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散步時間

送走太宰之後,織田作之助難得産生了想要吸煙的念頭。

作為一個自認為普通的男人,他曾經具備了普通男人都會有的、無聊的吸煙惡習,只不過後來收養了孩子們,為了孩子們不吸二手煙,同時也為了更好的生活這種無聊理由,他早早就戒煙了。

當然,對一個普通男人來說,戒煙這種事可能注定就是反反複複,所以當他發現紀德害死了他的五個孩子,就立刻又複吸了。

現在可好,他有二十個孩子了,就是再怎麽想吸煙,也必須二次戒煙才行。

他努力做了一些轉移自己注意力的事情,比如向雷斯理詢問撿到太宰治的整個過程。

于是他又聽到了一個版本的太宰胡話,簡直想要因此微笑了。

什麽叫幫過大忙?有些誤會?沒臉相見?

以前做朋友的時候,他可真沒什麽機會如此頻繁的聽太宰撒謊,感覺很新奇很有趣。

雷斯理有些疑慮的問:“爸爸,你們之間真的有什麽誤會嗎?”

“不太清楚,畢竟我失憶了。”織田作之助邏輯清晰的回答。

“那好吧,如果我發現了什麽,我會告訴爸爸的。”雷斯理很有責任感的保證道。

而織田作之助的回應當然是點頭應允。

他又陪孩子們玩了一會兒,就催促大家歇息睡覺了。

等他一個人返回卧室,準備也躺下休息的時候,卻聽到了坂田銀時十分虛弱的求救聲:“織田作……救命啊……我粘在桌子上動不了了……”

他循聲搬開桌上的一沓本子,看見坂田銀時平平展展貼在桌面上,動作有些滑稽。

紙片人滿臉都是生動形象的惶恐與火大:“你可千萬別直接用手撕我啊,我現在太柔弱了,屁股和後背都感覺硬邦邦的了!像是被焊住了一樣、不,像是被詛咒了一樣!你回來的也太慢了吧,你已經把我忘記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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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田作之助沉吟了一下,沒好意思說自己剛才的确忘了。

他仔細觀察了一下坂田銀發,發現問題不大。

用水粘在桌子上的紙,總沒有用膠水粘的牢固,坂田銀時之所以自己掙不脫是因為發力點不合适。

他捏住坂田銀時的兩邊袖子,用巧勁把對方揭了下來。

“啊,非常感謝。”坂田銀時生無可戀的揉着腰部,“這個世界的情況看樣子和我了解的有出入,你介意更詳細的跟我回憶一遍嗎?包括紀德、太宰治,所有你記憶裏最近發生過的事情,不,要從認識他們的時候就開始回憶。”

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沒有任何異議的講述起來。

他同時也是幫自己捋一捋思路。

今天太宰的主動接近并沒有讓他感覺輕松起來,反而産生了更多的疑惑。

為什麽太宰要來接近從沒見過的自己呢?這肯定不是因為命運的慣性之類的玄學理由。

那個想親自招攬他的托詞雖然聽上去挺有道理,但他不相信,因為太宰不應該是這麽有工作積極性的人。

記憶中,太宰只是因為想尋找生存的意義、想從別人身上發現什麽閃光點,才會有氣無力的當着幹部,一邊抱怨一邊完成工作。

雖然太宰的工作很有效率,但那種不勝其煩的心情是完全不加掩飾的。

從幹部升任到首領就會讓人突然産生工作熱情嗎?

從組織的組成部分變成了組織的擁有者,就會産生主人翁意識了嗎?

對于別人或許有可能,但太宰想必不是這樣的人。

因此,從一開始太宰就在對他撒謊了,全程不肯講實話,這意味着某種根源未知的防備和警戒。

必須承認,他因為這個感覺到心情沉重。

想要搞清楚太宰為什麽會這樣,首先一點,就是搞清楚這個世界和他記憶裏的微妙差別。

這世界的大部分都和他記憶一樣,但小部分卻偏差嚴重,所有的不對勁一定都藏在那些小偏差裏。

說不定所有的偏差都存在着一個源頭。

就像蝴蝶效應,總要有一只蝴蝶煽動翅膀充當第一個變數,随後才會引發一系列連鎖反應。

“那就這樣,你從孩子們身上入手調查,我出去從別的地方入手調查。”坂田銀時大大咧咧地分配任務。

“你可以嗎?”織田作之助還是挺擔心的。

這紙片人剛把自己粘在桌子上下不來,真的可以勝任外出調查的工作?

出去之後就再也回不來的可能性要更大一點吧。

坂田銀時覺得自己被小看了:“你幹嘛?你是瞧不起我的卷發嗎?”

“我沒有。”

坂田銀時豎起一根眉毛:“那你就是瞧不起我這麽大還戒不掉甜食咯?”

“我不是。”

坂田銀時兩邊眉毛都倒豎起來:“我會戒糖的!笨蛋!漫畫我也會戒掉的!笨蛋!而且卷發是天生的我也沒辦法啊!笨蛋!”

織田作之助覺得這就是在說氣話了,他老老實實的搖頭:“我真的沒有瞧不起你,只是在擔心你。”

坂田銀時僵住了,視線飄向一邊,幹笑起來:“啊那也對,畢竟咱倆名字裏面都有一個‘田’字,自己人自己人。閑聊就到此為止吧,我出去散步了,今天的天氣很适合散步。”

說着就跳上窗臺,哼哧哼哧的把窗子拉開一條縫,鑽過去不見了。

織田作之助放棄了阻攔。

他雖然和坂田銀時還不夠熟,但總有一種感覺,覺得坂田銀時是那種就算摔得灰頭土臉也能迅速站起來的人,值得信任和托付,過多的擔心反而是一種侮辱。

他躺上床,閉起眼睛很快睡着了。

——

福澤谕吉坐在一張硬木的椅子上,安靜的聽着江戶川亂步咔吱咔吱吃薯片的聲音。

空蕩蕩的會議室裏只有他們兩人,因此唯一的聲音就變得非常刺耳嘈雜。只是誰也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對。

眯眯眼青年吃薯片時動作相當狂放,在整片的薯片都吃完之後,又拎起袋子仰頭往嘴裏倒碎渣,不小心漏出來的部分沾了一臉,看上去油乎乎的。

福澤谕吉等到青年吃完了,才平穩的說道:“去洗臉洗手。”

江戶川亂步乖乖照辦,然後像個小學生一樣走回來坐到對面:“織田的情況我已經搞清楚了哦。”

福澤谕吉不動聲色的點頭:“說說看。”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沒有敵人。然後嘛……”江戶川亂步賣關子一樣托起了下巴,“雖說沒有證據,但我可是世界第一的名偵探,一眼就能看出來的事情沒證據也無所謂了,倒不如說非要有證據的事實才算事實這一點最讓我讨厭……”

他意識到自己把話題講歪了,便若無其事的正回來:“是平行世界哦,或者類似于平行世界的概念,織田不僅僅是失憶了三年,他還覺得他不該在偵探社,太宰治也不該是港黑的首領,而應該是他最好的朋友。”

“太宰治?”福澤谕吉有點驚異。

“對啊。”江戶川亂步不太開心的鼓起臉,“我都告訴他這個世界的太宰治根本沒見過他了,但他肯定不會聽我的,還是會去見的。好生氣啊,他現在更偏愛那個太宰治了!我不要再管他的事了!”

福澤谕吉思索起來。太宰治領導港黑之後,港黑就一直在無節制的擴張勢力,這對橫濱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他暫時還不敢确定,但太宰治無疑是個必須警惕的危險人物。

如果可以因此得到一個近距離接觸的機會……對于偵探社來說又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他問道:“你還發現了什麽?”

江戶川亂步抓住椅子開始左右搖晃:“織田覺得他本該在三年前就死掉。就是紀德事件。”

這樣麽。福澤谕吉理解了。仔細想想,三年前的紀德事件,最後似乎就是港黑解決的,這是種值得在意的聯系。

要不要去調查一下紀德事件的具體始末?

但是既然亂步不樂意,就不強求亂步去做了,交給國木田試試吧。

“亂步。”

“嗯?”

“這些事都不要告訴大家。”

“哦,好。”

看着亂步非常幼稚餘怒未消的樣子,福澤谕吉冷硬的面容微微柔軟下來:“辛苦你了,要一起去散步嗎?”

“散、散步嗎?”江戶川亂步一下子搖不動了,甚至開始微妙的結巴。“我們……?”

眯眯眼青年睜大眼睛,從福澤谕吉臉上讀出了準确的信息,确定自己不是聽錯。

他剔透的碧綠雙眸一下子亮了起來,像窗外點亮的明燈和燈光下閃爍生輝的寶石:“好啊!”

作者有話要說:  哎嘿~有沒有誰的反射弧比較長,現在還不知道評論區已經開放了呀?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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