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楔子(重修)
楔子.
這是第一次兆青不能确定他自己的人生到底是重來了一次、還是幹脆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或僅僅是他死後迷路忘記去黃泉走一遭、少喝了一口孟婆湯。
這一次他身處西雅圖自以為過着最普通的生活,卻沒想到會直面波及全世界的災難,此時他才發現原來有人會為了他無視死亡的威脅、穿越狂雨暴風來到他的身邊。
在從未感受過得極寒裏兆青得到了一個最溫暖的懷抱、一段期待已久的愛情、一個大家庭、甚至是一段日後回首不止從哪兒開始描述的奇遇人生。
他們以為遇到了末世,卻不知道一切僅僅是個開始…
1.
兆青今年二十七歲,從這一次出生有記憶起就生活在美國華盛頓州。看起來他的生活和周遭人并沒有什麽不同,按部就班學習、成長、工作,唯一不同的是他有兩段記憶。
兆青記憶的起點是從華夏開始持續了三十五年,意外死亡後又身處美國、從一個嬰兒開始成長渡過了二十六年。
從兆青的角度來說就是死過一次又活了,也可以用趕時髦的說法----重生。
是的,重生。
兆青記得‘上輩子’的很多事兒,包括第一次生命的結束。
那是一個無需多講的意外,他清晰的記得最後死亡的畫面,灰稠的霧霾、模糊的車燈、飛起的視野、沉重的下落。撕心裂肺的疼痛只持續了幾秒,一切又歸于寧靜。
再次醒來,兆青就開始不自覺的嚎哭,入耳的聲音細幼尖利且模模糊糊。他的眼前是一片灰蒙蒙的光,所有景物的輪廓都像是打了高斯模糊,無法聚焦。
他隐隐約約記得天氣很冷,他在路邊被人撿起。也許換個方便的表述方式就是他應該剛被生下來不久,就被遺棄在了一個路燈下。
等喝上一口熱乎的東西時,兆青才恍恍惚惚有些知覺,但日月沉浮在他眼中幾乎沒有意義。他太過幼小身體機能無法跟上,沒有時間概念。似乎又過了一周、兩周或者月餘,他才能看清每次給他喂奶的是個神色慈悲的修女。
最初的最初兆青非常震驚,可他控制不了自己細幼的舌頭和未發育完全的聲帶。
兆青明明有着一套完整的關于華夏母語的系統表達方式,也有着做了十年高中英語老師所積累下流利英語能力。但兩歲之前他和其他小孩兒一樣不得語,他腦子開着竅,唇舌打着結,咿咿呀呀咪咪嘛嘛就是他唯一的交流方式。
做嬰兒的時間對于他來說足夠漫長,能讓他從震驚到毫無壓力的咬着奶瓶喝奶、無視自己随機的大小便。這時他才明白幼兒不是不想控制自己,是根本沒有控制自己的能力。
照顧他的人是福利院中一位非常善良的中年女人,修女奈雯,她對福利院裏面的每個孩子都很好,是真正意義上慈悲祥和的神職人員。
兆青從來不在意剛把他生下來就将他抛棄的父母,反而有很大的解脫感。讓一個有着三十多年記憶的他學習叫另外一個可能二十出頭或更小年齡的人為父親母親,那太難張口了。
兆青很少和福利院其它的小孩兒們一起玩,特殊的經歷讓他的性格延續了上一輩子的膽小怕事,又因為孩童的身體裏裝着一個成熟的大人而略顯溫吞沉靜。
奈雯修女一直認為是兆青作為棄嬰的背景造成了他性格裏的憂郁,實則是兆青不知道如何和其他‘小夥伴’們一起玩積木、彈紐扣和堆泥巴。
每一年的成長,不是把一歲的兆青變成了兩歲的兆青,而是把三十五歲的兆青變成了三十六歲的兆青。這當然是兆青在深處對于自己的認知,在旁人眼中他仍然是個安靜又貼心的小孩兒。
五歲的兆青在外人看起來像是‘天才’。他的學習能力極強、閱讀量也遠超同齡的小夥伴。
兆青現在才知道小孩兒的身體太難控制,他‘上輩子’英文花體字寫的不錯,但沒有練習硬筆書法中文寫的頂多算規整,他很慶幸終于有機會修正一下自己的字跡。
作為東方人兆青的成長速度顯得比同齡的小夥伴要慢,個子矮矮小小的,所以奈雯修女還給他取了個小名,叫了他兩年小小。
等到能說話後兆青選了個合适的時間自己說出了這個名字。奈雯修女很開心他會有想要的名字,在福利院記錄的大名就被确定下來,是兆青的英文發音。
兆青曾長時間的在鏡子前端詳過自己的相貌。他眸子是蜜色的,頭發顏色是淺淡的褐色,人很白、骨骼裏仍帶着東方人的纖細。鼻梁很挺拔、眼窩不算深,看起來有點兒像小混血兒、又很像換了個發色眸色‘上輩子’自己的幼年版。
六歲的兆青被一對兒剛過五十的夫婦收養,離開了福利院搬到了西雅圖。
理論上很少有這樣大年紀的夫婦到福利院做領養手續,在人生的暮年選擇新的家庭成員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康納夫婦也是可憐人,兩年前一場車禍奪走了他們唯一的兒子,并帶走了他兒子的家庭,包括他們的兒媳和還在襁褓裏的孫子。
康納夫婦太孤單了,需要一個寄托。他們身體還算強健覺得再拉扯大一個孩子不是什麽難事。他們有愛和一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家,屋檐下需要一個孩子。
剛好,奈雯修女這裏孩子都需要一個家庭。
兆青在領養者來時都站在最後,他不在意是否會被人領養 。他知道福利院會收取社會的幫助,安排到了年紀的小孩兒去上學。只要有再次系統的學習機會,他相信自己有那個能力會平穩的度過這段新的人生。
但上天沒給兆青享受孤獨的機會。康納夫婦對兆青非常有眼緣,尤其是康納太太抱着這個瓷娃娃一樣的帶着華夏血統的小男孩兒無法撒手。
康納太太帶着慈祥的笑容、期待的眼神問兆青:願不願意和她回家。兆青從‘上輩子’就不知道怎麽拒絕善意,手足無措的點了頭。
随遇而安。
兆青沒什麽可收拾的,他只需要和奈雯修女真誠的告別。也許因為他是第二次享受生命,所以他感謝這世界遇到的所有溫柔。他留好奈雯修女的聯系方式,是這個女人讓他避免了再次睜開眼就會夭折的命運,這值得一生感謝。
兆青穿着奈雯修女準備好的新衣服随着辦完手續的康納夫婦一步一回頭的離開了生活六年的福利院,坐火車來到了西雅圖的新住所。
從此他就是休伯特·兆青·康納了。康納夫婦保留了兆青的名字,放在新名字和他們的姓氏之間,在無知無覺中保留了兆青上一輩子的圓滿。
兆青這個中間名字取自他‘上輩子’的名字,儀兆青。并不是他對這個名字有多少眷戀而是習慣了。
兆青習慣別人叫他這個名字,哪怕是他不熟悉的英文音調。
休伯特是康納夫婦給他取的名字,寓意人格光明思想燦爛的人。
兆青作為被收養‘孩子’很幸運,真的很幸運。
康納夫婦是熱情周到善良的老夫婦,康納先生是一個心髒不太好的老牙醫,康納太太是個溫暖慈祥的家庭婦女。他們本就是生活無憂的中産家庭,五十歲失去兒子康納夫婦拿到了大把的賠償金,只不過他不願意花用兒子一家命換來的錢,都捐了出去。
即便如此,兆青依舊在富足的生活中成長起來。
這些年兆青在校車靠近家的時候就會看到在家門口站着等待的康納太太,剛進門就會吃到香甜的餡餅。
康奈太太知道兆青有華夏的血統,還特意去學習做華夏菜。但總是學着學着就撓頭,菜系太多弄得老太太經常做出來個四不像。不過康納先生和兆青總是笑眯眯的吃完,康納太太說他們父子倆笑起來非常像,都是溫柔又體貼模樣。
那是生活在一起的力量,讓他們的眉目無限趨近,連笑容的弧度都和彼此相似。
康納先生知道兆青喜歡閱讀,他給兆青買很多英文、中文原文的書籍。他還會定期的往兆青的粉紅色小豬裏面放美元,告訴兆青這是他私家的小金庫。
兆青年紀大一些後康納夫夫給他辦了護照,每一年的長假他們都會帶兆清回華夏旅游。老夫婦甚至學了漢語,還開明的要兆清別忘記自己的故鄉,別忘記同胞的模樣。
兆青經常因為受到樣毫無保留愛而愧疚,因為他還捏着一個關于小世界的‘秘密’,在擔憂中不敢告訴任何人。
時間的疊加很可怕。這樣的日子過得久了,‘上輩子’就開始莫名的像個夢。
兆青十幾歲第二個青春期時也恍惚過,他偷偷上網查關于自己的情況。他懷疑他可能患有記憶障礙之類的精神疾病,也曾試圖尋求治療。可當他了解到心理醫生對于确診病患有特殊處置權時怯了。
兆青只能安撫自己,他沒有任何反社會的傾向、不影響任何人的生活,那就不需要任何治療。事實上也是如此,他比一般人更熱愛生命、更努力生活。
那時科幻片和各種小說剛剛興起,兆青腦中混亂的記憶遠不如他幻想中的噩夢可怕,因為他擁有另外一個‘小世界’。
用網上流行的說法是兆青擁有一個有山有水可以種植養殖的随身空間,‘小世界’的存在是他最奇妙的外挂。也是他永遠不敢告訴任何人的秘密,他害怕公衆知道、更害怕自己被研究。
從此他再也也沒想過尋求任何人的幫助,他努力的保持一日三餐兩點一線的單純生活,隐藏着自己異于常人的每個地方。
日升月落,普通的生活逐漸消磨掉他腦袋中臆想到的魔幻的部分。
那一段多出來的記憶慢慢成了兆青的給養,他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實,也帶着不可說的恩賜‘小世界’過着最簡單的生活。
兆青在康納夫婦眼中是個太乖巧的孩子,他按部就班的學習,定期跳級。
因為兆青這一次生活在美國讓他沒有辦法成為一個英語老師,多方衡量下他選擇學習法學。跳級是因為兩輩子的累積,他其實并不聰明、有點書呆不知變通。他對中醫很有興趣,但這兒的環境不允許,幹脆選了适合死記硬背的學科。
時光荏苒,兆青博士畢業,順利留校成為了華盛頓大學法學系的實習老師。康納太太一直以他此為榮,到哪兒都會提起自己的小兒子。
康納先生則沒機會親眼看到這一切,他在兆青十七歲考上大學的那一年突發心髒病,在一個冬夜沒熬過去。
不過康納先生看到了兆青法學院的錄取通知書,走的非常滿足。畢竟哪兒來的這樣好的孩子,不需要家長費心,還非常孝順。
兆青‘上輩子’經歷了四分五裂的家庭,在親戚們的白眼裏作為負擔活着。第二輩子又被扔在雪裏睜開眼,可以算是兩輩子的孤兒。
兆青從未被人這樣全心全意細致周到的對待過。他早年因為記憶的交疊、年級的增長對這種無微不至的看顧很排斥。
可那又如何呢?日積月累,誰又能抹去那些環繞在他生活裏細致的小細節。他切掉了闌尾、是康納太太不眠不休的給擦身,喂粥。他換牙、是康納先生早早就把的乳牙無痛的給取掉,給了他一口排列整齊且潔白的牙齒。
兆青發自肺腑的感恩,盡他所能的照顧兩位老人。
兆青從不會忘記康納夫婦的生日和家庭紀念日,包括康納夫婦的結婚紀念日、康納哥哥一家去世的忌日。
結婚紀念日兆青會拿粉色小豬裏面的錢買粉紅色的玫瑰交給康納先生,讓他務必送給康納太太。到了忌日他也會拿粉色小豬裏面的錢買白色的小雛菊,跟着康納夫婦在山坡上看着那三個墓碑,他會用手絹把墓碑擦幹淨。
康納夫婦不認為兆青需要做這件事兒也曾經制止過,兆青搖搖頭說既然他是弟弟就應該給哥哥做些什麽。
在這樣兆青年年不斷的跟着康納夫婦祭掃着未曾一見的哥哥。
康納先生離世之前曾慎重的把康納太太托付給兆青,兆青則很自然的回:他會用他的一切照顧他的而母親。
康納先生永遠都不會放心把愛人抛在身後,只是生命不讓他停留。他只能帶着眷戀暫時先行離開康納太太,幸運的是他還有第二個兒子承諾照顧他的遺孀。
兆青很可靠,康納太太一直知道。
可這一次在風雪中少年身形的兆青舉着黑傘把葬禮安排的井井有條,兆青站在失去了丈夫有些佝偻的康納太太身邊像是一棵樹,在康納太太的眼裏突然挺拔到頂天立地,成為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依靠。
二十五年的人生,不是一句兩句就能概括說完的。
總而言之,現在的兆青是個很幸福的兆青,得足了父母的愛,填補了‘上輩子’的遺憾。
兆青進了屋把雨傘收好挂在玄關瀝水,探頭便向屋裏喊着:“母親。”。
康納太太聽到了開門的聲音,未等兒子話音落下就系着圍裙小步颠到玄關。她把兆青的外套接過來挂在一邊兒問:“外面是不是特別冷?”
“還行,就是這雨忽大忽小的下起來沒完,人都快發黴了,”兆青說着兩步走到廚房看到做一半的飯,立時卷着袖子又說:“母親,我說過等我回來做飯。”
康納太太今年整整七十歲了,到了這個年歲了也不饒過自己,天天非要早早起來給兆青做早點,晚上也想着做飯等兒子回家。
康納先生去世的頭些日子,康納太太也一如往常未有一日不履行一個做母親的職責。
康納太太非常愛兆青。剛失去康納先生時她整個人都陷入失去丈夫和供要養兒子的焦慮中,差點救要出去給別人做保姆賺錢。在她的概念裏兒子剛上大學很多地方需要錢,她除了養育孩子和做家務之外沒有任何社會技能、她怕失了栖身之所也不敢賣房子。
康納先生臨終之前早就把家裏的財産和兆青盤點過,這些錢存在了康納太太名下,兆青有權取用,但如果超過一定數額就需要康納太太本人簽字。
康納先生告訴兆青教育基金都已經存好放在他的大學儲蓄賬戶中,如果有獎學金就當他的小金庫,如果沒有也足夠支撐他完成學業。
康納先生那時眼眶紅着說,不是不相信兆青,他做了諸多限制只是因為放心不下自己的老伴。
兆青了然的點頭,他怎能不明白康納先生舍不得自己的老婆受一點的苦。
兆青說自己能賺錢、獎學金也存下了不小的一部分。
康納先生他不願花用兒子一家命換來的保險金全部都捐給了兆青曾在的福利院,留下的存款都是他作牙醫這些年富裕的錢。
他們一家曾換過房子,剩餘的財産支撐康納太太和兆青過個單薄的十年也沒什麽問題。更何況兆青上了大學就開始兼職做中文家教和翻譯賺錢,錢從來不是困惑他們生活的條件。
只因為康納太太不善於理財,對這一切都不了解。那時兆青把要出去當保姆的康納太太按在沙發上,接着把存折、銀行卡、房産證都擺在茶幾上。
“這是父親留給你的,”兆青說。
兆青又拿出來一個存折擺在沙發上,“我也能掙錢。所以母親你想和誰去喝下午茶就去,父親在的時候你能去,不在了你也能去。”
一切的饋贈來源于愛,回報也是,說完這一切他們彼此都得到了一個非常非常溫暖的擁抱。
兆青自認是個非常普通的人,他學業如此順利是因為比別人多了三十多年的學習經驗。他上大學就開始賺錢是因為他會中文,一直在接中英翻譯的活兒,後來考過了中英同聲傳譯的資格、順便學了速錄。
同聲傳譯本就吃香,更別提還能有速錄的本事。最重要的是大環境造就了漢語的重要性,所以他賺錢就更容易些。
死過再生一次,當兆青接受了一切不再恍惚後胸臆裏便溢滿了感恩的情緒。感謝一切,感謝愛。
唯一抱歉的是他無法将‘小世界’的存在宣之于口,存着一個秘密面對着最親愛的人,那種感覺并不好。但他很珍惜這再次的生命,不敢拿任何事去挑戰可能帶來的風險。
兆青很少飲酒,怕喝酒過多後洩露最重要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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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