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吓着她了?
屋子裏一片死寂,詭異的氣息在蔓延。
終是陸歸舟低沉的嘆息聲,打破了沉靜,“長生門!”
“是!”暗影點頭,“蠢蠢欲動的狗東西,終歸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有人極力遮掩真相,有人恨不能掘地三尺,把真相剖得血淋淋!你要護她,得拿出你的本事來!看離王的那副樣子,怕是不會放手了。”
陸歸舟沉默,不語。
“罷了,該說的我都說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到底不是我能管的。”暗影起身。
“這就要走了嗎?”陸歸舟問。
“不走?等着喝你喜酒?”
音落瞬間,人去無蹤,燭火自燃。
屋子裏有恢複了光亮,陸歸舟站在燭光裏,目色晦暗不明,若有所思的望着左右搖晃的窗戶,幽幽的吐出一口氣,“喜酒?我倒是想啊!”
只能想想罷了!
桌案上擱着一本書冊,陸歸舟無奈的笑了笑,“刀子嘴,豆腐心。”
清光月影,回廊裏波光嶙峋。
沈木兮帶着兒子,并春秀和阿落一起坐在院子裏賞月,每每她做飯,這幫人總是胃口大開,最後吃得撐了又怨她做得太好吃。
為避免衆人吃飽了就睡,到時候滿院子養得圓滾滾,沈木兮便帶着他們溜食。
阿落推着沈郅蕩秋千,孩子的笑聲響徹整個院子。
“郅兒好久沒有這麽高興過了。”沈木兮搖着蒲扇,笑盈盈的靠坐在花廊裏,瞧着兒子那歡喜的模樣,眸中滿是寵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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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秀伸個懶腰,“這個年紀,就該是活潑好動的時候,成日繃着臉跟個小老人似的,有什麽好?你看看那混小子,再看看咱郅兒,簡直是天上地下。所以說,上梁不正下梁肯定歪!”
沈木兮笑着白了她一眼,“背後不可說人閑話,別人心思不純,咱們難道還要學着她嗎?怎麽教那是她的事,咱們管好郅兒便罷,莫要生事!”
“是是是,不生事也不怕事!”春秀吃着花生米,整個人懶洋洋的躺在欄杆處,“按我說,這離王府住着也挺舒服,有吃有喝的,有什麽事還能拿黑面神做擋箭牌!你看這幾次,要不是靠着離王府,估計都慘咯!”
沈木兮搖着蒲扇的動作稍稍一滞,美眸微斂。
許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春秀慌忙坐直,“沈大夫,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說離王好,我是說這裏吃得好,就是吃得好而已,你知道的,春秀我有點貪嘴有點懶,別的沒啥毛病,你、你……”
“行了,我還不知道你!”沈木兮淺笑,瞧着廊外的月光,“日子總歸要過一過,才知道其中滋味。好與不好,自在人心!春秀,這些日子多虧了你,郅兒才能安然無恙。”
“看你說的,咱們誰跟誰。”春秀吃吃的笑着,“好了,我去陪郅兒玩!”
春秀一走,沈木兮便看到了站在院子裏,眼睛發直的某人。蒲扇輕搖,她站起身朝着他走去,這人素來目的性極強,不會無緣無故的站在這裏。
黍離隔了一段距離,事實上王爺已經站了很久,只不過春秀那個礙事的,一直拽着沈木兮扯犢子,王爺便一直沒上去打擾。
說實話,黍離從未見過,王爺對一個女人如此容忍,連此前的魏側妃也不曾有過這般待遇。當年魏側妃因為小公子的事直闖,王爺說責罰便責罰,連眉頭都未曾皺過。
可現在呢?
黍離搖搖頭,又想起了書房裏的空碟子,原是以為東西被王爺丢了,誰知找了一遍也沒找到半點痕跡,如此他才敢悄悄的肯定,定是被王爺吃了!一口都沒剩下。
“你站在這裏多久了?”沈木兮今兒素衣白裳,頗為閑适,眉眼間染着月色,極是清爽,“別告訴我,一直在等着!”
薄雲岫涼涼的橫她一眼,不語。
“今晚的月色倒是不錯,王爺這是出來賞月,還是消食?”沈木兮搖着蒲扇,難得對着他面帶笑容。
但不知道為何,薄雲岫看慣了她的冷臉,習慣了她的冷言冷語,忽然間有些心裏發怵,負手而立,下意識的挪開半步,眉心擰得生緊,目不轉睛的看她。
“啞巴了?”她問。
黍離想了想,還是再退得遠點吧!幹脆連退幾步,将自個隐于暗中。
沈大夫直呼王爺名諱便也罷了,偶爾還得罵上幾句,可王爺好似很受用。然而他們做奴才的,聽得心慌慌啊!這要是被人聽到,傳了出去,他們這些随行的便會吃不了兜着走。
“出去走走?”沈木兮搖着蒲扇,轉身朝着問夏閣外頭走去,“來了離王府這麽久,我還沒好好逛一圈,來日迷了路可怎麽得了?”
問夏閣裏,笑聲不斷,她不忍亂了這樣美好的局面。
知道她定是有話要說,又不想被院子裏的人聽到,薄雲岫便跟在她身後,随她走出了問夏閣。
沈木兮走在前頭,薄雲岫跟在後面,她回頭看他一眼,只覺得這人不吵不鬧,安安靜靜的跟着,這麽一看,悶葫蘆倒也乖巧。
“你不打算問點什麽?”風吹着回廊裏的燈籠左右搖晃,她背對着他,緩步走在前頭,一襲白衣随風翩然。蒲扇輕搖,偶爾撲着飛來的小蟲子,姿态優雅而輕緩。
身後沒動靜,沈木兮不由的站住腳步,回頭望着略顯癡愣的某人,“問你話呢!”
薄雲岫輕咳一聲,站在光影之下看她,“你若要說,自然會說,本王何必多問?”
“跟你說話真能氣死!”她嘀咕,轉而一聲嘆,“我要同說的,是那日胭脂樓的事!”
眸,陡然冷冽,薄雲岫面色沉沉的盯着她,“說!”
“我知道你在懷疑什麽,回頭我想了想,許是我上次解開了蛇毒,你便想……”她意味深長的笑着,“我有法子,你想聽嗎?”
薄雲岫眸色微恙,“你要談條件?”
“這不是離王殿下一慣的作風?”她反唇相譏。
薄雲岫最喜歡談條件,否則她怎會被他,一步步的诓到了離王府,住進了問夏閣,最後跑都跑不了。別忘了,她的醫館都是這樣從他手裏換來的!
她不能吃虧,不能白白忙活,他喜歡算賬,那她就跟他算,橫豎拗不過他,鐵定要出手去做的,為什麽不撈點好處。跟薄雲岫,就是不能太客氣,否則吃虧的是她!
“說!”薄雲岫目不轉瞬的盯着她。
沈木兮張了張嘴,可話到了嘴邊又生生咽下。永安茶樓的事兒一說破,他一定會問,那是你什麽人?你為何要救?對你那麽重要?重要到什麽程度?
她還沒想好拿什麽理由去诓他,便只得暫且不提。
“等我想好再說,但絕對不會違背道義,不違背律法。”沈木兮只得先把話說在前頭,生怕他不答應,又或者來日後悔,“你且說,答不答應吧?”
“好!”他沒有猶豫。
反倒是這毫不猶豫,讓沈木兮覺得不太真實,好歹也得防着點吧?可他沒有!她說完,他便答應,着實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都應你了,還不相信?”他面色黢冷,忽然長腿一邁,冷不丁近前。
驚得沈木兮撒腿就想跑,事實上并非她真的想跑,只是這些日子被他養成的條件反射,本能的轉身、擡腿、邁開,因為動作一氣呵成,讓人看着就像是開溜。
腰間頹然一緊,沈木兮業已被薄雲岫撈起。他的掌心貼在她的後腦勺,将她抵在廊柱上,目光灼灼,看得沈木兮渾身發毛。薄雲岫喉間滾動,擱在她腰間的手正在逐漸收緊。
“疼!”沈木兮吃痛。
這人是鐵打的?
胳膊硬得跟什麽似的,硌得人生疼。
“知道疼,還敢跑?”他似是懲罰,并未松手,口吻倒是輕快很多,不像方才的生硬木讷,“條件應了你,你還懷疑本王?本王就這麽不值得你信任?”
“君子一言,驷馬難追?”她問。
薄雲岫別開頭,呼吸沉重的嘆口氣,忽然将她拽進懷裏。
突如其來的懷抱,燙得灼人,驚得沈木兮下意識的做出了本能反應。女子被輕薄,第一反應是耳刮子,可沈木兮不一樣,她是個拿慣了銀針的人。
“嗤……”
手一松,人一跳。
沈木兮面色發青的跳出了他的懷抱,呼吸微促的瞧着印堂發黑的薄雲岫。
一聲長嘆,薄雲岫慢慢低下頭,瞧着胸膛上紮的幾根針,昏黃的燭光下,銀針散着幽幽寒色,風一吹還輕輕的晃了晃。再擡頭,瞧着面色發青的女人,脖頸處青筋微起。
四目相對,兩個人誰都沒吭聲,就這麽靜靜的站着。
因為血液逆流,薄雲岫的面色愈發難看。
黍離遠遠的站着,奈何卻不敢過來,王爺生氣了,自個再往前湊,怕是要被一巴掌拍死?!
“你莫碰我,我也不至于這般待你!”沈木兮近前,面上帶了些許懼色,生怕他再動手動腳,可這針不拔了,他怕是要血液逆流而死。
這會,應該渾身疼吧?
可薄雲岫習慣了面無表情,疼與痛,不會表露在臉上。此前被她紮過的,都疼得滿地打滾,他卻穩如泰山,依舊巋然不動的立在那裏。
她小心翼翼的拔針,他竟冷不丁握住了她的手腕,“你的心是什麽做的?為什麽這麽狠?”
沈木兮狠狠拔出最後一根針,冷眼看着冷汗從他額角滑落,“到底是誰心狠?”
當年那些爛賬,是誰丢她在後院自生自滅?就算沒有送過紅花又如何?那些作祟之人,死得不明不白,他可有查過?那場滔天大火之後,他可想過她承受的剝皮之痛?
樁樁件件,夏家的債,她自己的債。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熬了一日又一日,熬了一夜又一夜,守着兒子守着對家人的思念,抱着遙遙無期的希望,絕望的活下去。
那日日夜夜,終成了一道過不去的溝壑,橫亘在他們之間。她從未想過會有救贖的那一天,過往種種,不是你說一聲對不起,我就會說沒關系。
風吹着燭影搖動,薄雲岫站在原地,冷汗沿着面頰滑落,靜靜的望着她奔走的背影。
黍離趕緊跑過來,剛行了禮還來不及說話,便見着王爺彎腰撿起了地上的蒲扇。
“王、王爺?”黍離不知該說什麽。
蒲扇輕搖,不氣不惱,薄雲岫學着她的樣子,緩步朝着問夏閣走回去。
黍離瞧着自家王爺額頭上的冷汗,原是想幫着擦一擦,可如今看着……還算算了吧!閉上嘴,黍離默默的跟在王爺身後,唯心中喟嘆:這沈大夫,真厲害!
遠處,魏仙兒站在精致的雕花小窗後,将方才的一切悉數看在眼裏。“主子,這沈木兮就是個成了精的狐貍,若是繼續留她在離王府,只怕王爺的魂兒都要被她勾着走了。”宜珠憤憤不平。
魏仙兒垂下眉眼,“宜珠,我是不是老了?”
宜珠一愣,“主子容顏依舊,一如往昔。”
“你說,他怎麽就不願多看我一眼呢?”魏仙兒苦笑着,擡步走到了光亮處,月色清冷,落在身上,那麽涼那麽冷。
“主子,王爺是被迷了心竅,待清醒過來,定然能待您如往昔!”宜珠寬慰。
魏仙兒深吸一口氣,“原來人和人真的會不一樣!”
“主子,您被氣糊塗了?”宜珠攙着魏仙兒往回走,“王爺始終是王爺,您始終是側妃,只要王爺一日無妻,誰都不能拿您怎樣!”
撫過掌心裏的鴛鴦佩,魏仙兒目光沉沉如刃。
擡頭望月,轉瞬間,眉眼溫柔。
晨起。
沈木兮熬了點小米粥,倒騰了幾樣小點心,阿落幫着打下手,日子過得倒也歡快,有親人朋友在身邊,什麽難關都能過去。
趁着大家吃早飯的時間,她回屋換了身衣裳。胸口的位置,那道傷已經愈合,如今只剩下一條淡淡的淺色痕跡,很快就會消失不見。
合上衣襟,沈木兮幽然輕嘆,永安茶樓的人在牢裏……是否安好?是否受了刑?待查出了那件事之後,薄雲岫會答應她放人嗎?
心事重重,五內陳雜。
因着薄钰受了傷,近段時間去不的南苑閣,所以沈郅便可放心的進宮。哪怕之前鬧得沸沸揚揚,此刻見着沈郅安然無恙,那些孩子都是人精,自然曉得沈郅不好惹,便也不敢輕易動他。
沈木兮剛進醫館,掌櫃的就遞了一封信過來,說是步棠送來的。
信上的意思很明了,陸歸舟有了那兩味藥的下落,連夜出城去找,少則七八日,多則半個月,肯定能趕得回來,讓她莫要着急。“親自去了?”沈木兮眉心微蹙,這兩味藥不好找,陸歸舟未提半個難字,要麽胸有成竹,要麽兇險異常。估計這會人早就走遠了,她趕到藥鋪亦是太晚。
“沈大夫!”小藥童在樓下喊。
沈木兮将書信小心收好擱在抽屜裏,起身朝着外頭走,小藥童喊她,估計是來了病患。
果不其然,問診臺前站着一名男子。男兒一襲墨綠色長衣,于案前負手而立,見着沈木兮過來,當下抱拳作揖,算是全了禮數。
沈木兮一笑,這人生得眉眼周正,禮數齊全,一舉一動皆屬沉穩,觀其衣着頗為貴重,顯然非富即貴,并非尋常百姓之流。
“沈大夫!”男子開口。
“我看閣下面色紅潤,氣定神閑,并不像身染疾病之态。”沈木兮坐定。
男子輕嘆,徐徐落座,“在下洛南琛,祖上經商,卻并非東都人士。在下近來頗感身子不适,然而整個東都的大夫我都看遍了,始終查不出所以然。聽聞這醫館乃是離王府所盤,坐診大夫必然醫術高明,這才慕名而來,請沈大夫務必救救我。”
“整個東都的大夫,你都看遍了?”沈木兮有些詫異,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上前奉茶的阿落。
掌櫃在邊上站着,眉心微微皺起,隐約覺得這是個硬茬。
“我先給你把把脈!”既然人家來看病,自然得先看看,一面之詞不可信,自己探脈最清楚。
洛南琛伸出手,擱在脈枕上,眸中略顯晦暗,“事情還是前兩月開始的,總覺得心慌意亂,偶爾還能聽到別人的聲音缭繞耳畔。可周遭又不見人影,讓人真假難辨!”
眉心微微擰起,羽睫微揚,沈木兮若有所思的盯着洛南琛,“前兩個月開始的?那你之前可有什麽征兆?或者異常事情發生?”
“倒是救過一名女子,其後便開始出現了異常。”洛南琛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略有閃爍,笑得有些尴尬,“初時有些精神恍惚,後來便總能聽到別人的聲音,整個人都是慌亂的。瞧着面色紅潤,大夫也診不出個所以然,安神湯喝了一碗又一碗,什麽法子都試過,就是不頂用!”
沈木兮幽然吐出一口氣,“沒什麽大事,不過是勞累多思,以至六神無主。我給你開一副安神藥,你且回去吃着,若是不奏效,三日後再來!”
說着,她提筆寫了個方子。
掌櫃的伸手接過,轉回藥櫃前,遞給小藥童抓藥。這方子,掌櫃的也瞄了幾眼,不過是尋常的安神湯,沒什麽稀奇之處。
“多謝!”洛南琛行拱手,付了診金和藥錢便拎着藥離開。
待人走後,掌櫃才低低的問道,“沈大夫,這分明就是普通的安神湯,您怎麽……”
方才洛南琛說得很清楚,安神湯喝了不少,就是不管用,可沈木兮卻照樣開了兩副方子,這不是很奇怪嗎?
沈木兮起身,将針包收起,擱在自個的随身小包裏,快速走到了門口,看準了洛南琛離去的方向,“掌櫃的,如果我去了半個時辰還沒回來,你就派人通知離王府。我會沿途做點标記,你且記住了!”
還不待掌櫃的問及原因,沈木兮已沖了出去。
阿落心急,拿起藥櫃上的搗藥小杵,緊跟着追去。
“哎哎哎……”小藥童疾呼,“搗藥杵!阿落姑娘,搗藥杵……”
“別喊了,姑娘家帶着防身呢!”掌櫃的心焦,“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阿落跑得快,終是追上了沈木兮,“沈大夫,怎麽回事?”
“那人有問題!”沈木兮掌心裏捏着片藥的鋒利小刀,關鍵時候,刀子比銀針更具有威脅,“我探他的脈,壓根不像是久病成疾的樣子,而且他所說的并非是病症,而是毒發之症。尋常大夫診不出來,是因為不經常接觸毒物,但師父一直以來教我的,皆是煉毒和解毒。”
洛南琛走得很快,眨眼的功夫就閃進了巷子裏。
沈木兮在巷子口,用手摸了一把,緊跟着疾步往裏追,奇怪的是,這壓根就是一條死巷,終點是洛南琛剛剛拿走的那包藥。
“藥在這裏!”阿落快速提起,“人呢?”
環顧四周,高牆圍攏,除了她們兩個,哪裏還有其他人的蹤影。
“跑了!”沈木兮面色凝重,是自己太心急了,怕人跑了,所以才會打草驚蛇。
洛南琛?
只怕這名字也是假的!
狠狠一跺腳,沈木兮咬着後槽牙,“該死!”
“沈大夫,那到底是什麽人?”回來的路上,阿落心有餘悸,那人跑得這麽及時,必定是察覺了什麽。幸好沒有什麽埋伏,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緊了緊手中的搗藥杵,阿落越想越後怕。
這個時候,要是小棠在就好了!
“沈大夫!”掌櫃如釋重負,“你沒事就好!”
事急從權,沈木兮交代了一下,掉頭就往離王府跑。
街邊一角,有人挽唇冷笑。
不過薄雲岫今兒不在王府,正在六部衙門跟諸位大人商議國事,尤其是這些日子逆黨作祟,朝廷也該拿出決策,不能聽之任之,否則天下會亂,民心會散,數年前的覆轍将會重蹈!沈木兮一介女流之輩,自然是進不去,只得在六部衙門外頭徘徊。
一幫大臣其實是躬身駐足,各個瑟瑟發抖,但見離王殿下面黑如墨,也不知這雷霆之怒會落在誰的頭上。
“王爺!”黍離疾步從外進來,行了禮便伏在薄雲岫耳畔低語。
薄雲岫面色微恙,“本王不問過程只要結果,限爾等明天日落之前拿出妥善的法子,否則,以渎職論處!”
音落,薄雲岫再未多說什麽,拂袖出門。
衆人面面相觑,忽然覺得這幸福來得太突然。往日裏議政,一提及長生門的事兒,王爺總要發好大的火,就算不治罪也會好好的訓一頓,惹得六部衙門人人自危。
但是今兒……王爺似乎還來不及發火,怎麽就走了呢?
刑部侍郎錢理正貌似猜到了些許,一抹額頭的冷汗,緊跟着出門,還未至正大門口,便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是見過沈木兮的,錢初陽這條命,都是沈木兮撿回來的,是他錢家的救命恩人。
“錢大人,這人莫非就是那位……沈大夫?”
“聽說沈大夫還救過錢小公子?”
“錢大人,是她嗎?”
衆人七嘴八舌,錢理正點點頭,“犬子性命,得虧了沈大夫!”
不過,看沈木兮的神色似乎有些緊張,也不知跟薄雲岫說了什麽,便随着他一道上了馬車離去。
錢理正不禁犯了嘀咕,這又是出了何事?
車子到了巷子口停下,沈木兮領着薄雲岫走進之前的死巷,“我和阿落都親眼看他走進來,可是等我們進來,他就不見蹤影了!”
薄雲岫涼飕飕的盯着她,“你和阿落?”
“是!”沈木兮連連點頭,“阿落可以作證。”
“就你們兩個?”他步步逼近。
沈木兮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麽,理直氣壯的站在那裏,“我并未說謊,你為何不相信?若是不信,也可找掌櫃的作證,就是我和阿落……”
“不要命了?”薄雲岫忽然音色狠戾,冷不丁将她逼退到牆根處,“就憑你們兩個女人,也敢玩跟蹤?怎麽死都不知道!”
他這一吼,登時眸色猩紅,驚得沈木兮大氣不敢出,脊背緊貼着牆壁站着,愣是半晌沒吭聲,就這麽瞪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心下一窒,薄雲岫喉間滾動,緊繃的身子漸漸松懈下來:吓着她了?
穿堂風掠過,拍得衣袂獵獵作響。
“這次就算了。”他聲音輕緩,身子微微前傾,單手抵在她耳鬓邊的牆上,溫熱的呼吸悉數噴薄在她的額頂,“下次,別犯傻!”
她皺眉,方才他這一吼着實吓了她一跳,只顧着去解兄長之圍,忘記自己的安危,是很件不明智的事。是她欠考慮,只想着青天白日的,那人絕不敢動手,卻忘了作惡是不分白天黑夜的。說到最後,她聽得他的聲音好似有些輕微的顫,“你若有事,你若有事,本……你兒子怎麽辦?”
心頭微沉,沈木兮作勢要推開他,然則這人就跟狗皮膏藥似的,忽然就貼了上來。眼前忽然一黑,菲薄的唇,帶着他的灼熱溫度,猝不及防的落在她的眼皮上,驚得她猛地繃緊身子。
黑暗中,她聽見他喉間滾動的吞咽聲,以及略顯紊亂的呼吸聲。
再睜眼,薄雲岫已捧起她的臉,作勢……
“嗤……唔……”
巷子口,黍離豈敢往裏頭張望,卻見着沈木兮冷着臉若無其事的走出來。
怎麽只有沈大夫一人出來?
王爺呢?
一回頭,黍離駭然疾呼,“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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