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滅門之案?
“在下卻不知原來在族長大人眼中,這樣的舉動便算是放肆了,”性空冷笑,兩指漫不經心的劃過劍身,橙光缭繞,霎時間無形的殺氣沉悶悶透劍而出,令人心底盡生寒意:“那依族長之見,以下犯上、忤逆父命又該當何罪?”
在這個天地君親師為尊的時代,哪怕真的不在乎那些虛名,不屑綱常倫理,但誰也不敢明目張膽的說出蔑視皇權孝道的話語。
族長正欲反駁他的強詞奪理,卻聽那人又道:“不知在族長眼中,弑師之仇、家破人亡之恨又該作何處理?”
族長神色一正,嚴肅的道:“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何對我族抱有如此敵意,但我可以确定,如果你三番兩次來此,是因為如上所說的這些罪名,才犯着這般殺戮,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訴你,絕對是因為你對我族有什麽誤解!”
別的不敢說,但在這點上族長能夠很肯定的确認,雖然讀心一脈族群龐大,但在近乎苛刻的族規的約束下,什麽殺人師長,害人家破人亡的這般的事情,根本不可能會發生!
性空放聲大笑起來,他雙目赤紅,猛然掃向族長身前護着的那些執法隊的成員,厲聲喝道:“灰袍銀絲,繡裁決之劍,所謂的主公正和殺戮!你族的執法隊!難道我還能瞎了眼不成?!”
周圍一片靜默,不只是他的眼神不善,就連旁邊圍着的族人的望向執法隊的眼神也都怪異了起來。
執法隊不同于護族武士,執法隊的大部分成員都是由嫡系中精挑細選的精銳組成,沒有血脈能力的旁系要想進入,必須在武藝上付出數倍的努力,力壓群雄才能得到認可。執法隊的考核,品行心性缺一不可,通過者寥寥無幾。護族武士卻全是從旁系中篩選,相對于執法隊的嚴苛,挑選條件要寬松不少。執法隊雖然只有百人,在族中的地位卻僅次于長老閣,族人都以進入執法隊為榮。如此尊榮的地位,也不怪讓人眼紅了。
執法隊總共有十個小分隊,每個分隊十人,任命一正一副兩個隊長。這百人中,有一統領,名喚蘇柯,也是嫡系中響當當的人物,比蘇戈溫大不了幾歲,卻已經在族中手握實權。他修為也算族內頂尖,并不懼性空釋放的壓力。此時見手下人也都神色惶惶,沉穩的舉起手中長劍,高聲叫道:“執法隊成員全都在此,你可能認出當初是哪些人?”
性空輕蔑的道:“十幾年前的事情,就算當初那些混蛋回族後還活着,這麽多年過去,也早就被你們給滅口了吧?”
族長神色陰沉,蘇柯愣了愣,看了眼族長及諸位長老,這才皺眉道:“這位兄弟,我想你一定是搞錯了。執法隊從建成到現在,也差不多才剛好十年,何來十幾年前出現一說?在衣袍上繡裁決之劍的習俗也是那時才出現,一是為了提醒族人克己守規,二是警醒族人不可知法犯法,族規無情。之前族內刑罰一直是由司法堂主持,統一灰袍裝束,衣服上沒有任何裝飾圖案。而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族規上有規定,不管是司法堂還是執法隊,只有禀報過我,由我同意後上報長老閣知曉後,才能離開寒川之巅。據我所知,近些年來,除了必要的巡邏,大部分時間都是我帶人留在族內潛修,不曾有大股人馬出入寒川之巅,更何談什麽殺父弑師之仇了?”
他說的條理清晰,眼神坦然,不像是一般扯謊的人說話磕磕絆絆躲閃不定。性空愣了愣,陷入了思索。一時間,眸子中的血色褪卻了不少。
當年司法堂改執法隊的事在族內鬧的沸沸揚揚,就算這兩年新來的族人不甚知曉,但這裏還有不少是生活了十年以上的老人,自然對那件事情記憶猶新。
蘇柯接着道:“執法隊在讀心一脈,是個獨立的編制。不管是長老閣還是族內其他勢力,都無法幹預執法隊的任何決定。執法隊從建成到現在,所有成員的名單畫像都留有記錄,都能在藏書閣查詢到。而且,雖然我執法隊成員每三年會舉行大比,有部分輪換,但每一次成員輪換,都有檔案留存。不管是在位的成員,或者是因為其他任何原因離開執法隊的成員,都有畫像記錄。我現在就可以帶你去看看,看有沒有你熟悉的面容?”
性空緊緊皺眉,半晌,才冷冷道:“帶我去看看。”他意志何等堅定,即使認定了十幾年的事實被突然打翻,也不過只是有片刻猶疑。此時他站在這裏,他有自信在他的掌控下,沒有人能脫離他的視野,提前去更換那些檔案。當然,也可能當初那些人只是讀心一脈的棋子,壓根連記錄也未曾有過。但他不介意,扯謊越多,要彌補的謊言就越多。既然事情已經有了漏洞,那麽不管事實如何,他自然有能力順藤摸瓜,查出真相。他雖不懼讀心一脈,卻也不想稀裏糊塗的被人當刀使。
蘇柯道:“好!”
當下一馬當先走在前面領路,也正如他所說,包括族長在內,長老們誰都沒有反駁他的決定。性空扭頭,眼神一個個掃過場中諸人,目光冰冷如鋒,仿佛要将所有人的面容看看印入心底。若有必要,随時便将其四分五裂。他冷哼了一聲,語氣說不清是恨是怒,這才跟上蘇柯的腳步。
長老們安撫受驚的族人,空諸在一旁冷眼旁觀,總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在自己的地盤裏,被一個外人逼到如此地步,族長看起來卻也并不以為忤;長老們雖然神色不解,也沒有阻攔族長的意思;蘇柯的手下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欲言又止,面面相觑,卻也遵從了統領的命令,沒有追上前去;那蘇柯離開前望向族長的那一眼,空諸怎麽看都覺得別有深意。
“你是不是覺得,我對他的忌憚有些過了?”族長笑道。
空諸瞥了一眼他臉上縱橫的皺紋,熟視無睹道:“與我無關。”
族長并不在意她的冷淡,興致盎然的為她解釋道:“普通的高手自然不會知曉讀心一脈。知曉讀心一脈的,而那些隐世的大族,跟我族又不會有甚交集。所以他的來歷,想必你心裏也有底了。”
空諸略微沉吟片刻,很肯定的說道:“蔔卦一脈。”
族長滿意的捋了捋花白的胡須,笑道:“對,就是蔔卦一脈。算起身份來,還跟時桑有不少關系。性空的父親天賦異禀,未離族前,是族人公認的下一代族長。只是他一去十幾年不歸返,這名頭才落到了時桑的頭上。”
空諸不由得皺眉,冷冷道:“這些跟我有什麽關系?”
“你還不明白嗎?”族長突然扭過頭,空諸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下面那混亂的人群裏,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身穿紫袍的女子,正遙遙看着性空等人離開的背影。她的半邊身子被人群遮掩,眸子微垂,映襯着神色晦暗不明。
“□□,一遇風雲便化龍。”族長搖頭,他的唇角微微彎起,笑容中,充斥着難言的苦澀。他看了空諸一眼,嘆息道:“可惜啊,可惜。”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指什麽。
枉他讀心一脈被世人稱為龐然大物,卻子嗣不興,就連手握的勢力,都逐漸被旁系豺狼給慢慢占了去。倘若那位先祖天上有知,可會憐憫他們這些後人?可會憐憫憐憫他們這些子孫的悲慘處境?
“你說他當時是怎麽想的?”族長不解的問道。這個問題從他得知那段歷史的時候,就一直困擾着他。十幾年過去,日日夜夜寝食難安。睜眼閉眼,都是那些他親自送走的孩子,明明正是意氣風發的少年們,卻被迫在最燦爛的年華裏隐在另一人身後,自此,不管是任何舉動,都有另一人覺察,甚至于可能受到幹預,再無隐私,處處受制,痛苦不堪一生。
他說:“族譜記載,他是極聰慧的人物,難道他想不到他的舉動,會有什麽後果嗎?他難道想不到他的後人,會為此付出多麽沉重的代價嗎?”
空諸靜默的站立,略顯寒意的秋風在山頂肆虐,掠過人群,呼嘯着向她襲來。她感到一陣難言的冷意,不由得緊了緊衣領。
“違背詛咒……會怎麽樣?”她問。聲音被冷風撕裂,冷淡的嗓音被扭曲成一種奇怪的音調。
話一出口,空諸便怔了下。她有些困惑,明明自己根本不在乎這些,可是為什麽還是問了出來?
族長笑了下,不同于方才的暗淡,此刻他的神情近乎冷酷。他并沒有立即回答她這個問題,反而閑閑問道:“宗族祠堂前,有一片迷蹤林,你可有注意?”
空諸點了點頭,雖然宗族祠堂她也只在昨日被人帶着去過一次,可那一大片扭曲的樹木,和天然生成的迷幻陣法,還是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你不覺得,那扭曲的樹木,特別像是被折磨而死的人嗎?”
作者有話要說:
hhh阿布今天終于開學了。三個多月的暑假結束,我真是太激動了。嗯。太激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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