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有沒有看到我的孩子?
事情并未到此為止,暗處忽然竄出幾個黑影。
“什麽人?”劉捕頭厲喝,旋即拔刀相迎。
沈木兮來不及反應,肩頭猛地挨了一腳,身上驟然一輕,已被踢出去甚遠。重重落地的那一瞬,只覺得五髒六腑都快被摔碎了,血腥味頓時彌漫口腔。
“師……”她張了張嘴,肩胛處頓時傳來撕心裂肺的疼。
數名黑衣人挾起穆中州的屍體,快速隐入黑暗中,村民們拿着鋤頭、釘耙卻來不及追趕,眼睜睜看着這些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劉捕頭慌忙收刀歸鞘,把沈木兮抱到一旁的平闊處靠着,“沈大夫,你怎麽樣?”
沈木兮小心的喘口氣,咬着牙摸上自己的肩胛骨,“傷及筋脈,但未傷及骨頭,沒什麽大礙!”
話音剛落,“轟然”一聲巨響,醫館在大火中徹底坍塌。
“郅兒!”沈木兮嘶喊,心上的那根弦忽然間徹底繃斷,眼前一黑,耳畔的聲音都已徹底消失。
黑夜終會過去,清晨的光,代表着新的開始。
“沈大夫?”
似有人在喊她。
“沈大夫?”
沈木兮幽幽的睜開眼,視線很模糊,只能看到一個大致的輪廓,但看不清楚到底是誰,她閉了閉眼睛,心頭微嘆:還好還好!
方才做了場噩夢,夢到師父死了,夢到郅兒身陷火海,春秀沖了進去,卻再也沒能出來。
“沈大夫!”黍離湊上前,“你終于醒了!”
身子猛地坐起,沈木兮面色慘白的環顧四周,這不是醫館,是她建在山下的藥廬。她目不轉睛的盯着黍離,一動不動的看了半晌。
黍離渾身發毛,“沈大夫,你這麽看着我作甚?”
原本平緩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沈木兮瘋似的掀開被褥,趿着鞋就跑了出去。
外頭陽光很好,院子裏站着一個人,身長如玉,負手而立。
“沈大夫!”黍離追出來,“小心你的傷!”
薄雲岫幽然轉身,熹光裏俊容冷冽,目光落在她身上時,不帶絲毫溫度。她站在幽暗的屋檐下,他站在明豔的陽光下,如同各自的身份和處境。
四目相對,沈木兮倒吸一口冷氣,“你們為何會在這裏?”
“沈大夫,昨夜穆氏醫館大火,你受傷暈厥,劉捕頭回縣衙禀報,王爺連夜趕到此處穩住了衆人。”黍離解釋,“沈大夫,你身上還有傷,應該好好休息!”
“春秀呢?”沈木兮聲音沙啞,“春秀呢?”
“醫館坍塌,裏面找到幾具屍體……”
還不待黍離說完,沈木兮拔腿就跑。
屍體?
她的郅兒不會死!不會,絕對不會!
“去哪?”薄雲岫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之重,險些将她的腕骨捏碎。
沈木兮披頭散發,面上還留着昨晚的碳灰,“放手!”
“人都死了,去了又有何用?”他冷然。
沈木兮雙目猩紅,“死的不是你的親人,不是你的朋友,你當然可以站着說話不腰疼!人一出生就知道會老會死,那為什麽還要努力活着?”
她狠狠甩開他的手,銀牙微咬,“當然,冷血的人是不會明白的!”
“王爺?”望着沈木兮的背影,黍離有些擔慮,“卑職這就去把人追回來。”
薄雲岫目色幽邃,口吻卻極是篤定,“本王就在這裏等,她會回來的!”
等?
黍離心頭詫異,這些年王爺出入朝堂,得聖上恩寵,多少人仰其鼻息,誰敢讓王爺等?自然也沒有人,有資格讓王爺等,此番倒是怪哉!
沈木兮跑回醫館的時候,村民們還在議論昨晚的大火,以及那些黑衣人,為什麽連穆大夫的屍體都要搶走?
曾經的穆氏醫館,唯剩下焚燒過後的焦炭。
“看到春秀了嗎?看到我的郅兒了嗎?”沈木兮慌亂的抓住一旁的村民,“一共找到幾具屍體?你們有沒有看到我的孩子?有沒有看到春秀?我、我……”
她顫抖得不成樣子,眼眶中蓄滿淚水,卻始終沒有落出來。
村民們七嘴八舌的告訴她,官府在火場裏找到了三具屍體,至于是不是春秀和郅兒誰也說不好,都燒成了焦炭,着實分辨不出誰是誰。
沈木兮蹲在醫館門前的空地上,胳膊環抱着雙膝,用力的抱緊了自己。
驀地,她眉心微蹙,起身就往村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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