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四十六
溫摩一把把溫如拉到自己身後。
她的動作極大, 也極用力,溫如差點兒踉跄一下摔在地上,幸好後面的姜知津扶了她一下。
“你幹什麽——”
事情正進行得如此順利之時, 被溫摩橫插了一刀, 溫如下意識就要張口大罵,聲音卻猛斷頓住。
溫摩的臉上明明沒有任何表情,卻非常可怕, 比那晚在祠堂用刀抵着她還要可怕, 她無法形容這一瞬的感受,溫摩身上好像有種奇異的氣息騰起, 如果肉眼可見的話,那一定宛如刀尖一般鋒利。
姜知津也是第一次看到溫摩露出如此強烈的殺氣。
她的背脊微弓,全身緊繃, 右手貼合在右腿處,那是一個準備拔刀的姿勢。
她好像随時都準備撲上去幹掉姜知澤。
照眼下的情況看, 姜知澤只是想勾搭溫如——不,确切地說, 是在溫如前來投懷送抱時準備笑納, 似乎算不得什麽大罪過, 不知道為什麽會讓溫摩如此動怒。
溫摩想殺人。
殺死這個人。
拔刀砍死這個人, 用手/弩射死這個人, 或者撲上去掐死這個人……怎樣都好, 只要能讓這個人死!
姜知澤方才的笑容,和上一世折磨她時的笑容一模一樣!
恐懼、憤怒和仇恨洶湧而來, 幾乎将她淹沒,除了殺人之外,她腦子裏沒有任何別的念頭, 殺氣在胸中燃燒,手已經隔着衣料摸到了刀柄,只要拔/出/來——
就在這時,姜知津拉了拉她的衣袖,“姐姐?”
聲音輕輕的,帶着一絲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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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風吹散迷霧,這兩個字把溫摩的理智拉了回來。
是的,她會殺了這個人,但不是現在,不是在這裏,不是用這種方式,她不能和他玉石俱焚,仡族還在等她,阿祖還在等她。
“大公子,我妹妹年輕不懂事,若有得罪之處還望見諒。”溫摩冷冰冰地道。
“弟妹太見外了。”姜知澤微笑,“弟妹的妹妹便是我的妹妹,都是自己人,何必客氣?”
他的笑容格外溫和,因為心中格外興奮。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他發現溫摩在面對他時,好像總是格外戒備,像野獸一樣随時亮出自己的爪牙。
他喜歡。
太喜歡了。
從當初在城外驚鴻一瞥,他便知道她會是最有趣的獵物,後來的每一次相見,都不斷證明這一點,而就在方才她看他的眼神有兇猛的殺氣,配上她美麗的面孔,實在是妙到了極點。
“還有,弟妹不該喚我‘大公子’,該喚我‘大哥’才是,畢竟我們是一家人,喚‘大公子’未免太見外了。”
溫摩冷冷道:“不久之前,我在大公子眼裏還是個勾三搭四的淫/婦,有辱你們家的門楣,我沒見過什麽世面,不知道世上還有這樣的大哥,請恕我實在講不出口。”
那名下人拿了傘來,他觀言察色,覺出不對,一時不敢打擾,又不好退開,正左右為難間,姜知津笑眯眯向他伸出手,“傘給我。”
下人立即将傘呈上。
姜知津打開傘,遮在溫摩頭頂,道:“對,大哥你可真是不對,我也不能喊你大哥,要喊你大公子了。”
姜知澤苦笑一下:“我還真是好心辦了壞事,原是替你打算,現在反弄得裏外不是人。”
他說着,向溫摩深施一禮:“前次誤會,是我的不是,還請弟妹見諒。”跟着向溫如道:“溫二姑娘,告辭了。”
他轉身離去,并非是後院方向,而是前院。
看來是打算離開,不會再參加晚上的夜宴了。
“你放開我!”
溫如猛然大叫,溫摩這才發現自己竟一直攥着她的手,攥得指節都發白了。
溫摩松開她。
甫一松開,溫如突然向她揚起了手。
太近了,溫摩對她全無防備,竟沒辦法躲開這一巴掌。
一只手自她臉頰後頭伸出來,捏住了溫如的手腕,姜知津臉上有明顯的怒氣:“你竟敢打我我阿摩姐姐?”
“我打的就是她!”溫如臉色發白,眼眶發紅,瘋了一般,“溫摩!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你自己嫁了個傻子,就見不得別人好?你憑什麽要壞我的事?!我和大公子兩情相悅,你為什麽要逼走他?!”
“那不是兩情相悅,那是你自作多情。”溫摩冷冷地瞧着她,“你以為他看不透你的小把戲?”
“你嫁的人是個傻子,怎麽會懂?他知道我是故意的還願意陪着我,那就是他的溫柔體貼!”就差一點點,她就可以單獨和他待在一起,結出一段好姻緣,結果這一切都被溫摩毀了!
“你就是我的煞星,什麽都要搶我的,你以為我看不懂你的心思,你不就是害怕我成了家主夫人壓你一頭嗎?!我告訴你,這一天早晚都會來,我就是要踩在你的頭上,讓你擡不起頭來——”
她的話沒能說完,臉頰被人捏住。
是姜知津。
“我真的好想打你,但母親教過我,男人不能打女人。”他一手捏着她的臉,一手将她的披帛扯下來,團成一團,堵上她的嘴,“所以你還是閉嘴吧。”
“唔唔唔唔……”溫如掙紮,姜知津捉住了她的手腕,雖然輕松,但并不是很樂意,他向那下人點點下巴,“你過來抓着她,把她送給她娘。”
溫如眼中露出了驚恐的神色,被母親責罵還是其一,更可怕的是她若是真以這模樣被送回去,她就成平京城的笑料,不要活了。
“算了。”溫摩道,“放開她吧。”
姜知津:“可是姐姐,她罵你,她不好。”
“那只是因為她蠢。”
“不行!”姜知津怒,“反正她罵你,我要罰她!”
溫摩嘆了口氣,上前兩步,攀住姜知津的脖頸,在他唇上輕輕地親了一下:“現在行了麽?”
姜知津眉眼彎彎一笑,松開了溫如。
溫如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知道拿開披帛,罵道:“溫摩你你你簡直是傷風敗俗無恥至極!不要臉!”
溫摩掏了掏耳朵。
這些話她上一世早就聽過無數遍了,實在是平淡無趣乏善可陳毫無新意。
“走吧,我們去睡覺。”
溫摩牽起姜知津的手準備離開,離開之前,回頭向溫如道,“看在咱倆同一個爹的份上,提醒你一下,假如你想活得久一點,就一定得離姜知澤遠一點,知道麽?”
古家的別院雖比不上炎園,但在西山也排得上名號,客房布置得十分精雅,青釉花瓶中插着幾支含苞的白荷,香氣襲人。
姜知津吸了吸鼻子,皺眉,讓人把花拿下去。
溫摩訝然:“你不喜歡荷花?”
“不是。”姜知津微微一笑,拈起案上一塊玫瑰金絲餅,“味道犯沖了。”
說話這玫瑰金絲餅不知何時成了姜知津最愛的點心,每天早餐時要吃,午後點心時要吃,夜裏餓了也要吃,總之是随時可吃。
就算不吃,也要擺在面前,聞上一聞也是好的。
并且屋子裏連香也不薰了,房中只剩一股玫瑰與奶香混合的甜香,讓溫摩每天一進屋子就覺得——好餓……
此時溫摩拿了一只吃吃:“唔,這裏的跟我們家的味道一樣。”
姜知津笑了,他正準備午睡,已經摘了發冠,發絲如水一樣披在身上,這一笑有一種說不同來的風情。
“你笑什麽?”
“姐姐好傻。這本來就是我讓人帶過來的。”
所以你對這餅的熱愛又深了一層,到哪兒都得帶着它?
“……有這麽好吃麽?”
溫摩認真品味,咽下最後一口。
“……不好吃麽?”姜知津問,聲音有點低。
每次他這麽低聲的時候,總給溫摩一種感覺,他好像換了個人似的。
比如這會兒,他離她越來越近,眸子也越來越深沉。
“也就還行吧?”這樣好吃的點心炎園多得是,這種餅只能說是中等水準,無論如何也到不達讓人神魂颠倒的程度。
“那是姐姐不會吃。”姜知津輕輕托起溫摩的下巴,說話時的氣息拂在溫摩臉上,“我教姐姐好不好?”
溫摩沒有機會選“好”或者“不好”。
姜知津的頭已經低了下來,唇覆上她的唇。
她看到房中精致的橫梁,上刻着仙人獻桃圖。看到他的發絲漆黑如墨,鬓角整齊得像刀裁出;看到他閉上了眼睛,眼睫微顫,長長的睫毛如同鴉翅;她看到他的神情迷醉,仿佛在品嘗世上最最美味的食物……
她忽然想起了那個在馬車裏面的吻,她人生中第一個吻。
初夏的陽光與野花的香氣仿佛借此地重生,她恍恍惚惚,分不清幻像與現實,口齒之間,都是一樣的甜香。
玫瑰的濃郁。
奶香的甘甜。
許久許久姜知津才松開她,她的臉紅如玫瑰,眼睛閉着不肯張開。
姜知津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的模樣,這樣的阿摩……真像一朵嬌豔欲滴的玫瑰,只要輕輕揉一揉,花汁就會擠出來,染得人滿手是香。
“阿摩姐姐……”姜知津的聲音沙啞極了,“好吃麽?”
溫摩不能回答。
她想她終于明白了姜知津為什麽會這麽喜歡玫瑰金絲餅。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謝謝大家幫忙捉蟲,我這就去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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