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四十二

周夫人在深宮浸淫幾十年, 什麽樣的女人沒見過?一般女人走到這一步,都是迫不得已,解衣時多半時眼中帶淚, 手上發顫, 就算再堅強的,臉色也會發白。

但溫摩脫得痛痛快快,自在得好像只不過是更個衣。

溫摩之前想過和姜知澤拼了。

懶得跟他再磨這嘴皮子, 一刀把他幹掉, 就算要她償命,她也是大仇得報, 心願已了,可以去死了。

但是姜知津進來了。

姜知津的笑容明亮,姜知津的聲音清越, 就像一道陽光,從門外照進陰郁的門內, 驅散她心中的殺機。

重活這一世,阿娘想攔着她嫁人, 父親背着她走過長長的宮道, 她還有天真單純的津津一直陪伴在左右……如果真的殺了姜知澤, 這一切也就随之消失了。

她依然恨姜知澤, 但他已不值得她拼上性命。

最後一件小衣落在地上, 溫摩在周夫人面前伸展開手臂, 臉色坦然,毫無羞赧:“我和殿下有沒有私情, 夫人一查就知道了……”

話還沒落地,一件外袍越過屏風,兜頭落在了她身上。

緊跟着姜知津邁進屏風內, 用外袍将溫摩緊緊裹住,“阿摩姐姐不能亂脫衣服,會着涼的!”

他的聲音響在她的耳畔,有點低沉。

姜知津的衣裳全是由長公主親自挑選,全部都是最上等的衣料,務求舒适,然後才是華麗的刺繡,務必平整柔軟,這件衣裳料子柔滑如水,觸到裸露的肌膚上,讓溫摩有種異樣的感覺。

再加上姜知津的懷抱一如既往地寬厚溫暖,軟硬适中,相當舒服,溫摩發現自己竟有瞬間的心猿意馬,趕緊咳嗽一聲,正色道:“津津別搗亂,我有正經事呢。”

“我不。”姜知津摟着她不放,“我不要姐姐着涼生病!”

“津津聽話,”溫摩想拍拍他的手,怎奈連人帶胳膊全給他抱得能緊緊的,抽不出手來,“你沒見母親在生三表哥的氣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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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反正誰也不能讓阿摩姐姐着涼生病!”姜知津說着,瞪向周夫人,“阿嬷也不可以!”

溫摩試圖說服他:“這事不說清楚,以後三表哥就不能陪你啦。”

“那就不跟他玩,哼。”

“我也不能陪你玩了——”

這話還沒說完,她整上人已被他淩空抱起。

姜知津抱着她,一腳踢倒屏風,踹開房門,大步走到外間,。

外袍裹得再緊,到底只是一件寬衣裳,略動動就要春光乍洩,溫摩不太敢動彈,全身陷在姜知津懷中,袍角下露出一雙修長圓潤的小腿。

外間的人聽到這動靜,都吓了一跳,長公主更是唬得真捂着胸口。

“阿摩姐姐是我的!”姜知津抱着溫摩,大聲宣布,“誰也不許帶她走!”

“可她做了錯事,母親總要為你問清楚呀……”長公主焦急道。

周夫人走到長公主身邊,附耳低聲道:“雖然公子打了岔,但照奴婢的經驗,少夫人當是處子之身無疑。”

“當真?”長公主又驚又喜,“那便是沒事了?”

姜知津完全像是沒聽見,說完那句話就徑自出來,直奔自己的屋子。

沿路下人見二公子僅穿裏衣,抱着衣衫不整的少夫人疾行,急忙低頭回避,兩人一路上通行無阻。

溫摩只瞧見朱紅廊柱映着繁茂的綠樹,一道道在她的視野中“唰唰”後退。

姜知津走得飛快,他的雙唇緊抿,眼睛直視前方,眸子好像有壓不住的怒氣,整個人像是一只火/藥桶,一點就要炸,

溫摩還從來沒有見過姜知津這樣生氣。

她也從來沒有現在這種感覺——不管外頭如何天翻地覆,只需要靠進他的懷抱,她就什麽也不用做什麽也不管了,一切都有他擋住。

她自小就被阿祖寄予厚望,五歲便跟着大人一起上獵場,無論什麽事情,阿祖都會先讓她嘗試自己解決,她被要求成為一棵參天大樹,好為族人遮風擋雨。

但從來沒有人為她遮風擋雨。

所以她這會兒才第一次知道,原來有人遮風擋雨,是這樣一種感覺——風再大雨再大,她無需做任何努力,都能安然無恙。

這可真是……舒服得近乎危險的感覺啊。

溫摩輕輕将頭擱在了姜知津的肩頭,低聲道:“謝謝你,津津。”

謝謝你毫無保留的信任。

謝謝你義無反顧的保護。

雖然在大人的陰謀與欲望下,你的保護注定不能長久,但哪怕再短暫,它也讓我有了一種幸福的感覺。

姜知津感受到肩上那一點重量,她的發絲碰到他的脖頸,那一小片肌膚像是被一片羽毛拂過,柔柔的酥酥的癢癢的,似仙子的秘法,一點一點拂平了他胸中的怒氣。

這麽多年來,他頭一次痛恨自己只能扮成一個傻子,再也沒有了往日将他人的喜怒當戲看的悠閑,只剩下無能為力的憤怒。

他的妻子,竟然被逼到了驗身以證清白的地步!

貼在這樣近,溫摩感覺到他急促的呼吸,問:“津津,累不累?放我下來吧。”

“不累。”姜知津将她抱進房中,把她放在床上,松開時,溫摩外袍的衣襟微微松口,春光差點洩露,姜知津拿手替她緊緊攏住。

溫摩發現他做這些的時候別開了臉,耳尖微紅。

他的肌膚十分白皙,這抹紅便十分顯眼,看上去十分動人。

“津津?”溫摩心頭禽獸蠢蠢欲動,笑吟吟地,“害羞了?”

“不是。”姜知津悶聲道,“姐姐要穿好衣服,不能着涼。”

“放心吧,姐姐我沒那麽容易着涼。”溫摩索性穿上他的外袍,随意拿了條披帛當腰帶,束緊了。衣袍寬大,披帛也遠比一般的要腰帶要闊得多,越發顯得她身清骨秀,颀長動人。

她走到窗下,小櫃裏放着一小壇冰雪燒,那是她給自己備的存糧,拔開咕嘟咕嘟喝上幾口,她開始思索接一來該怎麽辦。

想要不傷筋動骨,驗身是唯一能自證清白的方法。

再不然,把村長大叔請來當人證?

只是這幫貴人向來不怎麽相信庶民百姓的話,認為他們是窮極了的人,随便一點價錢就能收買,作為證言完全不可信。

唉,京城真他媽麻煩。

正思索間,姜知津從後面抱住她,下巴輕輕擱在她的肩上。

溫摩自然而然地靠在他的懷裏。

津津的懷抱,真的好舒服啊。

“姐姐在想什麽?”

“我在想……要不幹脆收拾收拾回南疆得了?”溫摩曼聲道。

姜知津的身體微微一僵,“姐姐要走?”

“呵,說說而已。”溫摩笑了一下。

大仇未報,怎麽能走?

她提起小酒壇準備一飲而盡,冷不丁被姜知津一把握住了手,借着她的手将酒壇送到他的嘴邊,一口一口地,脖子慢慢仰起,竟是把酒喝了個幹幹淨淨。

溫摩晃了晃酒壺,不敢相信裏頭真的是涓滴不剩,“津津,你喝光了?!”

姜知津“唔”了一聲,重新把腦袋埋進溫摩肩窩裏,聲音含糊:“阿摩,不要走好麽?”

不要走,不要嫌棄這個京城,不要嫌棄這個姜家,它們雖然又深又沉又黑,但請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将它們清洗一遍,清得漂漂亮亮送到你的面前,好不好?

南疆雖好,但請相信我,我會讓這裏也變好,甚至比南疆更好。

所以,不要離開,好嗎?

“姜知澤!你可是要當姜家家主的人,怎麽一點兒青紅皂白都不分,就這麽胡亂冤枉好人呢?!”長公主怒道,“你知不知道女子的名聲有多重要?還好阿摩性子好,腦子活,知道驗身自證,要是換成別的女子,一個想不開,以死明志怎麽辦?”

姜知澤試圖解釋:“母親大人請息怒,我也是為着津弟和姜家的聲名着想,再者,恕我再多嘴一句,也許他們只是未到最後一步,身是完璧,并不能證明什麽清白……”

“你還敢說!”長公主咬牙,“你自己也是男人,你摸着心腔子問問自己,若是你有機會和情人厮混做一處,你會不會讓她保持完璧之身?!除非你是個太監!”

以上,溫摩未能親眼目睹,親耳聆聽,實在是人生一大憾事。

第二天,炎園花廳上,風旭繪聲繪色,說到這裏更是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你當時不在,真是可惜。我認識姜知澤這麽多年,從來沒見他的臉色那麽難看過。老天,我愛姑母,以後她怎麽罵我都不要緊,只要她還肯這麽罵姜知澤!”

長公主因誤會了風旭和溫摩,雖拉不下臉親口賠不是,但第二天就給溫摩送去了好些貴重首飾,又請風旭與宜和上門做客,在花廳布置了一桌酒菜,點了一班小戲,請幾個晚輩吃飯,作為長輩,姿勢已經算放得極低了。

溫摩可沒想到事情有這般好結果,有此臺階怎能不下?立馬收拾好了就打算拉着姜知津去花廳。

姜知津賴在床上不肯起身,還一把抱住溫摩的胳膊:“姐姐不要去,姐姐陪我睡覺。”

溫摩道:“母親大人請客,我們不好不去吧?再說三表哥同宜和都在呢,你就不想去跟他們玩?”

“我不要,我只要跟阿摩姐姐玩。”姜知津扭股兒糖似地賴着她,腦袋蹭着她的手臂,“反正姐姐要陪我,哪兒也不許去……”

溫摩的衣裳被他纏得有幾分散亂,好不容易梳好的發髻也松了,她将姜知津按在床上,騎在了姜知津身上,作勢要呵他的癢,“聽話!不然我可要撓你癢癢了哦!”

她這般簪褪環松,別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風流體态,姜知津眸子有幾分深沉,好在帳子擋住了外面的陽光,裏面半明半暗,輕易瞧不出來。

他忽地一用力,将溫摩掀翻在床,整個人反客為主,将她壓在了身下,低低笑道:“姐姐小心了,我撓癢癢可是很厲害的呢。”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久等啦!二更會挺晚,可以明天再來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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