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都結束了
“母後……”這一瞬裏,空諸的神色說不上說不上凄然還是諷刺。她只想到一個成語,完美的诠釋了她現在身處的尴尬局面。
——衆叛親離。
原來她一直沉默的隐在後宮內的母後,也是個深藏不露的人啊。她被她瞞在鼓裏這麽久,真是可笑,她身為人女,竟能夠讓她的父親母親皆是忌憚至此。到如今這樣劍拔弩張的程度,這難道也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嗎?
“你總算是回來了。”那雍容華貴的女人面容冷漠,毫無波動。她似乎并未意識到面前這個女子是她的女兒,但在場諸人都清楚,皇後肯定清楚她的身份。只是這份血脈的存在,只會無時不刻的提醒着她,她曾受過的萬般屈辱。空諸仍顯稚嫩的臉龐映在她瞳孔中,不會讓她心生憐憫,只會引起她心底更深的殺意。
這應該是她的最後一個親人了吧。空諸已經感覺不到悲哀和憤怒了。一次一次看着最親的人想致自己于死地,她就是再怎麽期待這份感情,也早已經心死如灰了。
是她活該,分明早就知道她們皇家人的冷血無情,此次再行回來,卻還是對他們抱着那一份可笑的希冀。她做不到當斷則斷,所以就只能活該反受其亂。
“你等我很久嗎?”空諸微微一笑,完美到無懈可擊的神情壓根看不出一絲動容。所以的情感波動只是在瞬間便被其全部收斂。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她不想放棄到手的一切。她還有很多願望未曾實現,她也不能死。所以啊,所有膽敢阻攔她的去路的人,就全都去!死!吧!
誰人也察覺不到的地方,空諸內心的黑暗欲望不斷攀升。對殺戮的渴望不減反增,隐隐中,有股強烈的興奮破土而出。她漆黑的瞳孔悄然深邃了幾分。若有人在跟她對視,便能很輕易從她的眼神中發現出一股危險的意味。可她臉上的笑容卻反而更加柔和了幾分,聲音中無意識的冷厲幾乎完全退卻。
可這卻并不意味着空諸心軟了。有人早已經犯下了致命的錯誤,可惜,她自己卻不知曉。龍有逆鱗,觸之必死。毫無疑問,在付出如此多的代價之後,空諸現在唯一的、也是最想得到的,就是那個萬人之上的位置。
“一個小小的大昌,可以滿足的了你的野心嗎?”皇後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是問了一個似乎風馬牛不相及的奇怪問題。
空諸嗤笑了一聲,反問道:“這些又與你何幹?”
皇後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對她話語中的冒犯不以為杵:“你的行蹤一直都在我掌握之中。”
空諸神色微沉,下意識看了眼時桑,見她的眉頭也是微微一皺,兩人的心底都有些惱怒。她們自然聽的出皇後話裏的那份自傲和蔑視。而對空諸來說,這份怒意格外清晰。
顯然,皇後所說的一直,自然不只是她們在南疆時感覺到的那股若有若無的窺探,在更早,更早的時候。在她們還沒有離開寒川之巅之前。在時桑還沒有來到讀心一脈之前。在那場可笑的審判還沒有發生之前。在她一直默默無聞、被讀心一脈所有族人排斥的那些時候。
空諸從來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除了面對時桑時吃癟,她還從未接受過任何威脅。即便是那時候還弱小,面對皇帝,她也暗地地啃下他許多勢力。
沒有人可以招惹她還能全身而退。
空諸輕笑,語氣仍舊不急不緩:“既然我這枚棋子一直都在你這掌棋人手中,這種時候我已經幫你除去了大部分障礙,局勢已定,你不趕緊想着怎麽除去我這枚棋子,反而把我叫過來做什麽?你也不怕我惱羞成怒之下,拼個玉石俱焚,拉着你一起下地獄嗎?”
皇後不為所動,聽了空諸的話,她的臉上甚至露出了幾分難得的嘲弄:“畢竟你為我幫了這麽多的忙,我只是想讓你死的瞑目些罷了。”
她身上此時流露出的氣息,不是自負,也沒有憤怒或者恐懼之類。而是一種空諸最為厭惡的、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情感。
空諸只是略一思索,就明白了皇後的意思。她之前一直都忽略了這個人,可這個人卻确确實實是她的族人,是讀心一脈血統純正的嫡系族人。是讀心一脈嫡系中的精銳族人。
她本就天賦異禀,十幾年前她的修為就已經達到了融合高段境地,不然又怎能從族內那麽多高手圍追堵截下成功逃脫。可當初被皇帝的那位男寵愛人完全從武力上壓制了下去,她嘗受了那樣的屈辱,這麽多年來,她從來沒敢在修煉上松懈一天。也正是如此,她的能力早就突破了虛無境界,比空諸和時桑二人都要高上不少,至少到了虛無五段的境界。也難怪她有恃無恐了。
“你就那麽自信嗎?”空諸仍覺得有些不解:“我二人雖敵不過你,然而要想從你手中安然無恙逃脫,卻也不算是什麽難事。”
“你們逃了,那他們的命就沒了。”皇後的語氣沒有任何起伏,似乎她們的所有想法都在她掌握之中。她輕輕拍了下手,旁邊的下屬立刻躬身離開。不過片刻,侍衛們已經拖着一個巨大的囚籠進來了。
空諸面色徹底陰沉了下來,從見到皇後的時候,她心裏就隐約猜到對方的做法了。她的目光從囚籠中那一個個狼狽的身影上掃過,意料之內的,族長,蘇戈溫,大長老,三長老,還有其他衆多她雖然叫不上來名字、但面容卻極其熟悉的嫡系族人。囚籠很大,裏面容納了足足有百人。
另外還有一些她不熟悉的人們,不過看時桑難看的臉色,不需要問,她也就知道對方必定是她們蔔卦一脈的族人。
“畢竟都是族人,我也不想趕盡殺絕。”皇後漫不經心的把玩着自己長長的指甲。指甲塗着大紅色的蔻丹,乍一眼望去,那豔麗的紅更像是鮮血凝成:“這樣吧,只要你們拿你們的性命,去換他們的性命。我就放過他們。就是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為自己的宗族作出貢獻呢?”
皇後的聲音愈發玩味。這明顯就是離間,她驕傲到甚至不願去隐瞞自己的目的。就那麽直直的把自己想要的說了出來,這是光明正大的陽謀。卻也是她們難以拒絕的陽謀。
空諸二人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族人們望着自己的目光,驟然灼熱了起來。
“我讨厭被人威脅。”空諸只是淡淡笑道,她的語氣不冷不熱,看也沒看自己的族人一眼。時桑将手臂搭在她的肩上,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回答,同樣笑道:“我亦如是。”
皇後臉上的笑容更加深了幾分,她望了眼囚籠內的諸人,遺憾的嘆息道:“可惜,她們不願救你們,你們唯一的活路也沒了。”
此話一出,囚籠內的人群頓時騷動起來。
“空諸,求求你救救我吧!我還年輕啊,我還不想死啊!”
“空諸,空諸!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們吧!”
空諸始終沉默不語,囚籠內的人們的聲音漸漸沉寂了下去。從莫名被抓的絕望,到得知還有一線生路的希望,再到這一線希望親手被自己的族人斬斷。那些沒有多少閱歷的年輕族人,心智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突然,一個讀心一脈的壯漢跑到囚籠邊上,雙臂死死的攥着那欄杆,眼珠子滿是暗紅的血絲,他朝着空諸怒吼道:“你個X子!你犯下的過錯,憑什麽要我們來承擔着後果!你死就死吧,死不足惜!憑什麽還非要拉着我們給你陪葬!”
他的聲音很激動,引得他身後的族人也一個個義憤填膺。空諸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冷笑,時桑的眼神陰沉的可怕。
“啪!”
蘇戈溫的巴掌只打的那說話的男人整個人都飛了出去,重重撞在欄杆上,滿頭是血。他的目光一一掃過在場愣住的族人們,冷冷道:“善惡不明,是非不分。我為有你們這群族人感到恥辱!”
他們的敵人到底是誰?一個個蠢貨,被豬油蒙了心嗎!不想着怎樣退敵,反而與自家族人內讧起來,白白教外人看了笑話去!
時桑伸出的手慢慢收了回去。蘇戈溫出手的時機極為恰巧,只要他再晚一步,那男人就不止是挨一巴掌那麽簡單了。
皇後笑道:“看來你們已經有所選擇了。”她微微偏頭示意,身後的士兵一擁而上,手中□□順着欄杆的縫隙,毫不猶豫的刺穿被困的人們的軀體。
猝不及防之下,有不少弱小的族人身死。蘇戈溫狠狠咒罵兩句,起身擋在幾位長老和族長身前。
他們讀心一脈能力強橫,然而武力卻并不出衆。整個讀心一脈,除了空諸這個怪胎以外,也就只有蘇戈溫統轄下的執法隊能夠略加抵抗了。
血腥味彌漫,明明那些也是自己的族人,皇後的臉上卻沒有絲毫反應。反而是深吸了一口空氣中的血腥味,臉上露出一抹極為陶醉的神情。
一具具滿臉猙獰的屍體倒下,仍死死瞪着無動于衷的空諸。皇後轉頭,正欲再嘲諷空諸幾句,她突然感覺眼角有什麽東西順着臉頰滑落。
她愣了下,只感覺整個世界突然都安靜了下來。她看見了自己身旁的侍衛臉上驚恐的神色,也看見了空諸臉上冷冷的嘲弄。她下意識伸手去摸自己的眼角,手上那一抹殷紅讓她整個手掌都開始顫抖起來。
怎麽、怎麽會?!
不止是眼角了。她的口中也嘗到了濃重的血腥味,那液體多的從嘴角不斷滑落,整個身體開始漸漸無力起來,雙腿幾乎撐不起自己的身體了。
她感覺不到疼痛,只是感覺到整個世界極靜,極靜。仿佛突然間,她就聽不到一點聲音了。然後,一陣極致的疲倦感席卷了她。
她這些年過的真的很累很累。很累很累。為了不再受到那樣的屈辱,她從來不敢有半分松懈。她慢慢閉上眼睛,到了現在,她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女人的身體慢慢倒下,七竅出血,已經喪失了所有溫度。周圍的将士這才反應過來,茫然無措的相互張望。
空諸深深吐出了一口氣。她緊緊抿着唇,一言不發。嚴峰指揮着将士們停手,将囚籠內的人們都放出來,又趕緊叫了軍醫來救治受傷的人。整理好一切,他在空諸面前恭敬跪下。
他說了什麽?空諸看着他的嘴唇一張一合,卻什麽也沒能聽到。蘇戈溫對她微微一笑,如釋重負。這次鬥争中,死去的大部分都是旁系的家夥,嫡系的族人早就悄無聲息被轉移了大半。再經過瘟疫和空諸的清洗,旁系再難成氣候。
她的目光越過他,看見他身後安然坐着的族長,正在溫和的看着她。她又看向其他地方,三長老早在囚籠打開的第一時刻沖了出來。他扶起皇後的屍體,老淚縱橫。她看見他的手在顫抖,身體也在顫抖。
她看見性空和古渡已經率領大軍而來,嚴峰早就悄悄給他們的兵符派上了用場。他們斬殺了皇後的心腹,控制了這支大軍。
身後,時桑輕輕抱住她。
空諸眨了眨眼,将眼眶中的酸澀硬生生逼了回去。她低低自言自語道:“一切都該結束了吧?”
時桑應了一聲,在她耳邊道:“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這場席卷了整個大昌的血腥戰争,終于結束了。歷經了各種陰謀詭計,千般暗算。她們走過彎路,也踩過陷阱。可終究,她們才是最後的勝利者。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未來兩天學校維修電路還是什麽的,宿舍要斷電兩天,手機也沒法充電,所以這兩天暫時不會更文啦~這部應該只剩下最後一章結局了,估計後面還有兩三章番外就徹底結束了。
麽麽噠~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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