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怕黑是病,得治! 為◇隐ˇ逸雪〃 水晶鞋加更

院子裏亂作一團,誰都沒在意沈木兮是什麽時候走的,似乎誰都沒想起來,她原就是個大夫,而且是這十裏八鄉數一數二的好大夫。

不過,都不重要了。

沈木兮回到自己的院子,也不進屋,只是坐在門前臺階上,陸歸舟就在回廊裏站着,外頭那麽大的動靜,他豈會不曉得?

“沈……”

“下去吧!”還不待知書開口,陸歸舟已經打斷了他的話。

知書點點頭,轉身離開。

沈郅拽着春秀,站在門內不吭聲,娘這個樣子,讓人看着有些害怕,但是他一個孩子,着實不該問太多,否則娘反而會擔心他,讓陸叔叔去說,自然是最好不過的。

陸歸舟示意沈郅去拿膏藥,他早就看到了沈木兮手背上的猩紅。

拿了膏藥,陸歸舟瘸着腿,吃力的扶着一旁的花壇,慢悠悠的坐在沈木兮身邊,他也不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只是溫柔的拾起她的手,擱在自個的膝上,取了膏藥輕輕的擦着,“都已經起了水泡,若不好好處理,以後會留疤的,你自己就是大夫,這麽淺顯的道理還不懂嗎?”

沁涼的感覺從手背上傳來,沈木兮的臉上無悲無喜,她目不轉睛的望着陸歸舟。他正低着頭,神情專注的為她上藥,也不管外頭發生了什麽事,只關心她的傷。

“可還有別的地方受傷?”陸歸舟輕輕吹着她手背上的膏藥,期許膏藥能快點吸收。

“沒了!”她說,“都被我的衣服擋回去了,你沒聽見外頭的聲音嗎?我傷了她,估計那個男人很快就會來找我算賬。”

陸歸舟眉心微蹙,與她對視,“她動手了?”

“我有準備。”她苦笑,“她方才喊眼睛疼,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此瞎了。”

“她瞎了有什麽打緊,就怕有些人會跟着瞎!”陸歸舟面色微沉,眼見着大批的侍衛沖進來,快速包圍了整個院子。

這會沈郅想沖出來,春秀也是不讓了,趕緊抱住了孩子,把房門合上。如今春秀亦學得聰明了,只要沈郅沒事,沈大夫就不會被人拿捏,可以想法子脫身。

薄雲岫殺氣騰騰的進來,周遭寒戾,他站在陽光裏,可這光卻怎麽都暖不透這人,視線無溫而冰涼,就這麽直勾勾的落在沈木兮身上,“抓起來!”

“住手!”陸歸舟忍着疼起身,擋在沈木兮跟前,“凡事有因才有果,那杯水到底是誰潑的,王爺應該好好查一查,而不是不分青紅皂白,在這裏亂冤枉好人!”

“好人?憑你?”薄雲岫眯起危險的眸,銳利的眼神直接掠過陸歸舟,毫不遮掩的定格在沈木兮臉上,她亦不畏對視,甚至于眼神比他更冷,更絕。侍衛快速上前,二話不說便押了陸歸舟。

“放手!”沈木兮步下臺階,“你們要抓的人是我,我跟你們走就是!放了無辜的人,這件事跟陸大哥沒任何關系!”

“兮兒?”陸歸舟咬咬牙,眼看着沈木兮被人帶走卻無能為力。

沈木兮被關進了大牢裏,原就住在府衙,大牢也近,走幾步就到,倒也不費事。她沒有争辯,也沒有為自己求情,一個人坐在牢獄之中,安靜得猶如空氣。

薄雲岫沒跟着進來,大概是嫌這裏晦氣,倒是黍離站在了牢門外頭,眉心微蹙的盯着沈木兮,“沈大夫難道不想知道,王爺為何如此動怒?”

“他動怒是因為我動了他的心頭所愛,這還有什麽可争議的?”沈木兮坐在木板床上,雙手抱膝,擡頭望着牆上的天窗,有光落下,滿室斑駁。

“側妃娘娘的眼睛被傷着,大夫說得将養一段時間,若是不惡化便能痊愈,若是其後傷勢惡化,怕是這輩子都看不到光亮了。”黍離輕嘆。

沈木兮勾唇冷笑,“自作孽不可活,怪得了誰?”

聞言,黍離無奈的搖頭,“沈大夫,您是大夫……”

“大夫救人,但不救狼!”不待他說完,沈木兮已經接過話茬。

黍離的視線落在沈木兮的手背上,神情稍稍一滞,終是沒再說什麽,旋即轉身離去。

“說狼都是擡舉她了!”沈木兮低聲嘀咕。

整個大牢都空空蕩蕩的,除了沈木兮再無一人。想來是這兩年縣太爺管理有方,以至于這大牢裏都沒有囚犯,可惜這般太平的日子,全讓薄雲岫那幫人毀了。

沈木兮嘆息,獄卒送來晚飯,倒也還算豐盛,只不過她心裏憋着氣,吃了幾口便沒了興致。腦子昏昏沉沉的,幹脆阖眼小憩片刻。

恍惚間,她好似聽到了腳步聲,可眼皮子不聽使喚,睡意愈發濃烈,只覺得胳膊處突然傳來一陣清涼,真的好舒服……

院外。

縣太爺帶着陸歸舟一并等着,可是離王府的侍衛壓根沒讓他們進去,說是王爺已經歇下。

“要不,明兒再說?”縣太爺與陸歸舟也是老相識,按理說是該幫忙,可一想到離王殿下那副百年不化的冷臉,縣太爺心生畏懼,哪敢輕易叨擾。

陸歸舟沉着臉,“兮兒身上有傷,牢獄之地多潮冷,萬一凍着或者傷勢複發,又或者被人欺負,那該如何是好?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求王爺開恩,不管什麽條件都無妨。”

“這你大可放心,牢獄裏就沈木兮一個人!”縣太爺脫口而出。

陸歸舟一愣,“什麽?”

意識到自己嘴快,縣太爺嘿嘿一笑,“沒什麽,我的意思是,王爺把沈木兮當重犯,自然是嚴加看管。此番側妃娘娘傷勢不穩,王爺應該不會放人,至少要等側妃傷勢好轉再說。”

見陸歸舟不說話,劉捕頭低低的開口,“陸公子,我看縣太爺所言頗有道理,與其在這裏糾纏,不如看好沈郅。若被人拿住了沈郅,那才是沈大夫的劫數!”

陸歸舟眉心陡蹙,此言有理,終是自己關心則亂,竟也忘了沈郅。思及此處,陸歸舟轉身就走,一刻都不敢逗留。

縣太爺松了口氣,差點說漏嘴了,幸好!幸好!只是這次的事情,似乎真的有些棘手,側妃傷了眼睛,沈大夫罪責頗重,也不知道該如何才能收場。

聽說薄钰在側妃床前哭了一下午,一直喊喊嚷嚷的要去找沈木兮算賬,最後被魏仙兒攔住了,離王覺得心疼,便徹夜留在側妃房中照顧。

薄雲岫進門的時候,薄钰已經睡着了,孫賢正打算抱着回房。

“去吧!”薄雲岫免了孫賢的禮,孫賢抱着薄钰快速離開。

房門合上,燈火葳蕤的房間裏只剩下薄雲岫和床上的魏仙兒。

魏仙兒的眼睛已經上了藥,白色的紗布圈着,聽得動靜便坐了起來,雙手摸着床沿位置,最後摸到了床柱,“王爺,是你嗎?”

薄雲岫坐定,在魏仙兒的手向他摸來的那一瞬,不動聲色的扣住了她的手腕,極為自然的将她的手塞回被窩裏,“覺得如何?”

“雖然看不到,但是妾身不害怕,妾身有王爺和钰兒照顧,心中甚安!”魏仙兒淺笑盈盈,端坐在被窩內,“王爺,沈大夫怎樣?”

她看不見,所以只能靠聽覺。

薄雲岫半晌沒吭聲,魏仙兒心裏有些發虛,“此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同沈大夫沒什麽關系,那杯水……沈大夫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本能的反應,請王爺莫要與沈大夫計較,橫豎我這……”

說着,魏仙兒指尖輕顫的去摸自己的眼睛。

腕上一緊,是薄雲岫扣住了她的手腕,他掌心滾燙,她竟不由的紅了臉,唇瓣微抿的低下頭。

“會好的。”薄雲岫老半天才吐出這麽一句話,“大夫說,不要伸手去摸,你先忍忍吧!”

“王爺,那沈大夫呢?”魏仙兒追問。

“她在牢裏思過。”薄雲岫說。

魏仙兒聽不出來,薄雲岫這話裏到底摻雜着怎樣的情緒,是憤怒?是淡然?亦或者為難?看不見,果然是件很糟糕的事情。思及此處,她竟有些後悔了!

“你好好休息!”薄雲岫起身就走。

“王爺這就要走了嗎?”魏仙兒愕然伸手去抓,竟抓到了薄雲岫的手,然則下一刻,他卻快速抽手,長腿一邁,離床榻有段距離。

薄雲岫臉上的神色變換,魏仙兒自然是看不到。他站在燭光裏,幽邃的瞳仁裏沒有半點光澤,就這麽不溫不火的盯着床榻上滿面哀戚的女子,“還有事?”

“妾身害怕。”魏仙兒低着頭,徐徐抱緊了自己,竟慢慢挪到床角,如同受傷的小鹿一般,胳膊緊緊環住雙膝,身子微微的輕顫起來,“黑乎乎的,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感受不到,就好像被世間抛棄了一般。王爺,能不能陪妾身一晚,妾身真的……好怕黑!”

美人哽咽,我見猶憐。

“本王不是大夫,怕黑是病,得治!”薄雲岫轉身離開,“黍離,叫大夫!”

黍離當即躬身,“是!”

聽得房門合上的聲音,魏仙兒低頭,愈發抱緊了自己,雙手緊握成拳。

夜裏的回廊,靜谧而昏暗。

薄雲岫負手而行,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抓住了嗎?”

“是!”黍離應聲,“人已經悄悄押起來了,不過據他所說,他并不是千面郎君,千面郎君應是另有他人,但如今蟄伏在何處,誰也說不清楚,只說此人行蹤詭秘,便是同一門人,亦從不打招呼,一慣獨來獨往。”

“動機呢?”薄雲岫問。

黍離道,“他們只是聽命行事,原以為是沈大夫壞了蛇蠱之事,可後來發現并不是如此,千面郎君似乎有意要針對沈大夫。他們之中,唯一跟上峰聯絡的只有千面郎君,若不抓住他,無法獲知真實的目的。不過王爺大可放心,大牢內已清空,離王府大部分的兵力都已經布防在牢房外,大牢安全得很!”

風吹着回廊裏的燈籠左右搖晃,昏黃的光落在薄雲岫冷峻的面上,倒映着眼底的涼,卻在垂眸時,悄悄掩去眼底的無奈。

負手而立,無聲輕嘆。

腦子裏是她光潔的胳膊,什麽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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