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嘲諷

柯德康剛吐出那兩個字，就看到徐緩在黑板上寫下答案然後放下粉筆。

臨走前他還回望了他一眼，投出了一個微帶一點疑惑的目光，似乎在說：這麽簡單的題你還沒做出來麽？

柯德康愣住，然後就聽到數學老師呵斥道：“柯德康，都上臺了你還在發什麽呆！”

他腦內“轟”了一聲，眼裏滿滿是不可置信——那個不學無術的徐緩居然把題目做出來了？！

臺上柯德康被驚的懷疑人生，而徐緩坐回到座位上，就感覺到一道目光似有若無飄到自己身上。

他循着那目光的來源望去恰好與葉項天對上視線，徐緩也不回避，抿唇朝葉項天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來。

葉項天身體微微一頓，接着若無其事的轉回視線，手卻微微攥緊了 。

他敏銳的感覺到徐緩的身上似乎發生了某種不為人知的變化，換做從前的徐緩絕不會這麽大方的朝人露出笑容。

而且……徐緩怎麽會做出來題目？

葉項天想起徐緩從前扶不上牆的樣子，忽然發現他很難把現在這個徐緩同以前印象中的聯系起來。

徐緩自覺扮白蓮花十分成功，葉項天都被他婊氣得不忍對他直視了，臺上柯德康雖然解出了題目，仍被數學老師警告了一通，當然做出來題目的徐緩也不能幸免。

數學老師陳年并不在意徐緩和柯德康之間到底是誰先招惹的誰，不會打擾到其他學生聽課這是才第一位的。

接下來的時間裏柯德康沒再搞小動作，徐緩得以享受到一段寧靜的學習時光。

徐緩這認真學習的架勢差點沒驚掉同桌的下巴，陳老師看到徐緩的模樣眼中卻有些欣慰——學生認不認真學習的樣子其實在老師眼裏是能夠一眼認出來的。

從前他覺得徐緩雖然聰明卻總是不用在正道上，總是得過且過，現在總算是有點開竅的意思了。

徐緩渾然不知周圍人對自己印象的改變，沉浸在知識的海洋裏只覺得心情寧靜。他不是一個熱衷于社交的人，尋常學生眼裏枯燥乏味的數字反而讓他感到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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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狀态一直維持到下課，陳年将徐緩喊了過去，詢問他這幾天都沒交作業的原因。

頂着背後柯德康幸災樂禍的目光，徐緩略微思考就明白，原主不愛學習尤其厭惡理科，像數學物理這些的作業都是借別人抄的。而他先前作死反噬導致在班上人緣一落千丈，沒人借他作業抄就幹脆不交了。

對此徐緩只想說：你抄不到就不會百度麽？

想出來原由徐緩也沒跟陳年頂嘴，而是直接把原主的鍋給背上，不過他還順便給老師上了點眼藥：“老師對不起，我不該故意和老師對着幹，我以後不會再做這種傻事了，作業我的會補上來的。”

說着徐緩悄悄掐了自己一下，這具身體果然也繼承了他原本怕疼的特性，頓時眼淚就冒出來了。

陳年看到徐緩紅着眼眶服軟的模樣心裏一軟，語氣緩和不少道：“那你明天把沒交的作業一起補給我，可以做到吧？”

徐緩點點頭。

目送老師離開，徐緩回到自己座位上打開數學書和作業本開始補作業。

徐緩的同桌瞥了眼徐緩的桌面，接着驚訝的發現他做題的速度并不慢，下筆利落顯然解題思路十分清晰。

天，徐緩不是班級的萬年吊車尾，永遠拖低班級平均分的存在麽？難道他剛才說的是真的？跟老師對着幹什麽的？

聯系到方才課上徐緩被喊上黑板做題，同桌覺得……好像還真不是沒可能。

不止徐緩的同桌，班上的許多人對徐緩的印象也都動搖了起來，剛才徐緩和陳老師的對話他們可都聽在耳中。

在一班學生眼裏，徐緩是走後門進的一中，性格不僅有些嬌氣，還總給人一種懦弱的感覺。

因為徐緩每次面對柯德康的找茬總是沉默的接受，從不知道反抗。

這也就算了，之前不知道為什麽徐緩瘋了一樣針對蕭白桦。蕭白桦雖然是轉學生成績也不太好，但是他為人很熱情又仗義，學習也很努力，兩相比較徐緩的人緣自然沉到谷底……

就在這時柯德康忽然嗤笑出聲：

“我真搞不懂，都是高三的學生怎麽就有人跟宮鬥似的天天想着勾心鬥角呢？平時天天抄作業，現在又裝作好學生的樣子他累不累啊？唉我都懷疑是不是出媽媽肚子時弄錯了性別啊？”

他聲音不低，班上的人自然都聽到了，頓時原本喧鬧的環境靜了一下。

一時間教室中的人視線全都集中在了柯德康和徐緩身上，然而看徐緩只是在低頭寫着作業，不少人忍不住面露不屑——果然剛才只是想多了吧，徐緩還是那個徐緩。

柯德康見沒有人反駁嘴角笑容更甚——當然不會有人反駁他的，他家裏做生意賺了不少，同老師的關系也好，所以平時在校內基本都是橫着走，除了對上葉項天時柯德康要悠着點。

一個人唱獨角戲略顯無聊，柯德康趾高氣揚走到徐緩桌前，居高臨下的盯着他道：“……徐同學，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呢？”

蕭白桦看着柯德康那副小人嘴臉直皺眉，雖然以前和徐緩發生過很多不愉快，但他還是忍不住站了起來。

這時徐緩卻停下了筆，擡頭同柯德康對視。

蕭白桦看着徐緩的眼睛，忽然有種奇妙的感覺。

徐緩的眼神實在太過冷靜淡然，這太不像是膽怯于柯德康的淫威不敢發言的人的眼神。

徐緩撥了下滑落擋眼的劉海，心道這作者真沒常識，哪有高中學生被允許留過眼的劉海，等他有空就去把這礙眼的劉海給剪了。

瞥了眼柯德康，徐緩忽然笑了：“嗯？剛才你說的那些，難道不是在說你自己麽？”

徐緩的話令柯德康猛然噎住——

班上的同學不少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确實平時柯德康自己也沒少抄作業啊，他還真沒什麽立場諷刺徐緩。

剛才的陰陽怪氣這下一半反彈到自己身上，柯德康崩不住臉上的神态怒道：“你tm說什麽？！”

他一手拍在徐緩課桌上，頓時同徐緩的距離一下拉近不少。

柯德康本就比徐緩高一個頭，臉上帶着憤怒的樣子顯得壓迫感更強。

面對柯德康的逼近，徐緩表情卻很平靜，他指尖的水筆輕盈的轉了一圈，做了個利落的轉筆動作，引得不少人的視線在那幹淨潔白的指節上停留：“為什麽要生氣？我還以為你剛才是在自嘲……對了，性別是男是女在還是受精卵時就決定了，這個生物書裏面有的。”

說着徐緩歪了下頭，疑惑道：“難道我們沒有上過麽？”

隽秀的少年臉上帶着無辜的表情，一雙剔透的眼眸中泛着困惑，歪頭的時候發絲俏皮的翹起幾根，陽光從側窗灑進來給他纖長的眼睫渡上了一層金色，藍白色的校服更給他增添了幾分純淨的氣質。

看着這樣的徐緩，不少人心中忽然産生了一個疑問：徐緩以前有這麽好看麽？

此時他們才發現眼前的少年原來有一副異常幹淨的眉眼。

原來他也不是只會低着頭玩手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也不是沒脾氣的任憑柯德康拿捏。

“你……”柯德康臉色漲紅仿佛一只蒸熟的大蝦，看着面前的少年半天說不出話來，粗犷如大猩猩的柯德康和跟他對比顯得身材嬌小的徐緩，前者卻被後者給噎的啞口無言，這樣的對比令班上的學生忍不住哄堂大笑起來。

即便是跟柯德康關系挺好的死黨也都忍不住将手背抵在嘴前，掩飾的咳嗽兩聲，但他演技實在太差，遮住嘴也遮不住那快笑成縫的眼睛。

班上人的哄笑讓柯德康覺得自己十分尴尬，他怎麽也想不到情況會發展成現在這樣，以前徐緩不是個悶葫蘆麽？怎麽忽然變得這麽伶牙俐齒懂得反咬人一口了？

徐緩眨眨眼，貌似純然的看着窘迫的柯德康，幹淨利落的繼續補刀：“柯同學，你怎麽臉紅了？是身體不舒服麽？”

“噗——”

他這句話令好幾個男生噴笑出來，有人小聲笑道：“草了，看不出來徐緩這小子還挺會損人啊。”

同桌看着徐緩三言兩語把柯德康怼的啞口無言，只想給他扣666：徐緩這哪裏慫了？半句髒詞不吐就把柯德康給怼得七竅生煙。

柯德康本就膚色黝黑，現在黑紅混雜臉色更顯得十分滑稽，他平時在班裏沒少幹欺負人的事情，同學們都沒想到平時最慫的徐緩反而是第一個直接怼他的人，一時間不少人感到出了口惡氣，對徐緩的印象也好了不少。

柯德康攥緊拳頭就想揪住徐緩的衣領給他一個教訓，伸出的手卻被人抓住，他怒視，在看到那人是誰後渾身氣勢如被紮破的氣球一樣癟了下去。

葉項天冷冷的看他一眼：“不要在教室裏鬧事。”

班上的學委都發話了，看戲的學生們也嚷道：“都是同學動啥手啊”“馬上都要上體育課了咱們下去吧”。

又有女生喊道：“柯德康你別欺負人了！”引起女性一陣附和。

眼見大勢已去，柯德康只好強忍下憤怒僵硬的回到座位上。

葉項天松開柯德康後皺眉看着自己的手，神色隐隐嫌棄看起來很想洗手的樣子。

徐緩想起書中描寫葉項天有嚴重的心理潔癖，抱着投桃報李的心态他從包裏掏出一包沒拆封的濕巾遞給葉項天笑眯眯道：“剛才謝謝學委了。”

葉項天：“……”

沉默數秒，葉項天轉頭出門走向廁所。

徐緩：攻略失敗，看來葉學神對原主印象比想象中還要糟啊。

離上課鈴響起還有兩三分鐘，教室裏的學生陸陸續續的往外走去準備到操場集合，徐緩自然也不例外，而後座的柯德康忽然眼尖看到徐緩将一張紙塞進了書包裏。

他眼睛一眯，頓時想起自己先前看到徐緩向葉項天告白時手裏拿着的那封情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