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讓她身敗名裂
沈木兮快速進門,驟見陸歸舟倚着床柱坐着,心下大喜,“終于醒了!”
然則,還不等沈木兮端起床頭的粥碗,月歸眼疾手快,一把搶過,握在手中之時尚且心驚肉跳,差點……差點讓沈大夫搶着機會。
“沈大夫,此事還是卑職代勞為好!”月歸想了想,坐在了距離陸歸舟最近的位置,只留個床尾給沈木兮。
寧可被沈大夫責怪,好過王爺大發雷霆。
最懵的當屬陸歸舟,一個陌生女人坐在自己床前,給自己喂粥,那他是張嘴呢?還是不張嘴?心下惶然,陸歸舟狐疑的探了身子,望着坐在月歸身後的沈木兮。
好歹出來個人,給他解釋一下這尴尬是如何形成的吧?
“我來我來!”知書可算是服了這些離王府的奴才,此前那個侍衛,緊握着公子的手,占公子的便宜也就罷了,如今來個女的,還要給公子喂粥?
就算沈木兮答應,知書也不答應。
“男女授受不親!”知書慌忙接過月歸手中的粥碗。
奈何月歸是個只認命令不認人的,饒是知書把眼睛都瞥歪了,她還是坐在床沿紋絲不動。沒辦法,她這一走,萬一沈大夫湊過來,靠近了陸歸舟,身為離王府的暗衛,如何向主子交代?
不讓!
堅決不讓!
“喂!”知書忽然一聲吼,倒是把沈木兮給驚得站起來。
知書氣不打一處來,咬着牙死盯着月歸,“要不要我拿粥喂你啊?”
既然沈木兮都站了起來,月歸自然也跟着站起,如此知書才得以坐在床沿,繼續給陸歸舟喂粥。
最可憐的當屬一旁的阿落,看得哭笑不得,又得把情緒憋在肚子裏,不敢輕易的表露,萬一傳到王爺的耳朵裏,還不得捅出大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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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木兮笑了笑,“陸大哥,你沒事真的是太好了,只要将養幾日,你就會痊愈。”
“虧得你救了我。”陸歸舟輕嘆,“我欠你一條命。”
“不欠!”提起這個,沈木兮面色有些尴尬,這條命到底是誰欠誰?
“讓他們都出去吧!”陸歸舟音色孱弱,“我知道,你必定有話要問我,我等着你來問呢!”
阿落倒是很知情識趣,早早的退了出去,知書亦是如此。
沈木兮擡眼望着月歸,“我保證,坐在床尾,不會有身體上任何接觸。”
月歸正欲開口,卻又聽得沈木兮道,“你若是執意要聽從王爺的,那你就回離王府去吧!”
如此,月歸行了禮,略帶不甘的走出去,但為了以防有變,房門敞開着,未有關閉。
坐在床尾,沈木兮瞧着面色蒼白的陸歸舟,唇角帶着幾分無奈的笑,“見諒,寄人籬下,自然有不得已的地方,但不妨礙我們之間的情義。”
陸歸舟颔首,“你問吧,但凡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
“你為何會傷成這樣?”沈木兮低低的問。
瞧着她明眸璀璨,湧動的期許,陸歸舟輕嘆,“當時我去求藥,着實不易,卻被長生門的人算計,暗下蠱毒,好在最後步棠趕到了,我才撿回一條命。”
沈木兮斂眸,“蠱,是怎麽下的?”
聞言,陸歸舟微微一怔,盯了她足足半晌。
“不方便說嗎?”她問。
陸歸舟搖搖頭,“我自己都不知道,這蠱毒是如何種下的,只覺得當時五髒劇烈,那種意識神游,人鬼難辨的感覺,真是不敢回想。那些藥,對你有用嗎?”
“有!”沈木兮颔首。
“那便好!”陸歸舟低頭淺笑,“你……離王待你可好?”
“談不上好不好,日子總是要過的。”沈木兮一言以概之,“我有醫館,無需倚靠任何人,待我在東都站穩腳跟,我便……”
陸歸舟苦笑,“可惜那已經變成了問柳山莊,不然我倒是可以想辦法。曾經以為你不願回來,所以未有任何的打算,着實是我錯了。”
“不必了!”提起舊事,沈木兮面色微沉,“地契在我手裏,我還沒想好,也沒有勇氣進去。陸大哥,以後這種事就不要煩心了,我不想提。”
陸歸舟先是一愣,轉而好似有些詫異,最後神色複雜的望她。
不提,是不忍,還是不願呢?
又或者,一心想要重新開始。
陸歸舟不敢問,面上帶着淡然的笑,“你高興就好!”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沈木兮起身,想了想又探着腦袋往門口看了一眼,确定月歸不在門口站着,壓着嗓子低低的開口,“我,替你把把脈!”
陸歸舟被她逗樂了,憋着笑點頭。
沈木兮悄悄邁腿,悄悄的坐在床頭。
陸歸舟捋了袖口,看着她将指尖搭在自己的腕脈處,她的指尖光滑而冰涼,落在他的肌膚上甚是舒服。腕脈輕躍,換來她指尖在他腕上的輕緩挪移。
“你們幹什麽?”平地一聲冷喝。
驚得沈木兮幾乎是條件反射的縮手,卻忘了自個還在床沿坐着,若非知道她是個大夫,且看這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定會惹出不少風、流韻事來。
薄雲岫如同烏雲蓋頂,一步一頓的朝着沈木兮走來,那氣勢像極了幾欲上戰場殺敵的大将軍,目光狠戾而堅毅。揚起的殺氣中,夾雜着濃烈的酸醋味,足以讓人渾身發毛。
他猛地邁步,沈木兮旋即起身,奈何腳下一軟,冷不丁壓在了陸歸舟身上。
這可把某人徹底惹毛了,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扛起人就走。
“兮兒!”陸歸舟駭然,然則身子太虛,下床便已滾在地上,只得跌坐在地,撐着身子咬牙,“兮兒……”
“公子?”知書忙不疊沖進來攙扶。
薄雲岫來的速度太快,以至于他們幾個守在門外,亦沒有及時回過神來。
“薄雲岫……”沈木兮開了聲,“你快、放開我!我快,喘、喘不過氣來了,啊……”
身子一滑,業已被他抱在懷中,她心驚肉跳的抓着他的衣襟,掌心都是冷汗。不得不說,眼下的薄雲岫太過可怕,讓人瞧一眼便心內打怵。
陸府門前,拴着兩匹馬。
沈木兮皺眉,離王府的馬車呢?莫非他是策馬而來?
“要騎馬,還是陪你走回去?”他口吻冰冷,語氣生硬,宛若下達命令,絲毫不像是商量的意思。
“走、走回去!”沈木兮哪敢騎馬,萬一他忽然發了脾氣踹一腳馬屁股,她不得颠死在馬背上?
安全第一,走路!
可實際上呢?
走路也不安全。
身邊這麽大一尊佛,走哪都有人側目,哪裏安全?
且不說他這離王殿下的身份,只這張臉,不知要生出多少癡兒怨女之心,一臉垂涎的看過美男子,少不得要一臉怨恨的怼她兩眼。
沈木兮搖頭,失算!
好不容易頂着日頭回了醫館,某人連口水都沒顧上喝,策馬離去,敢情回來一趟,就是來捉、捉她回醫館的?
阿落撓頭,瞧着掌櫃手中端着的杯盞,“王爺那麽忙,還得顧着沈大夫,倒也不容易!”
說得衆人不約而同的齊點頭。
沈木兮輕嗤,轉身上樓,“不容易個鬼,吃飽了撐的。”
“沈大夫似乎不領情。”掌櫃說。
阿落無奈的笑着,倒也沒解釋。有些事情,旁人不知道,她卻是親身經歷,知道得一清二楚,想要回頭哪有如此容易?當然,也得看王爺能堅持到什麽時候。
心之為物,一旦冷了,便很難再捂熱。
“阿落!”沈木兮在樓上喊了聲。
“欸!”阿落回過神,趕緊往上走。
不多時,又急急忙忙的下樓,走出了醫館。
“阿落姑娘,你去哪?”掌櫃問,“帶把傘!估計要下雨的。”
阿落沒應聲,頗有幾分着急忙慌之意。
過午之後,餘熱漸漸散去,眼見着天色暗下來,好似真的要下雨,風吹得阿落有些眯眼睛,之前她就是在這裏看到薄钰的,跑的方向是這邊,沒錯啊!
“請問有沒有看到一個孩子,就這麽高!”阿落打個手勢,“瞧着挺漂亮的,衣服穿得還算體面,但是可能有點髒,興許還有點臭!”
被趕出來了,應該不可能沐浴更衣,這夏日炎炎,定是會生出臭味。
“哦,你說那個孩子啊?之前還在那籮筐裏找吃的,瞧着不像乞丐又像乞丐!”擺着小攤的婦人指了指不遠處的巷子口,“他每次都從那裏頭出來,姑娘你去那裏找找。”
“謝謝嬸子!”阿落撒腿就跑。
死巷森森,因為無人走動,這地方便顯得格外陰翳。
阿落進來的時候,止不住打了個寒顫。
外頭熱得燥熱,此處高牆圍攏,安靜之餘更是陰涼瘆人。
壯着膽子往裏走,阿落對巷子是有陰影的,上次就是在巷子裏被人差點殺了,所幸那些人顧念她還有利用價值,這才留下她的小命,也虧得王爺及時相救。
拔下頭上的簪子,阿落緊攥在掌心,亦步亦趨的往裏頭走去,走兩步,看一下身前身後。
拐個彎,阿落猛地退了回來,這裏面的窩棚裏……
魏氏母子果然在這裏,只不過,似乎未見宜珠蹤跡。
想了想,阿落扒着牆角探出頭,悄悄瞄了一眼,又快速縮回身。脊背緊貼在牆壁處,一顆心砰砰亂跳,這次她是真的看仔細了,宜珠真的不在!
是去要飯了嗎?
鼻間輕嗅,似乎是小籠包。
熱騰騰的小籠包?
畢竟冷包子是不會有這樣濃烈的香味。
阿落撓了撓下巴,既然吃得起包子,應該不用再去要飯,按理說宜珠也該在這兒伺候。讓薄钰去伺候魏氏,宜珠跑到哪個角落裏躲懶?
這似乎不太可能!
真是奇怪!
“娘,你說宜珠會去哪?”薄钰問,小心的将小籠包喂進母親的嘴裏。
也不知道是哪個好心人,竟然在窩棚邊上放了點碎銀,讓薄钰總算可以喘口氣,不用再厚着臉去籮筐裏翻找那些剩菜剩飯。
何況……哪有那麽多的剩菜剩飯,飯食是很珍貴之物,唯有馊得發毛的食物才會被丢棄。
魏仙兒面無表情,眼神帶着癡傻之色,只顧着吃,沒有只言片語的回答。
“娘,宜珠會不會出事?”薄钰有些擔心,說到底他只是個孩子,沒那麽大能耐一直照顧瘋癫母親。何況,吃完了這頓,誰知道還有沒有下頓,薄钰自問沒有能力去賺錢養活母親。
宜珠就不一樣了,畢竟是個成年人,哪怕是去為奴為婢,也能賺點零碎銀。
沒了宜珠,薄钰不知道以後的日子該怎麽過下去。
“娘,你就不擔心宜珠嗎?”薄钰将最後一個包子塞進母親的嘴裏,“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沒找到她,你說她是不是出事了?”
阿落皺眉,宜珠出事了嗎?
“好吃!好吃!”魏仙兒笑嘻嘻的望着自己的兒子,“真是好吃,我還要!”
薄钰抿唇,瞧着掌心裏為數不多的錢,“那我再去給你買點!”
“好!”魏仙兒連連點頭,“要買好吃的,好吃的!”
“你乖乖的在這裏別走開,我去買!”薄钰吃力的起身,走出去兩步,腹內便傳出了饑腸辘辘之音。吃的要留給母親,自己……找點馊食也就罷了!
運氣好的時候,還能跟狗搶食,搶到一頓熱乎的。
眼見着薄钰出來,阿落撒腿就往外跑,一直氣喘籲籲的跑到了外頭,趕緊進了一家鋪子裏待着,直到薄钰走了,阿落才探着頭走出來。
回看巷子口,阿落眉心緊蹙。
“魏仙兒瘋了?”沈木兮仲怔。
“是!”阿落點頭,瞧了一眼門外,略帶不屑的撇撇嘴,“不過我不可不相信她是真的瘋了,一個女人執掌離王府這麽多年,這心裏得多硬,腦子得多全乎,才能把王府料理得找不出錯漏。”
尤其是劉側妃的事情,阿落雖然沒敢告訴沈木兮,但心裏卻亮堂得很。
沈木兮颔首,“我站你這邊。”
“沈大夫相信我?”阿落笑得眉眼彎彎。
“自然!”沈木兮沒有猶豫,“因為你是阿落,所以你說什麽我都會相信。”
阿落點頭,這才繼續道,“小公子似乎在找宜珠,但是一直沒找到!”“宜珠丢了?”沈木兮有些擔心,倒不是擔心宜珠的死活,只是擔心魏仙兒派宜珠去做了什麽壞事。心下微沉,可莫要說準了才好。
“我知道沈大夫在擔心什麽。”阿落悄悄說,“我去找過了,沒找到宜珠。不過我找附近的乞丐打聽過,聽說有天夜裏,巷子裏跑出來兩個人,扛着一黑袋子,不知道裝的是什麽。”
商販未必日日都盯着巷子口,夜裏都撤了回家睡覺。
唯有這街頭的乞丐,因着夏日裏不怕挨凍,随處可以窩着睡一晚。乞丐都有自己的地盤,所以阿落給了點碎銀,這地頭的乞丐便把什麽都說了。
沈木兮皺眉,“扛着一黑袋子?”
“是不是想一塊去了?”阿落以手擋唇,“我懷疑,宜珠是被人賣了,因為我看到魏氏在吃熱騰騰的小籠包,小公子手裏還捏着一點錢。”
沈木兮猛地僵直身子,神色有些冷冽。
只聽說過賣主求榮的,沒說過賣奴求榮的。
“狗急跳牆。”沈木兮倒上一杯水遞給阿落,“坐下慢慢說吧!”
阿落喝口水繼續道,“再怎麽着,小公子總歸是她親生的吧?我可沒瞧見她有多疼,那包子全讓魏氏吃了,小公子走的時候還摸了摸肚子,估計沒怎麽吃。”
沈木兮緊了緊手中的杯盞,自己也有孩子,若是遇見這種情況,她寧可不吃也不能餓着兒子。
“對了,廚房還有飯吧?”沈木兮問。
阿落被這無厘頭一問,有些發蒙,“啊?有、有的!”
沈木兮起身,“郅兒應該快回來了,你搭把手,我給你寫個單子,幫我去買點菜回來。”
“好!”阿落有些莫名。
及至看到沈木兮在廚房裏系着圍裙做米飯團子,阿落回過神來,原來是給自家小公子做飯團呢!
待春秀和沈郅回來,老遠便聞到了飯團的香味,春秀拽着春秀直奔廚房。
醫館裏每人分一個飯團解解饞,剩下的兩個就交給了沈郅。
“娘,我有!”沈郅揮了揮手裏的飯團,“你給春秀姑姑留着吧!”
“娘不是給你的。”沈木兮蹲下身子,“還記得你上次放小籠包的地方嗎?”
沈郅何其聰明,母親提個醒他便想明白了,小腦袋點頭如搗蒜,“我記得!可是娘,為什麽是兩個呢?”
“郅兒如果有一個飯團,娘和你一起餓肚子,你會怎麽做?”沈木兮低頭問。
“娘,我明白了!”沈郅雙手接過,“可是我怕他們不會接受。”
“那是他們的事,不是郅兒該想的。”沈木兮深吸一口氣,幽幽的蹲下身子,柔柔的撫過兒子的眉眼,“娘其實也有私心,這麽做不是為了讨好,也并非為了可憐,娘只是想留條路而已。你上次給薄钰留包子,他肯吃,就說明他和他母親是有些區別的,娘希望有一天,他能明白一些道理,而不是越陷越深。”
沈郅眨了眨眼睛,“娘是給我留退路嗎?”
沈木兮笑而不語。
她的兒子果然極為聰慧,在某些事上,一點即通。
“娘你放心!”沈郅伏在母親的耳畔說悄悄話,“我會保護好自己,絕不會讓他們害了我,更不會讓娘因此而擔心他們對我下手!”
沈木兮扭頭望着懂事的兒子,誰說小孩子什麽都不懂?她沒教過,但是孩子都看見了,所以看懂了。連沈郅都知道,沈木兮怕極了那些手段,更怕那些手段會用在他身上。
親了親兒子的小臉,沈木兮滿腹心酸,又是滿心安慰,“我的郅兒,悄悄長大了!”
沈郅沖着她笑,眼睛裏滿是純粹的寵溺,伸手拍拍母親的肩膀,“所以娘要放寬心,郅兒是個男子漢,可以保護娘親了!”
“是!沈公子!”沈木兮起身。
方才外頭下過雨,到處濕噠噠的,好在沈郅思慮周全,用油紙包着飯團,這樣就不會被水浸濕。跟上次的時辰差不多,沈郅将飯團擱在籮筐上,想了想又将自己的傘靠在牆角。
做完這些,沈郅才退回到母親身邊,笑盈盈的仰頭。
沈木兮含笑低眉,“做得很好,我們回家!”沈郅點頭,牽起母親的手。
薄钰紅着眼眶從籮筐裏爬出來,手中捏着熱乎乎的油紙包,打開來是噴香撲鼻的飯團。他之前想殺了沈木兮,也的确動過手,差點害死了沈郅,可他們……
沈木兮應該很恨他母親,可是現在有了退讓,兩個飯團,母親一個兒子一個,避免了兒子為了母親,放棄自己的那一份。他們想得很周到,沒有傷及他那可笑的尊嚴!牆角的傘,是沈郅留下的。
薄钰蹲下身子,取出一個米飯團子,快速塞進了嘴裏。他不記得自己多久沒吃過飯了,都是撿着什麽就吃什麽,離開了王府,他才知道原來自己什麽都不是。
曾經的耀武揚威,曾經的不可一世,簡直是滑稽可笑至極。明明是離王府唯一的孩子,如今卻活得連街頭的狗都不如!
有鹹澀的東西從眼角滑落,無聲無息。
留了一個飯團,薄钰拭唇,然後深吸一口氣往巷子裏走。趁着這個米飯團還熱乎着,留給娘吃是最好不過的,娘雖然瘋瘋癫癫,但是娘……始終是娘!
“這是哪兒來?”魏仙兒橫着眼瞧他,“是哪兒來的?钰兒,你告訴娘,這東西是你買的嗎?”
“是我撿來的。”薄钰張了張嘴,心裏有些發虛。
魏仙兒笑了,面色溫柔,“钰兒,你告訴娘實話,娘不會生氣的,現在娘身邊只有你了,你怎麽忍心騙娘呢?娘願意把心肝都挖給你,你不能騙娘的,否則娘真的會死給你看!”
薄钰心驚膽戰,魏仙兒的指甲深深嵌入他的胳膊,抓得他生疼,“我、我真的是撿來的!”
剎那間一個耳刮子打過來,直接将薄钰打翻在地。
魏仙兒目露兇光,倨高冷睨這地上的兒子,“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你也不例外!呵呵,都不是好東西,騙人的時候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薄钰慌亂無措,這會連哭都忘了。
娘又打他了?!
娘的眼神好可怕,好像要吃人一般!
魏仙兒眸色猩紅,“這是不是那賤人給你的?還熱乎着,肯定是特意送來的,專門來讨好你的?不,是來毒死我的!你為了回離王府,連你娘都不要了?你連你娘都要毒死嗎?”
“沒有!沒有毒!”薄钰驚慌的連連後退,身子已經抵在了冰涼的牆壁上,眼睛瞪得鬥大。他捂着臉,弱小的身子止不住顫抖,生怕娘會忽然撲上來,一口吃了他。
這東西沒有毒,他都吃過了,可是他不敢告訴娘,娘會發瘋殺了他……
薄钰不想死,他還小,哪怕日子再苦再難,他都想要活下去。
“娘?”薄钰哭了,“娘,你別吓我,我怕!娘……”
魏仙兒蹲下身子,面色稍緩,殘存的微弱燭光照着她臉上猙獰的疤痕,就像是張開了血盆大口的魔,尤其是這咧嘴一笑。
薄钰縮成一團,身子抖如篩糠,他真的是怕極了這樣的母親!
“你放心!”魏仙兒笑說,音色詭異而涼薄,“太後很快就會來接我們了!很快我們就可以東山再起。”
薄钰顫抖得厲害,眼淚挂在臉上,卻不知母親這麽說到底是什麽用意?宜珠丢了,娘不着急,現在反而越來越糊塗了,皇祖母若是要來接他,何至于等到今日?
“娘,皇祖母不會來的。”薄钰面色慘白,“你、你醒醒吧!”
“她會來的!”魏仙兒赫然怒喝,“她怎麽可能真的不管我?她若是敢如此絕情,我就讓她身敗名裂!”
眦目欲裂之态,驚得薄钰“哇”的哭出聲來。
太可怕了!
薄钰是真的沒想到,母親一語成箴。
夜色詭谲。
長福宮裏,燈火通明。
有奴才急急忙忙的進了春禧殿,又急急忙忙的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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