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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葉瑟薇突然驚覺自己的問題或許不經意間又涉及了什麽隐秘, 以為墨菲斯不會回答的時候, 男人的聲音慢條斯理地響了起來。
“死亡從來都是一個相對的概念。”墨菲斯勾了勾唇角:“人類的死亡都并非一定是終點,又何況神祇。如果一定要解釋那些神像的話, 可以把這一切看作是一種儀式。”
葉瑟薇還等着他繼續解釋“儀式”的具體意義, 但墨菲斯顯然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了。
在魔法世界也有一段時間了, 葉瑟薇已經明白, 魔法直覺也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東西, 比如現在, 她敏銳地感覺到,關于這個問題的探讨對方暫時不會說更多,而她也不應當多問什麽, 所以她很快截止了這個話題。
她将“儀式”這個詞畫了重點記住後,轉而繼續問了其他的問題:“所以……其實你是給所有從神魔之井跳下來的人都看過這幅畫嗎?”
墨菲斯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收回手指, 那副畫随着他的動作碎裂成光點:“嗯。”
“那大家……都有什麽反應?”葉瑟薇眨了眨眼。
“反應啊……”墨菲斯拉長音調,他古怪地勾了勾嘴角, 又重新向着虛空點了點。
于是葉瑟薇看到了形形色色的畫面。
有男人神色崩潰、有女人尖叫怒罵、有痛哭流涕失魂落魄、更有甚者直接拔出武器試圖向前方發起攻擊。各種各樣的流動畫面勾勒出了幾乎所有歐斯卡納人在見到這些圖之後的的樣子,直到最後一幅裏面, 出現了她自己。
葉瑟薇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臉上寫滿了追連載的好奇、義憤填膺地痛罵神殿中人和最後愣住茫然的樣子, 莫名有一種自己活下來真的是全靠同行襯托的奇異感覺。
“所以其他人全都被我扔去給幽暗魔靈做養料了,除了你。”墨菲斯收回畫面, 他的聲線其實并沒有什麽變化,但語意裏卻充滿了因為對生靈如草芥的滿不在意,又因為這種不在乎而飽含讓人畏懼的冷意:“對了, 你是不是問過我有關在你之前進去的那個人的事情?”
葉瑟薇沒想到他還記得,點了點頭。
墨菲斯在虛空中撥了撥,終于找到了,于是直接點出來給葉瑟薇看。
畫面裏出現了熟悉的房間。
少女一開始看起來還是鎮定的,她甚至像是想要努力接近墨菲斯一般,大着膽子向前走,然而她的整個人卻是止不住在顫抖着的,直到她突然看到了那幅畫。
房間裏并沒有葉瑟薇曾經見過的那具巨大棺材,甚至沒有墨菲斯的人影,而少女顯然因為太過緊張,并沒有四處打量,所以等于說是第一眼就直接看到了那幅衆神背叛圖。
少女的眼神一下就變了,她的面容漸漸變得扭曲起來,秀美的五官因為過度用力而顯得褶皺,她呆呆地看着那幅圖,突然像是神志不清一般開始狂笑,然後宛如喪失了神智一般,臉上逐漸露出了某種奇異的滿足感。
她一邊近乎癫狂又幸福地笑,一邊說着什麽,畫面上能看到她的口型,卻無法解讀出任何信息。
墨菲斯甚至都沒有出現在房間裏,地面上就有無數幽暗魔靈的小手伸了出來,順着少女的腳踝蔓延上去。下一秒,少女就被某種力量扔出了房間。
之後的畫面大約就是葉瑟薇正好撞上的那一幕了。
原來是這樣。葉瑟薇有點驚愕。她之前的腦補似乎完全都走了岔路,事情居然和她想象中的樣子毫不相幹,墨菲斯這裏從來都沒有過什麽“肉文”情節。
至于府邸裏流傳的什麽“特別會玩”之類的話語,葉瑟薇其實反而沒有往心裏去過,畢竟她什麽都沒做過,都已經被說成是“少主的禁脔”了。
嗐,風言風語嘛。
至于那些歐斯卡納人的表現,葉瑟薇并不是不能理解。信仰在這個世界并不是虛無缥缈的存在,信仰通常是伴随着回饋和力量的,甚至這個世界并不缺乏願意将身心都永遠交給神祇的狂信徒。所以突然看到這種畫面,自然會心神巨震。
就類似于……掉了San值。[1]
墨菲斯沒有再多說什麽,畫面碎裂成光點消散,葉瑟薇看了看他沒什麽表情的臉,卻突然懂得了什麽。
崩潰讓他厭倦,怒罵讓他厭煩,痛哭流涕失魂落魄驚恐萬分無法接受讓他覺得可笑,至于攻擊他的人,自然更該死。上次葉瑟薇問過了,墨菲斯有說過,他是信奉萬物之神的人,自然會對信奉這些叛神之神的歐斯卡納人感到厭惡。
可是……
葉瑟薇撓了撓頭:“我真的什麽都可以問嗎?”
有風從橋的另一側貫吹過來,揚起了兩個人的頭發和葉瑟薇的裙角,墨菲斯有點不快地向着風起的方向掃了一眼:“嗯。”
風逐漸停了下來,葉瑟薇整理了一下被些許吹亂的額發,見墨菲斯确實心情不錯的樣子,幹脆大着膽子問了出來:“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厭惡這些歐斯卡納人的原因是因為他們信奉五神,可是……魔迪安人裏也有很多人信奉五神啊……”
她的聲音逐漸小了下去。
“你覺得我殺他們的原因是這個?”墨菲斯有點好笑地看着少女想問不敢問、問出口了以後又怕得要死地表情,他勾了勾唇角:“你會知道的,但不是現在。”
葉瑟薇“哦”了一聲,她沉默了一小會,又突然想到了什麽:“對了,那阿手……我是說,幽暗魔靈呢?它們被留在了海加爾嗎?”
“你想要嗎?”墨菲斯有點驚訝地挑了挑眉。
“這倒也不必……”葉瑟薇沒想到墨菲斯是這個反應:“只是覺得它們是不是很久沒有進食了,害怕它們餓死。你如果送給我的話,我恐怕也養不起。”
她後來還是查閱了資料的,目光還在幽暗魔靈要生啖血肉的描述上停留了很久。所以,如果小手歸了她的話,她要去哪裏找血肉來喂食?難不成每天晚上出去獵殺?
墨菲斯眼神玩味地看了她一眼,笑出了聲:“你可能是第一個擔心幽暗魔靈會不會餓死的人。”
“是、是嗎?”葉瑟薇心想到底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會和自己石頭剪子布的小手們,關心一下也是正常的:“它們有給我一把剪刀。”
她邊說邊俯身伸手将依然被她綁在了大腿外側的剪刀抽了出來:“就是這把,我還沒來得及還給它們……”
“那是我給你的。”墨菲斯在看到剪刀後,心情似乎奇異得變得愉快了些許:“不必還給我。”
葉瑟薇愣住了。
……怎麽說呢,如果這是幽暗魔靈給她的,她還能覺得這大約是這些小手們傻乎乎的,看到尖銳的東西想要給她用而已,又或者這是什麽它們在吞噬了別人以後,沒能融化掉的東西。但如果是墨菲斯給她的,情況就變得格外詭異了起來。
有誰會給別人送剪刀嗎?!
這也太奇怪了吧!!
……更奇怪的是她居然真的用到了這柄剪刀!!還覺得挺他媽好用的!鋒利順手獨樹一幟!
giao了。
葉瑟薇默默地把金色小剪刀塞了回去,整理了一下裙子,順便吐槽了一下這橋怎麽這麽長還沒到頭。
她一邊在心底吐槽,一邊正好看到了前方格外顯眼的紅發少年,陽光灑落下來,縱使距離很遠,葉瑟薇的視線還是下意識滑到了他的脖頸處。雖然是背對着她,但那個圖案還是隐約能夠窺見一點輪廓。
她的目光微頓。
“對了,我在貝萊爾、還有安德森……就是特納家的那個小少爺身上,也都見到了那個烙印。就是那個蛇形的,在那個殺手身上和那些護衛身上都出現過的烙印。”葉瑟薇邊說邊向後看了一眼,發現長橋來路盡頭也并沒有特納的蹤影,在心底為特納們點了根幸災樂禍的蠟,然後轉回頭來:“安德森說,那是神賜的意思。”
墨菲斯像是在聽她說話,又像是沒有在意,他沒有回應這句話,在葉瑟薇等他的回複未果,看向他的時候,才開口:“嗯?要我幫你都殺了嗎?”
葉瑟薇:?
但下一刻,墨菲斯就改變了注意:“不過我更希望你自己殺,如果不會的話……”
他輕飄飄地說着:“我教你。”
簡單的幾個發音,葉瑟薇頓時想到了那個男人突兀地出現在自己背後,握着她的手,真·手把手教學地說着“殺人很簡單”的無光之夜。
葉瑟薇的腦子裏出現了墨菲斯捏着她的手分別捅進貝萊爾和安德森心髒的畫面,她看着前方的那簇紅毛,顫抖道:“一、一定要殺嗎?”
墨菲斯突然勾唇笑了笑,他将壓在自己頭上的帽子取了下來,順手扣在了葉瑟薇頭上,直接遮住了她的所有視線:“你知道應該怎麽找我。”
葉瑟薇還在愕然,壓在她頭上的重量就消失了,她愣了愣,擡手将帽子扶正露出眼睛,這才發現這條長長的橋不知不覺中,終于到了盡頭。
“阿加曼德中心學院”的字樣和镌刻着花體【命運】字樣的巨大徽章烙印在橫跨了橋兩側的拱門上,這一刻,大家才真正有了一種走到了學院大門前的感覺。
而學院門口竟然已經有了許多人了,并不僅僅是走在她前面的其他海加爾們,還有穿着不同制服的、顯然是來自魔迪安其他大區的同學們,所有人都非常有秩序地停留在了橋頭前的這一片空曠得過了頭的小廣場上,叽叽喳喳的喧嚣迎面而來。
而海加爾們也有自己的區域,大家很快就站好,貝萊爾還沖她招了招手:“愣着幹嘛,快來,要分院考試啦!”
葉瑟薇猛地回過神,她下意識側頭去看,卻見自己身邊空空蕩蕩,哪裏有墨菲斯的影子。
她傻傻地扣着墨菲斯的帽子,那頂帽子對她來說還是有些許大了,歪了半截下來,黑色帽身上的金色流蘇亂晃,卻并不難看。她有點茫然地四顧,甚至覺得如果不是這頂帽子的話,她簡直快要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在和空氣說話了。
“墨菲斯,墨菲斯……”
她下意識準備在心底呼喚。
第三聲還沒出來,拉斐爾教授從很後面的地方走上前來,溫和地沖她笑了笑,打斷了她的思緒:“墨菲斯是特招生,所以要從別的入口進入分院考試哦,不用等他,我們先過去吧。”
葉瑟薇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但是既然拉斐爾教授都這麽說了,她也不疑有他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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