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虐待員工

“啊咧？新神器嗎， 夜鬥君？”

雖然嘴上這麽說着，但是JK打扮的粉發少女驚訝地輕捂嘴唇，幾乎掩蓋不住“你是從哪個高位神明那裏打了秋風嗎”的疑惑神情。她的神器大黑出于警惕， 把自家的迷糊神明往身後拉了拉， 盡量讓她呆在和夜鬥距離最遠的對角線上：“怎麽可能， 肯定是這家夥開始兼職販賣人口了吧？”

仿佛剛從時裝周T臺上走下來的兩名男性， 一舉一動都顯得相當抓人眼球，怎麽看都不是籍籍無名之輩。被佩戴長刀的二人隐隐拱衛着的并不是尾巴翹上天的夜鬥， 而是一名氣息沉靜的黑發少女。

包紮完傷口後換下了血跡斑斑的迦勒底制服，臨時頂替的是時鐘塔發放的魔術協會套裝。鬥篷樣式的寬松翻領外套，黑色衣料輕薄堅韌，邊角處用銀線勾勒出纖細的流暢花紋。開襟的外衣在胸前用暗紅色緞帶松松固定，被系成了蝴蝶結的式樣， 貼身穿着的則是橘色黑邊的短上衣。同樣是黑色的利落短褲搭配長長絲襪，腳上精致的黑皮靴在踝關節處一絲不茍地下折， 露出了和上衣相同的溫暖橘色。

這一套顯然價值不菲，貼身裁剪而且精心搭配過。厚薄适中，不會太過嚴肅也不會過于輕佻，無論什麽場合都不會顯得突兀——這也是諾維雅習慣将其當做常服的原因。

此時此刻她穿着這麽一套， 眼睫低垂地跪坐在惠比壽小福家的茶幾前， 從雙手搭在膝蓋上的位置到挺得筆直的脊背再到肩膀上流瀉下來的如瀑黑發，除了嘴唇由于大量失血顯得依舊有些蒼白，整個人都嚴謹得挑不出一點錯處。壓切長谷部和燭臺切光忠以相同的姿勢一左一右靜候在她身後，跟随着審神者微微點頭致意。

“初次得見， 您就是惠比壽大人吧。我家夜鬥之前煩勞您照顧了， 容我在此謝過。”

少女的聲音像是山間清泉一樣淅淅地順着崎岖石縫淌下來，把天然呆的貧窮神和怔愣的兇惡大叔澆得一個激靈， 頓時産生了某種如在夢中的不真實感。

視線稍微往左移一點，夜鬥依舊是那套運動服搭配圍巾，正毫無形象地躺在地板上晃蕩着二郎腿。感受到兩人探究的視線，他安了彈簧似的噌一聲彈起來，帶着一個志得意滿的燦爛笑容摟住了諾維雅的肩膀。

“來來來給你們介紹一下，我的新神器！這位是——是道标哦！名為金，器為金，稱為金音～金音這是惠比壽小福，金音這是大黑，嗯，差不多都是我的好朋友啦，以後有什麽難處，就盡管來找他們幫忙好了！”

諾維雅用眼角餘光掃了下開心得像個孩子的夜鬥神，默默在心底為面前這兩位抹一把同情淚：“嗯，我知道了。神器的話我還是新手，以後就煩勞二位多指教了。”

趴在桌子上的小福嘿嘿笑了兩聲，真心實意的為轉運的夜鬥君感到高興：“不要這麽客氣嘛，小金音～沒關系的呦，以後就多多到我這裏玩吧！”

坐在女神大人身邊的大黑沉着臉，強忍着扇自己一巴掌看看這是不是做夢的沖動。深深吸氣複又吐氣，如是往複三次，他才壓着性子開了口：“喂，夜鬥，你是怎麽把這幾位弄到手的？”

周身漂浮着粉紅色泡泡的幸福夜鬥君理直氣壯：“撿的。”

……老子信了你的邪。

大黑挂着一副“你就編吧”的嘲諷臉，立志要揭露這個騙子的真面目：“金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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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的啊……”諾維雅眨眨眼，稍微回想了一下見面的場景，“這麽說，好像也沒錯。”

呵呵他就說嘛，夜鬥這種黴運常伴幾百年的天賦衰仔怎麽可能突然轉運，果然是——啥？？！

看着對方一臉世界觀破碎的呆滞樣子，夜鬥不滿地揮拳抗議：“喂喂，你這個表情是什麽意思啊！還是小福最好，每次見面都這麽可愛～”

眼看某慣犯又開始蠢蠢欲動想要欺騙無知少女，大黑以慣常的兇惡表情把拳頭戳到他臉上：“離我的女神大人遠點你這個混蛋！！！喂，你怎麽把人家騙到手的我就不問了，但是記得要好好照顧他們，不然又被你虐待跑了哭都沒地方哭，知道嗎你！”

被“又”這個關鍵詞吸引了一部分注意力，諾維雅擡起頭來注視着少年散漫地擺着手，以“廢話真多好煩哦”的敷衍态度答允着：“知道了知道了，這可是我的神器啊——”

炫耀目的已經達成，夜鬥拍拍屁股從地板上站起來，心滿意足地對着諾維雅招招手：“該走了哦，金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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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虐待神器？怎麽可能，哪有的事啊！”

“嗯，我剛聽到的時候也不怎麽相信。”

被夜鬥熟門熟路地帶到了某條陰暗小巷裏，諾維雅像街角的流浪漢一樣蹲在污水四溢的地面上，畫風和背景格格不入到紮眼的程度。還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的時候，面前遞上一只破舊的不鏽鋼菜碟：“喏。”

她盯着碟子裏死不瞑目的鹹魚，下意識眨巴兩下眼睛，心道這難道是什麽辟邪道具：“這個是？”

“是午飯啊！”

絲毫沒有苛待勞工的覺悟，夜鬥理直氣壯地給她答疑解惑，順便把自己的那條嗷嗚一口吞了下去：“餓肚子的話發揮會不好吧？雖然沒有戰鬥能力，但好歹也是撐門面的道标——诶對了，”他用下巴尖往箱子外面指了指，“那兩位的夥食就靠你來想辦法了哦，金音！”

“……”

諾維雅把視線移回鹹魚身上，開始思考要是那兩振看見這份員工午餐，會不會直接撲上來砍死夜鬥。

“哎，不吃嗎？”

“沒什麽胃口。”

她如實回答，後者勉為其難地說着“那就沒辦法了，浪費食物可不行”，然後一個餓虎撲食把這條魚也吞下了肚。

“真的很窮困啊，夜鬥君。”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夜鬥語重心長地教導自己過度追求享受的新任神器，“沉迷物欲是不對的，你看，中午只吃兩條魚不是也很好嗎？”

“這樣嗎。”諾維雅站起身來，開始往巷子外面走，“長谷部他們該等得着急了，先出去再說吧。我身上還有一點現金，應該足夠幾個人好好吃頓午飯，至于夜鬥君，在餐廳外面稍等下可以嗎？”

……

一個小時後。

在已經有了飽足感的胃部輕輕撫摸一下，把最後幾片蔬菜沙拉打掃幹淨。諾維雅推開餐盤，對着餐桌對面的燭臺切歉意一笑：“我吃完了。”

“脂肪攝入比例還是偏高了，主公。”金色眼瞳裏倒沒有什麽責怪的意味，付喪神在周遭小女生興奮的竊竊私語聲中挑眉一笑，激起一片壓抑的低呼，“不過既然條件不允許，偶而這麽吃一頓也沒關系。但是我不在身邊的時候，可不能總是拿快餐将就。”

身旁的長谷部推了杯果汁過來，吸管已經穩妥地紮在杯蓋上：“主，請用這個。”

意識到這是他套餐裏的搭配飲品，她笑着擺手拒絕：“多謝了，但你自己——”

“嗨嗨既然都不需要那就給我吧！！！浪費食物可是相當可恥的行為！”

一只手拐着彎從縫隙裏伸過來，靈巧地把兩人中間的飲料杯飛快拿走了，緊接着便響起了噸噸噸的痛飲聲和吸管吸到空氣的響亮嘶聲。

“哇～好喝！先是撿到神器有又大餐可吃，今天真是太爽了！！！”

酒足飯飽的禍津神趴在餐桌上，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長長的飽嗝。諾維雅掃一眼他面前層層疊疊的食物殘骸，頭痛地擡手揉捏額角：“真是的，夜鬥你……算了。”

她站起身來整飾衣角，示意幾人在這裏稍等下：“再買一杯吧。喜歡什麽味道的，長谷部？”

“不用了，主人，我——”

搖搖頭截斷他的話，順手在有些淩亂的灰發上輕撫了一下。

“正好有點渴了。一人一半，可以嗎？”

“……那就橙汁吧。”明明知道審神者是在費心替自己着想，可拒絕的話已經無法說出口了。打刀略帶赧然地移開眼神，對于自己添的麻煩有點懊悔，“多謝您了。”

少女腳步輕快地走到餐臺那邊去了。夜鬥沒骨頭似的在桌面上癱成一團，從喉嚨深處發出羨慕的嘆息聲：“啊——關系真好啊，你們——”

“因為主公是值得效忠的高尚之人呀。”

同場合格格不入的肩甲早已卸去，燭臺切穿着一身相當正式的純黑西服，但強大的牛郎氣場還是頑強地從敞開的領口處洩露了出來。禮貌地打發走第六位上來要名片的女客，他斂去了那個在審神者跟前從未褪色的寵溺笑容，直白地展現出屬于刀劍的冷厲鋒芒。

“無論哪裏都好，但偏偏對自己的事情卻總是不上心，很讓人傷腦筋呢。所以夜鬥君，你明白吧？”

右眼被深色的眼罩遮蓋住了，燦金的左眼蘊着讓人心悸的冷漠意味。

“傷害和利用之類的事，絕對禁止。歸根結底替你戰鬥的還是我們，要是你好好配合的話，自然皆大歡喜；但要是鬧得不愉快，結果就很不好了。”

“這麽兇做什麽啊，”夜鬥縮着脖子哭唧唧，“根據變形契約，既然是金音的刀劍，你們也應該聽從我的命令吧？！”

打刀和太刀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低低的諷笑。

“契約和忠誠可不是一回事。”

壓切長谷部注視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黛紫色的眸子毫無波瀾地映着玻璃的倒影。

“主既然承認了你，我們同樣會保留最低限度的尊敬。但是具體順從與否，當然會做出自己的判斷。”

“嗯，主公的刀劍并不止我們兩個，還有相當麻煩的家夥在哦。雖然他們大概還不知道她擅自時空跳躍的事情，但應該也瞞不了多久……這麽說，和你碰面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太刀一副“我是好心提醒你”的體貼态度，散漫地靠在了座椅靠背上。

“——那時候，可就別再說這種天真的話了。”

他和長谷部還好，但本丸裏那兩振太刀聽見“既然訂契就該聽命”這種話，大概會新仇舊恨一同湧上心頭，武斷地把這個惡習一堆的脫線少年劃作敵人吧。

捧着杯飲料的審神者轉身離開吧臺，腳步輕快地朝這邊走了過來。眼神接觸的瞬間，黑發的付喪神展露出一個讓人把持不住的粲然笑容，似乎在說“把快樂都留着一直積攢到你回來，就是為了這一刻全都展現給你看哦”——那種仿佛什麽詭計得逞一般的、毫不掩飾的滿足樣子，愉快中帶着點藏不住的狡黠——真是相當的，惹人喜愛。

毫無防備地被直直擊中，會讓人整顆心髒都戰栗起來的那種喜愛。

被這個笑容釘死在原地一秒，然後在長谷部清喉嚨的聲音裏回過神來，諾維雅一邊感嘆着“這也太犯規了吧”，一邊假裝無事發生過，依舊按剛才的節奏走到桌邊去：“喏，橙汁。”

想了想，随即回到原位上坐下，雙手交握置于膝上。明白這是說正事的節奏，兩振刀劍都稍稍繃緊些神經，脊背挺直，不錯眼地注視着她。

“關于時空跳躍的事情……之前答應過要解釋的，幹脆現在就說清楚吧。”

白瓷般的十指不自覺地收緊了些，顯出淡藍色的纖細血管和精巧的骨節。

“關于我，都了解些什麽呢，兩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