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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想通了這件事,葉瑟薇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書裏對這段劇情的描述。
原身在經歷了昔日信任的姐妹反目成仇,未婚夫對自己厭惡嫌棄,平日裏對自己寵愛縱容的父母惡言相向,親情友情愛情全盤倒塌的重重劇情後,只覺得自己的世界徹底坍塌,哭到無法自已,最後宛如人偶一般被扔進了神魔之井裏。
她理解原身的崩潰和絕望。
但她和原主不一樣,她雖然理解,卻無法共情,亦或者說……無法認同。
她憑什麽一來就要接盤這些與自己完全無關的诋毀,憑什麽要咽下這些亂七八糟的指責和絕望?
那是原主,不是她。
她忍夠了。
大祭司冷冷看着她,仿佛在看什麽死物,四面八方投來的視線充滿了言語所能描述的所有惡意,她之前所有的忍耐、道歉和屢次試圖解釋的舉動,仿佛全部都變成了一場笑話。
抑制不住的怒氣熊熊燃燒,葉瑟薇深吸了一口氣。
“我确實有錯。”她擡手整理了一下被打散的頭發,慢慢站直身體,擡手擦了一下從嘴角湧出的血,不避不讓地環視了一圈醜态各異的面孔,突然開口道。
神殿裏所有的竊竊私語驟然一頓。
大祭司冷漠颔首,居高臨下道:“既然你……”
然而他的話還未落音就被截斷,葉瑟薇驀地擡高了聲音:“我錯在相信了親情,卻不料朝夕相伴在血脈面前一文不值!我錯在對朋友推心置腹,卻未曾想到真心換來的只有背叛與虛假!我錯在以為我擁有世界上最好的未婚夫,卻不料他竟然對我憎惡膩煩!”
她仰着臉,長發披散,雙唇染血,膚色蒼白如雪,極致的紅與白散發出了一種咄咄逼人而殘敗的美。
“你認為我是整個希西底徹最貪戀權勢和榮華的人,那是因為你孤陋寡聞,見識淺薄,身邊既世界!”
她看向出言指責自己的少女,再轉向站在喬伊斯身側的少年,冷笑一聲:“你說我用盡手段強迫了喬伊斯?可笑。我問你,如果我現在改變主意了,想要逼迫你與我訂婚,你會同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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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臉色驟變:“我就是死也不會和你這樣的女人——!”
“是啊,既然喬伊斯這麽委屈、這麽不情願,那他為何不和你一樣以死明志呢?怎麽?是不敢,還是不願?又或者是看上了葉家的滔天權勢和財富?”
喬伊斯再也忍不住:“我喬家與葉家同為神都三大家,我怎麽可能貪戀這些!”
“是啊。”葉瑟薇攤開手:“那可真是好奇怪呢,我們兩家平起平坐,我又怎麽可能強迫你和我訂婚呢?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能對神都三大家的喬家施壓嗎?難道我背後站着某位神祇嗎?”
喬伊斯眼神一窒。
他當然知道葉瑟薇說的是實話。葉家和喬家訂婚,其實并不存在誰逼迫誰,不過是強強聯合,保持血統的高貴純正而已。而他的朋友為他出頭,其實是為了撇清他與葉瑟薇的關系——兩家的婚約還是要繼續的,但并不是和葉瑟薇,而是和真正的葉家大小姐葉蒂絲。
葉瑟薇懶得繼續和他廢話,面無表情地看向了依然跪在大祭司面前的葉尼生夫婦:“至于你們……搞錯了親生女兒,這難道不應該是你們自己的愚蠢和錯誤嗎?!和我又有什麽關系?”
她越說越氣,語速更是飛快:“你們居然還張口就來地想要将我與魔淵扯上關系?那請問,我是不是也可以質疑你們是故意抱錯了女兒?我真正的父母呢?他們會不會已經被你們殺了滅口?!”
葉尼生臉色驟變:“你閉嘴!”
“是我識人不清,是我天真妄想,是我心存僥幸!權勢和地位是葉家帶給我的,興許我确實不配擁有,但我錯在,竟然以為我所擁有的親人朋友和愛人都與這些無關!”
葉瑟薇根本不管葉尼生的臉色和其他人的表情,她終于将目光投向了葉蒂絲,第一次與這位原書真正的女主角對視:“葉蒂絲,從現在起,剛才我所描述的這一切,都是你的了。”
“恭喜你。”
所有人都知道葉瑟薇嬌縱又蠻不講理,卻不知道她在這種時候竟然還能保持住理智,而她所說的話看似沖動又強硬,但細品之下,竟然讓人一時之間無法反駁!
葉尼生終于從被這個便宜替身女兒怒怼了一臉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他暴怒開口:“你一派胡言!擾亂神殿!名義上我還是你的監護人!我要向大祭司大人申請将你逐去污穢魔淵!”
“怎麽,說不過我就考慮将我滅口嗎?”葉瑟薇毫不退讓,反而笑出了聲,“神都三大家尚且如此虛僞,又與魔淵何異!”
她笑得張揚肆意,一時之間,人群聚集卻寂靜無聲的金色神殿裏,竟然有了“與魔淵何異”這幾個字的回音!
回音與笑聲交織在一起,巍峨的神像環繞着神殿四周,靜默垂眸,似乎并不為所動,然而一直冷眼旁觀的大祭司卻不能容忍歐斯卡納大陸最崇高的金色神殿裏,居然回蕩起了這樣的言論!
“——渎神!”大祭司袖袍飛揚,向着葉瑟薇的方向前踏一步,他衣袂上精繡的神罰審判圖幾乎像是要活過來:“渎神者,當罰下污穢魔淵!”
“我自己跳!”
大祭司的聲音還沒說完,便被少女高聲打斷了,葉瑟薇不知何時已經沖進了神殿正中央的禁忌法陣中,被鎮守的那一方連同神魔兩界的封印之井中有金紫色的缭繞光芒吞吐,仿佛有兩道截然不同的力量在時時刻刻地交着手。
她在衆目睽睽中站上了神魔之井,面向着所有人張開了雙臂。
按照原書的劇情,原身是被葉蒂絲請來了真正的神罰,一身狼狽地被扔進了井裏的。
她之所以在一開始選擇了處處退讓,就是因為不想和原身有同樣的下場。只可惜,她只能改變過程,卻改變不了結果。
但葉瑟薇并不感到失望。
雖然她還不确定自己的命運到底是否能夠被改寫,但至少,看到此時此刻所有人被她撕破了虛僞面具後的表情、葉蒂絲臉上的驚恐與愕然的時候……
她爽了。
“你們要永遠記住這一日,我,葉瑟薇,因為其他人的錯誤而被逼跳下了魔淵。如果神明有眼,當為我洗刷所有的冤屈!我沒有錯,我也絕不認錯——!”
少女張狂地笑着向後仰去,長發被井口吹出的風吹開,飛揚在半空中,随即,她在所有人驚愕的眼神中,墜入了神魔之井!
詭谲卻燦爛的光芒從神魔之井倒卷出來,瞬間吞沒了少女的身影。
驟然漆黑的視線和失重感中,葉瑟薇終于緩緩收斂了臉上的表情。
撕裂般的感覺從五髒六腑席卷而來,她終于忍耐不住,咳出了一口血。
坐落在金色神殿中央的神魔之井是連通歐斯卡納大陸和污穢魔淵的唯一通道,金色神殿不僅是為了表達對神祇的崇敬,更是這口井的封印。這樣的封印之力與魔淵吞吐的污穢之力的碰撞之強,讓她在走入禁忌法陣的同時就感覺到了淩遲般的痛苦,之所以能堅持到現在,純粹靠的是一口氣。
現在爽也爽過了,終于不用強撐着了。
這波……勉強算是不虧吧?
徹底陷入昏迷前,葉瑟薇如是想道。
——
再睜開眼的時候,葉瑟薇有點摸不準現在的情況,并且開始後悔自己當時為什麽沒有好好看書。
原主在魔淵的劇情并不是重點,基本都是草草掠過,她只記得最後原主還是被神域的人抓了回去,淪為禁脔,卻并不知道原主在魔淵的時候究竟經歷了什麽。
此時此刻,有好幾個穿着黑白雙色翻花邊女仆裙的少女在她周圍忙碌,有撫平裙角的,有給她熏香的,給她梳頭的,還有一個人捧着還沾着露水的藍紫色花朵一路小跑過來,試圖将那些花朵點綴在她純白的袖邊和裙邊。
她的四肢都有點顫抖,不知道是不是跳下神魔之井的後遺症,除此之外,倒是竟然沒有什麽別的異樣。
幾位少女都很專注地忙着打扮她,一片寂靜無聲中,葉瑟薇竟然有點不好意思打擾的感覺,只好先悄悄打量四周。
灰藍色的護牆板上有淺白色的不知名花朵紋樣,看上去倒是和點綴在她裙邊的很像,窗棂是木制古銅色的,四周都有雕花和近乎浮誇的生物雕像,之所以用生物來形容,是因為她完全沒認出來那些都是什麽東西……
門窗緊閉着,沒有一絲風進入這裏,紗窗和帷幕都安靜地低垂在厚厚的绛紫色地毯上,直到這個時候,葉瑟薇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一絲怪異。
嗯……講道理,這個氣氛,是不是過分沉默了?沉默到有點詭異?而且之前她都是昏迷的吧,這會兒看到她醒來了,這幾個人怎麽似乎一點驚訝都麽有?
她有點憋不住了,張嘴準備問,結果才剛剛發出一個“請問”的音節,理她最近的少女已經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
“你不想活了嗎——!”少女用一絲幾近于無的氣音在她耳邊道:“閉嘴!”
葉瑟薇看着少女夾雜着毫不作假的驚懼的雙眼,乖乖閉了嘴,但心底的疑惑卻越來越濃。
這裏到底是哪裏?
她從神魔之井跳下來以後就直接到了這裏嗎?
這些少女到底在懼怕什麽?
她們又為什麽要打扮她?
少女們在她的思索間已經飛快地打扮好了她,然後将她推出了房間。
門外是長長的走廊,暗紅色的厚地毯填滿了視野,一名看上去可以被稱之為“嬷嬷”的女人早已等在了門口,用明顯挑剔的嚴厲目光從頭到尾地打量過葉瑟薇後,這才微微點了點頭。
房間裏的幾個少女明顯松了口氣。
嬷嬷的頭發被一絲不茍地梳在發網裏,一言不發地向前走去,葉瑟薇躊躇地跟了上去,和她一起穿過走廊,興許是地毯鋪得真的太厚了,兩個人這一路竟然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路過了無數間閉着的雕花木門後,嬷嬷終于頓住了腳步,徑直向着一面空無一物的牆壁走了過去,然後在葉瑟薇目瞪口呆的眼神裏穿了進去。
葉瑟薇對着牆:?
半晌,嬷嬷的臉又從牆上浮凸出來,不耐煩地看了她一眼,眼裏寫滿了“幹嘛呢?快滾進來”。
葉瑟薇咬了咬牙,向着牆壁伸出手,然後毫無障礙地穿了過去。
牆壁後面是一處宛如審訊室一般的狹小空間,甚至沒有桌椅,冷白的光芒燃在青銅燈座上,嬷嬷的臉色被這樣的色彩照得更加嚴酷,而她也終于開了口:“少主喜歡安靜,所以你也不許發出任何聲音。”
葉瑟薇:?
什麽少主?
她眼中的疑惑太明顯,嬷嬷忽視不了,不耐煩地嘆了口氣:“那群人帶你來的時候,什麽都沒和你說過嗎?”
葉瑟薇茫然眨眼。
“所有從神魔之井跳下來的人,都會被送到這裏來。”嬷嬷的聲音在古井無波裏還多了幾分厭惡和嘲諷:“像你這種一看之前就是神女的人,如果不是犯了什麽彌天大錯,怎麽可能跳井到魔淵來?魔淵可不是什麽收容所,難不成你還想要來這裏享福?”
頓了頓,她用恩賜一般的神色說:“還好我們少主就喜歡你們剛剛墜落下來的時候身上還沒散掉的神力,願意收留你們。”
葉瑟薇有點聽懂了,原來這裏是大型堕落神族收容所。于是她順着嬷嬷的話試探道:“那……謝謝?”
嬷嬷被她噎了一下。
狠狠瞪了她一眼後,嬷嬷向着牆壁的方向走去,興許是那句“謝謝”終于讓嬷嬷起了點兒恻隐之心:“記住,一會兒無論見到什麽,都不要發出任何聲音,興許還能活下來。”
言罷,嬷嬷就穿出了牆壁。
葉瑟薇下意識跟了上去。
穿過長長的九曲走廊,氣氛越來越陰沉,終于,她們停了下來。
面前是一扇雕花和質地明顯比之前更好的雙開門巨大木門,依然雕刻着她不認識的各種生物,那些生物栩栩如生地擡着頭,從門的四面八方探出頭來,眼睛的位置鑲嵌着各色的華麗寶石,就像是在“看”着她和嬷嬷。
無聲的壓迫感隔着門傳了出來。
嬷嬷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卻似乎掩飾不住自己也有些緊張,她上前一步,正準備敲門的時候,門卻自己開了。
濃郁的血腥味從房間裏倒卷随着風倒卷出來,被扔出來的少女渾身上下幾乎都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她的衣衫破碎,表情看上去痛苦裏還夾雜了幾分奇特的愉悅,她長大了嘴卻發不出任何一絲聲音,而就在少女被扔到地上的同時,暗紅色的毛毯上出現了一些灰白色的小手,飛快地将所有血跡和少女一起拉到了毛毯之下。
葉瑟薇:……
這一刻,她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
就算她嘴炮了,跳到了魔淵,但也改變不了這書是本肉/文的本質。再結合剛才她被洗白白噴香香的畫面和嬷嬷那些模棱兩可的話語,她被送到這裏的原因似乎呼之欲出了……
——這位少主,竟然玩的是這種花樣!
嘶!
就在她滿腦子抑制不住地胡思亂想的時候,一道陰恻恻的聲音從房間裏傳了出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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