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重修)
死亡最近的時候能守着愛人就不再懼怕那不知是何樣貌的死神。
陳陽看着兆青的眉眼,他有過很多次在生死邊緣跳躍的經驗,可從未在瀕臨死亡的這一刻有一種安然恬靜的感覺。這一刻冷硬如他也忽然想要贊美愛情。
兆青看着陳陽的眉眼,陳陽的手隔着好幾層衣服搭在他的身上一下一下輕輕拍着。手電的光開始減弱,他一直沒有眨眼癡癡的看着面前跟他真正意義上同生共死的男人。
即使他們穿了這麽多,他們的衣服和被窩裏面都是發熱袋,兩個人也開始感受到寒冷的侵襲,他們不約而同的往彼此的方向更近了一點兒,又近了一點兒。
兆青到現在還不太明白愛情是怎麽出現的,又是怎麽把兩個陌生的人綁的如此緊密,可他明白愛情真的存在。
陳陽拿下氧氣面罩親了兆青額頭,兆青拿下面罩擡頭親親對方的唇。
在稀薄的的氧氣裏兆青接受陳陽的舌在他的嘴裏滾了一圈兒,唇舌之間感受不到彼此的溫度而唇隙之縫卻沾染着未言說的愛。
除了等待他們沒有任何方式和任何機會抵抗,他們只能抱着彼此祈求大自然饒過他們和整個地球相比那不值一錢的生命。
陳陽和兆青都記得在廣播裏面所公示的數據,政府對于可以搜集到的數據都不再隐瞞。死去的人已太多了,多到剩下的人都足夠珍貴。
氣溫迅速下降跨過汽油的冰點到達零下一百零一度。
從未在陸地上形成的飓風按照它的方式從南到北,或者說是從北到南按照Z字形環繞而過席卷整個地球。
飓風的移動速度不慢,可飓風眼的範圍過大大概一夜左右飓風眼才會離開被速凍地區進入下一個地區。
各國遺留的氣象學家彙集在一起做着大數據建模,但他們的推斷毫無意義。大冰河世紀再次降臨,地球将不再是個玲珑的水球會成為一個淨白的冰球。
有用的沒用的訊息在陳陽和兆青的腦海裏一遍一遍的略過,誰也不知道哪些話是真的、那哪些不會發生,活着一切都是暫時安全的人為他們這些受難者編織了美夢。
不過,這都不再重要,他們已身在其中無法擺脫。
這一夜,好漫長。
漫長的,這一夜。
兆青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他在夢魇裏被人掐住脖子醒來時發現氧氣罩脫落挂頭的繩結剛好卡在脖子上。
兆青的頭非常的疼胸悶的厲害,甩了好幾下頭都沒有控制自己眼神的額對角,也許他只是在腦海裏甩了甩頭實際并沒有任何動作。
兆青好不容易睜開眼第一時間去摸陳陽的脖頸,他的手指沒有任何觸覺的傳遞。他整個人貼了過去把自己的臉頰湊到陳陽的鼻子下,他感覺到了陳陽在一呼一吸之間的氣流才放心。
兆青重新摸了摸陳陽的脖頸脈終于摸到了跳動的起伏,可能是因為剛才他的手指尖兒沒有感覺,亦或者是摸錯了地方。
“陳…陽,陽…”兆青開了口發現自己的聲音非常虛弱,才感覺到嗓子也澀的厲害。
兆青伸手去摸枕頭邊兒的暖水杯一片冰涼,怕是裏面都結了冰。他喊推着陳陽,後者卻沒有任何反應。
兆青拿出一個杯子弄了一杯水含在嘴裏,他忍着嗓子的幹澀感低下頭貼住了陳陽的唇。他手指虛虛的掐着陳陽的下巴迫使陳陽開口,舌頭和水流一起進入了陳陽的口齒間,整整一杯都被送進了陳陽的口中。
兆青心提到嗓子眼。
終于陳陽像是嗆到一樣胸膛一震咳嗽起來意識回歸,剛被兆青喂進去的水直接噴了出來。
兆青無視自己被噴了一臉水伸手抱着掙紮坐起來的陳陽,幫陳陽順着脊背減緩咳嗽聲。
“小小!”
“在呢在呢,”兆青有了些力氣,扶着陳陽。
“頭疼…”陳陽掐着自己太陽穴聲音虛弱,“怎麽回事兒。”
“先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兆青看到冰櫃底側門已被他們倆不知道誰在睡夢中推開,呼吸間的空氣有些冷,味道怪異而伴有大量煙塵。
陳陽點點頭兩個人往外爬的時候看到軟癱在中間的喜糖,給倆人都吓精神了。
兆青:“喜糖??”
陳陽趕緊鑽出冰櫃站到地板時直接撲跪到地上,喜糖對于他們此刻的人生有着非凡的意義。
陳陽幹脆曲折膝蓋聽喜糖的胸腹,說:“還有呼吸和心跳,先,出來,小小。”
兆青出來的時候也軟跪在地上。
陳陽單手抱着喜糖拉着兆青,兩個人披了一個被子,真的是爬到了暗室邊兒。他們曾近那麽懼怕冷空氣進入,現在又像是無視冷空氣一樣的要出去。
兆青碰觸了一下帶着巨大霜棱的衣櫃,衣櫃消失一股子冷空氣撲面而來,冷冽且清新。
兩個人幹脆趴在地上蓋着一個被子呼吸,一呼一吸間才感覺肺部重新張弛起來。好一會兒陳陽才緩過來,他看了看時間。
兆青:“真好。”
陳陽:“嗯,挺好。”
陳陽最後一次看表是和兆青躲進冰櫃時,淩晨2點27分。而現在轉日晚23點29分,哦,現在30分了,從飓風眼開始侵入到現在已二十多個小時了。
陳陽看了看外面的情況,夜很黑但處處都有白冽的反光。
“小小,呼吸夠了起來,一會兒我們便忍不了這寒冷了,”陳陽的智能手表上顯示溫度為零下52度。
兩人互相攙扶的站起來,兆青使勁跺了跺腿總算有點感覺了。
“先看看火。”陳陽把喜糖放在懷裏拉上拉鏈只給喜糖露個腦袋,兩個人攙扶着去看炭火。
火盆還算給力剩下一點紅色固執的翻滾着,浴缸邊沿挂着白霜。
兆青想起來,“你讓我看看你的手!”
“沒事兒!現在沒感覺,等會再說。小小,幫我把這個放在那兒,”陳陽指着暗室門口的牆,兆青收了火盆走到陳陽要的位置再放出來。
“好,把床掉個個兒櫃門沖着暗室口,”陳陽像是被抽筋拔骨一樣全身沒力氣,卻又感覺有一股疼痛感在身體裏亂竄,此時一切都要靠兆青小世界收取放出物品的捷徑。
兆青弄完陳陽感覺空氣流通了一些,他又重新開始點火,這一點兒的工作弄得他歇了三氣兒。
兆青見陳陽的狀況問:“怎麽了,阿陽?”
“沒事兒。”
兆青扶住陳陽,“和我說實話!”
“有些疼,從…這兒”陳陽點了點自己心口順着指着自己的肩背,“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裏面亂竄一樣。”
兆青也不含糊,把外套脫下來搭在陳陽的身上伸手扯着陳陽的領子,他看到陳陽從心口到整個肩背的血管像是裏面有什麽一樣鼓起又收縮。
陳陽:“怎麽了?”
兆青将陳陽的情況說明,不會有醫療支持他們也去不了醫院,這狀況根本沒見過兩個人也不知道能吃什麽藥緩解陳陽的異狀。
若是平常看到這種異狀他哭的心都有,而此時他很堅強的說:“除了疼,還有別的感覺嗎?呼吸順利嗎?”
陳陽用拇指擦掉兆青臉頰上那不自知的淚滴,說:“放心吧,我沒事。”
“別擔心,陳陽,我會一直陪着你。”做好了這個準備兆青心裏就沒有一絲懼怕。
陳陽看着兆青一臉若自己有什麽事兒跟着去的表情,他示意兆青低頭親了親愛人冰冷的唇跡。
“把心踹肚子裏,舍不得你。”
兆青點點頭将陳陽扶回冰櫃中躺着,兩個人還是困得厲害伴有輕微的頭痛。
陳陽嘴裏碎碎叨叨的重複着:“多半是一氧化碳中毒,順便醉了個氧。”
這兩個平日裏不可能同時出現的症狀,同步的反映在兩個人的身體上。陳陽說完兆青有點惡心想吐,扶着冰櫃幹嘔緩了一會兒才又能站直。
“沒事吧?”
兆青抵着陳陽的肩将腦袋放在陳陽肩窩處不讓陳陽起身,他好一會兒才擡頭看着陳陽微笑。
“嗯,我弄點好消化的東西咱們吃了就會好的。”哭泣嚎叫都沒有意義,能給彼此的只有陪伴。
“你安心靠着我把火弄上來會休息,快點。”兆青将陳陽扶好,拿出水果刀切開幾個剛拽下來的百香果,“張嘴。”
陳陽被喂了一大勺百香果,“我的媽,太酸了!”
兆青跟着吃了一個整個小臉都皺在一起,酸的清醒了一些。
“陽,吃一口面包壓一壓。再吃兩個補充VC!快點兒!”
陳陽嗓子澀的厲害,心口倒是沒那麽疼了。
“那不然胃受不了這個太酸了,過去二十小時了胃裏面沒東西了。百香果富含豐富的維生素,不管是C還是E,這兩個都是治療醉氧、一氧化碳中毒最需要的維生素。”
陳陽咽下去一口面包,感覺快噎死的時候第二口百香果帶着汁水進入口腔,刺激着唾液分泌将面包也帶了下去。
“這你都知道。”
“家家都有天然氣,這都是安全手冊中寫的。之前我照顧我媽媽,多少也積累了經驗知道氧氣怎麽用。你再緩緩,先別說話了。”
陳陽知道孰輕孰重看着兆青拿鐵鈎翻攪着火盆,接受兆青的投喂。兩個人吃了六個百香果才停下,兆青拿出早先預備好的一壺開水兌了點涼白開,正是舒适的溫度送到陳陽嘴邊。
陳陽來了些精神兩個人如牛飲一般的,灌了大半壺。
“啊,活了。”陳陽這才有些力氣。
兆青扯開陳陽的領子看了看,“好像跳動的頻率低了點。”不是他接受能力過強,而是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們沒有外援沒有搜索引擎什麽都沒有,巨大的災難下人們什麽都能接受。
“嗯,沒那麽疼了。”
“一會兒吃點兒之前存的湯,空氣沒問題,早點休息。”兆青說完這話勾起個笑容,剛醒來又休息。
陳陽臉上也帶着笑意,摸摸愛人的臉頰讓兆青放心,情人總是想到一處。
炭火再次燒起來,這方空間又有了一點兒溫度。
兆青把被子疊了疊清理掉冰櫃裏面那些已經硬成塊兒的發熱袋,又給陳陽揉了揉腿腳,心髒出問題的話腿腳會有直觀的變化,果然陳陽的腿腳都腫了。
陳陽看着兆青一遍一遍給自己捋着腿上的肌肉,還扯出來一兩塊枕頭讓自己将腳墊高,他的眼神膠着在兆青身上,能被人無條件的照顧是人生幸事,千金不換。
兆青感覺到陳陽的眼神,自然而然的問:“這種情況常見嗎?是不是心髒病?你又常用藥嗎?我去給你找。”他懼怕外面的冰雪,但更懼怕陳陽立卡。
“不要出門。我不覺得自己內髒有問題,這是第一次,感覺像是一股能量在筋肉裏沖來沖去。給我點時間,會好。”
“嗯,阿陽你需要什麽一定得和我說,相信我,我能給你弄來。”兆青堅定的說。
“陪在我身邊,現在。”
“好。”一個人能有多少面?看起來退縮卻堅定不移的告訴自己,只要自己需要兆青哪裏都能去。
情愫一絲一絲的堆疊着,兩個人之間再不需要言語來确定愛情。
喜糖在陳陽懷裏抽了好幾下惹得兩個人側目,兆青伸着手指捋喜糖的鼻梁,喜糖伸出粉色的小舌頭打了個哈欠,眯眼看了看大爸和二爸兩只小爪捂住眼睛接着睡了。
11月23日冰河世紀開始飓風眼形成,12月1日飓風眼肆虐經過西雅圖,按照它的路線向着下一個城市進發。
持續在這個世界上的冰雪屠戮依舊沒有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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