上的燈,暈黃的光圈打着邊上妻子的照片。楊定州拿起相框,忍不住摸了上去。

鳳霖是早産的孩子,七個多月就生下來比小貓大不了多少,當年楊定州一邊沉浸在失去愛妻的悲痛裏,一邊要照顧小小的孩子,偏這孩子難養,剛出生時好不容易挨過了生死關,卻小病大病不斷。楊定州帶着他跑遍了醫院,看遍了有名的醫生,身心俱疲,心灰意冷時也想過帶着鳳霖跟着妻子一起去了,但想想身邊還有個半大孩子的王玉致,楊定州咬咬牙堅持了下來。

吃着精貴藥材長大的楊鳳霖好不容易長到五歲,突然因為一場小感冒昏迷不醒,楊定州一頭烏發,一晚上半白。藥石無用,聽聞太原道一孤山上有個老道,專看這吃不進藥的怪病,當夜帶着孩子長途跋涉進太原道上了孤山。

說來也奇,那老道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孩子,問了生辰八字,掐指一算,問楊定州孩子是否還沒取名。

可不是還沒取名,這孩子生下來就沒讓人放過心,一年到頭生病吃藥,就指着一個珊珊的乳名叫着。

那老道在紅紙上寫了幾個字,交給楊定州,“這孩子以後就叫鳳霖吧,福澤深厚,命格貴重,你且去吧。”

楊定州聽這不着四六的話,他這大老遠來,孩子還沒醒怎麽就讓回呢。

抱着鳳霖跪在地上磕了好幾個頭,那老道說道,“去吧,吃藥下去自會好起來,十五歲之前就當女孩養吧。”

楊定州昏昏沉沉的下了山,想着這回自己這獨子怕是過不了這個坎,心灰意冷,下了山回了皇城,連棺材都準備好了。想着孩子沒有取名入不了族譜,就應着老道給孩子取名楊鳳霖。

沒想到不過幾天,這孩子竟然開口吃藥了,很快恢複了精神,臉色紅潤的叫着爸爸。

楊定州大喜,備着厚禮又去了一趟孤山,卻再也找不到那老道。

此後,這楊家唯一的精貴兒子真的被楊定州當成女孩養起來。兒子變女兒,楊鳳霖的身體果真就好了起來,越發的強健,哪裏還有以前一副病秧子的影子。

楊定州放下相框,打開抽屜拿出那張紅紙,顫抖着手打開,暈黃的燈光下幾個大字:男身鳳命。

楊定州捂着發紅的眼,在先女王召他進皇宮,說要和厲染聯姻的那瞬間,他就知道,有些事情終究避不過去。

他的鳳霖從出生那刻起,這四個字就如枷鎖牢牢困住了他。

※※※※※※※※※※※※※※※※※※※※

這一章補上周出差滴~ 這邊“鳳”是指皇後。 這是半句話,還有半句以後會說到。 也因為後頭這半句,老楊才會答應聯姻,也是為什麽這麽一個不喜歡牽扯進權利鬥争的人,會在剛開始對鳳霖說,真不行,就要争。 我不知道有沒有姐妹猜出來,厲染為何答應出伽藍殿。之後他從不争到争的轉變也是因為這個。 其實厲染是個天然彎,鳳霖是個鋼鐵直。 說先動心這個,哈哈哈。 大家看的愉快哈!我去搬磚了~(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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